静默一下,她慢慢地点头,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腰,语音模糊地道:“让我靠一下,一下就好。”
任她将头埋在他怀里,沈夕言静静地环着她,一句话都不说。恍惚间,胸口一凉,冰凉的液体透过衬衫,印上他的肌肤。
良久,傅晴微站起身,吸了口气,走到办公室里的小套房里冲了把冷水,等她再次出现在沈夕言眼前的时候,除了眼底一丝若有似无的悲哀,已经一如往日般平静。
“我想翘班,你要陪我吗?”她看着他。
“好。”无力抹去她眼底的悲伤,令他有些挫败、难受。
伤害往往埋得越深,伤得便越痛。她还那么年轻,却偏偏如此倔强,如此——让人心痛。
即使身价千万,又住在全市最高级的住宅区,傅晴微的房子却不大,原本两室一厅的格局,被她弄成了一室一厅——精致的客厅和超级大的卧室。
“我不喜欢太多的房间,那会让我头晕。”
放下从超市买来的大堆食物,傅晴微走到厨房,将食材一件一件取出来。沈夕言看着眼前的宽敞厨房,白砖贴面闪着亮光,各类烹饪用具干净得就像新的,有些还贴着商标,甚至没有开封。
望着她生疏的动作,再看看崭新的厨房,沈夕言犹豫地问:“晴微,你究竟有没有下过厨?”
“没有,我一般都在外面吃。”一点考虑也没有,傅晴微直接摇头给他看。
沈车百忍不住苦笑,走上前去。“还是我来。”
“不相信我?”傅晴微挑眉,很自信地道:“即使从来没有下过厨,但至少我看别人做过,而且做饭是女人的本能,绝对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吗?她令他想到悦宁,他亲爱的妹妹,一个一天到晚高唱做饭是本能的女孩子。
可是……只要悦宁靠近厨房三步之内,大弟鸣远就会立刻从家里冲出去,在外头吃完饭再回来,而他,只有留下来为沈大小姐收拾残局的份。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傅晴微能比悦宁稍微像话一点,不会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后,端来一盘漆黑的煮蛋要他尝尝。
不过,在傅晴微用了半斤油炸出一碗油爆虾,当他看到那黑得发绿的油爆虾时,他彻底放弃了希望,强迫自己不去看她那张哀怨的脸,三两下就将她赶出厨房。
“我越来越发现自己真的顶失败的。”望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再瞄了瞄垃圾袋里乌漆抹黑的油爆虾,傅晴微抚着额头呻吟。
沈夕言为她夹菜,“你只是不擅长这个。”
“不擅长这个?那我擅长什么?”傅晴微闷闷地说道。
“小时候擅长读书,现在擅长当总裁,还不够啊?”沈夕言笑道。
她以为十九岁拿到硕士学位,二十多的年纪就做到大集团的总裁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傅晴微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下来,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起身到冰柜里取出一打啤酒,扔了一罐给他。“有菜无酒多不像话,来,我们喝一杯。”
她打开拉环,一口气灌了大半罐下去。
握着一罐啤酒,沈夕言沉默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深藏的担忧却让她心乱。
“你看我做什么?来,陪我喝酒。”她笑着靠近沈夕言,取过他手中的啤酒为他打开。
“晴微,你想哭就哭出来,不要忍着。”望着凑到唇边的啤酒罐,他无奈地说。
进入傅氏数月,她的努力他全看在眼里,她的倔强他也看在眼里,她的伤心他一样看在眼里。然而她太会忍耐,将伤心、哀恸深深地埋在心底,任凭它们在心上划下一道道伤痕。
即使是今天,她悒郁到翘班,却还是面带微笑,拉他去超市大采购,甚至想要亲自下厨做饭。她竟以为别人当真看不出她笑得勉强吗?与其勉强地笑着,还不如痛痛快快哭上一场好些。
“哭?我才不哭,哭有什么用?”傅晴微垂下眸子,仰头又是半罐啤酒灌入喉。
从小她就知道,没有人会为了她的眼泪心软,更不会为了她的眼泪心疼。她不要哭,要笑,要优雅而得体地笑,即使心口鲜血淋漓,也要若无其事地笑着。
她扬起嘴角,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怔住,那双澄清如水的眸子里,盛着的竟是心疼。
心疼?还有人会在乎她:心疼她吗?
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傅晴微抬眼,“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会让我以为你在乎我。”
“我当然在乎。”对上她的眼睛,沈夕言一字一字认真地道:“晴微,我在乎你,很在乎很在乎。”
“你骗人。”傅晴微别开眼。
“请你看着我。”沈夕言扳过她的身子,“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你真的都不知道吗?”
