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那怪人问小虎子道:“你和你的黑白师父一路同来的是么?”小虎子道:“不错。”那怪人道:“你到这儿来找师父,是么?”小虎子道:“正是。”那怪人道:“你等到师父之后,还要和他们同走的,是么?”小虎子道:“是呀,一点不错!”那驸马忽道:“小虎子,你还认得我们吗?”小虎子呆呆地望着他们,似是依稀认得,一时间记不起来。那怪人微笑道:“小孩子记性差,驸马爷没和他见过几次面吧?”那驸马道:“嗯,在天竺喀林邦的时候见过一面,那时他好像还机伶得多!”那怪人道:“他来这儿,水土不服,病了几天,刚刚才好!”拍拍手道:“请蒙元子来!”一个穿着苗装的男子从内间走出,正是在土司府中摆布小虎子的那个人。
那怪人又道:“小虎子,你还记得这个人吗?”小虎子道:“记得,昨晚他还和我在一起。”那怪人对驸马道:“这位蒙元子和黑白摩诃是好朋友,黑白摩诃这几天就会到来,驸马若是急着起程,我叫蒙元子护送你们,让黑白摩诃随后赶上好了。”那驸马见了小虎子之后,对那怪人的话,似是信了几分,点了点头。那怪人道:“好,那么我给公主和驸马饯行。”在白玉酒杯中倒了一杯碧绿色的酒,先递给驸马,这酒正是苗区中独有的迷魂酒。
驸马接过酒杯,刚刚碰到唇边,忽见眼前金光一闪,呛啷一声,白玉杯裂成四片,脱手飞去,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酒中有毒,这厮不是好人!”
却原来在这一会子功夫,于承珠已运用内功,自行冲关解穴,那怪人料不到她年纪轻轻,竟有这样上乘的内功,冷不及防,阻止已来不及。于承珠运剑如风,向那怪人疾攻猛剁,那怪人衣袖一抖,一缕异香,直冲于承珠鼻观,于承珠屏息心神,反手一剑削出,转头换气,忽听