用力咬着唇,傅晴微沉默了良久,“你是说……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毫不躲避她的注视,沈夕言点头,那清逸容颜上的执着让她心悸。
这样的他,令她想起两人初识的那个雨夜,他那抹温柔的笑容,和那双澄净的眸子。
“那么,陪我喝酒吧。让我忘记所有的不愉快,那些失败、那些背叛,都快压得我喘不过气。我要忘了它,你帮我。”她说着打开一罐罐啤酒,随着开罐声,麦芽混合著酒精的味道布满了整个房间。
“我陪你。”端起一罐啤酒,沈夕言灌了一口,酒精的味道让他皱眉,但他依然陪她喝着。
仿佛要忘记一切似的,两人一罐接一罐地喝着,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罐啤酒也被分了个精光。
脸上泛着淡淡的晕红,傅晴微往沈车百身边偎去,轻悄悄地揽上他的腰,呵呵地笑着。
沈夕言的脸红得不像话,向来澄净的眸子笼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薄唇沾了酒,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傅晴微坏心地一笑,冷不防地仰起头,在他的唇上舔了一舔。
“晴微。”
她明显地感到他身体颤了一下,却依然放肆地撩拨他。“夕言,抱我。”
“晴微,别……你别胡闹了。”他推开她凑上来的身子,努力保持神智的清明。
数罐啤酒下去,已是他的极限,酒精的后劲,加上软玉温香的诱惑,即便是圣人也把持不住,何况面对的是他心爱的女子。
可是他却不想现在要了她,她还没有爱上他,也没有说过喜欢他,他们甚至不是情侣关系,所以他不要她后悔,也不要她将来有所还憾。
“没有胡闹。”她再次凑上来,抱住他的身子,伸手描着他脸上的轮廓。“夕言,夕言、夕言,夕言夕言夕言,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她捧着他的面颊,吻过他的眉、他的眼。“好喜欢你的眼睛,那么干净……”
“晴微,唔……”他想要开口,却被她在唇上咬了一口,然后顽皮的丁香小舌采入口中,深情款款地吻着。
“夕言,爱我……”
语声渐渐消失在寂静的夜晚,昏黄的灯光熄灭,隐去一室的缠绵……
第四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淡蓝的窗帘,洒落一室宁静。
傅晴微睫毛颤了颤,撑开眼皮,翻了个身。头有些痛,身体也隐隐地酸痛着,她清晰地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望着枕边那张清俊的容颜,她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忍不住伸出手,细白的手指轻画过他的眉眼,他睡得很安详,纤长的眼睫投下淡色的阴影,显得分外沉静。
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前这人是真的属于她了吗?她有一丝不安,幸福不会来得那么容易,她向来知道这道理。而像他那么干净、温柔的人,真的喜欢着她吗?
晃了晃脑袋,甩去这些不确定的念头,傅晴微撑起身子,想要寻衣服穿上,却发现在昨天激情之下,衣物竞凌乱地散落一地。
天啊,好丢脸!她观了觑床上熟睡的人,手忙脚乱地穿戴整齐,然后拿起他的衣服,一件件折叠整齐。
好难折,傅晴微暗自抱怨着,好不容易将衬衫折好,她拎起上衣,用力抖了一下,一封蓝色信封掉了出来,她蹲下身子,正要将信封塞回口袋,却在一瞥之下面色骤变。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底,令她心头泛起一阵阵冷意。
这……这分明是刘海峰的笔迹,为何会出现在沈夕言的口袋里?
博晴微吸了口气,打开信封,信末封口,或者说已被展阅,让她很轻易地打开封口。信内一共夹着两张纸,一张是中远总裁特助的重金礼聘合约,一张是对方总裁亲笔写下的信函,函中语焉不明的热络令她心头仿彿针扎一般。
眼前蓦然黑了一下,她身子晃了晃,手指一松,信笺再次飘落在地。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沈夕言担任总裁特助以来,两次企划外泄,而第二份企划,甚至是她与他一同连夜完成的,却依然在隔天的投标会前落人中远手中。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即使心底偶尔有过一丝疑惑,也是几乎立刻被她压下去。甚至无论是谁告诉她傅氏的内奸是他,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认定那是诽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今天看到这信笺的人是她?难道他对她的好都是假的?
每天送到办公桌上的皇家奶茶,悲伤时他不动声色的安慰,还有昨天的情不自禁,难道都是假的?为什么要这样,在她好不容易再次学会信任人,也想再次放开心怀去爱的时候,却让她得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傅晴微缓缓倾下身子,无力地跌坐墙角,她的心好痛,仿彿被一柄柄尖刀狠狠地戳着。疼痛的感觉强烈到几乎要令她窒息的时候,痛觉却渐渐平淡下来,竞成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镶在衣柜上的全身镜。镜子里的她,披头散发,一张脸苍白得像鬼,双眼凹陷,唇办干裂,整个人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镜子里的人,是她吗?
傅晴微先是怔住,随即微微一笑,闭上眼冥思良久,再睁眼时那双眸子竞无一分感情,像是平静到了极点,带了些许冷漠、高傲。
对着镜子,她嘴角一扬,泛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她取过皮包,将地上的信笺收拾好放入包中,又从皮包里取出一本支票簿,寥寥数笔之后,撕下一张放进沈夕言的上衣口袋。
她站直了身子,镇定地拎起皮包,不再看他一眼,迳自推门离去。
傅晴微坐在宽大的皮椅上,显然她已经打开电脑,目光却怎么也无法集中在萤幕上。手搭着键盘,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她伸手抵住额际,任思绪混混沌沌地游离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一记开门声将她拉回现实。
傅晴微抬眼,看着沈夕言一步步向她走过来,她手掌有些汗湿,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明明是他背叛她的不是吗?但为何他眸中隐隐的伤痛竞让她心生愧疚?
一张薄薄的纸片轻放在办公桌上,沈夕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望了她一会儿,将支票推过去,低声地问:“为什么?”
望着桌上她亲手开出的支票,傅晴微垂眸,故作平静地道:“对不起,昨天的事,本不该发生。”
“所以为了谓补这个不该发生的错误,你决定用钱来解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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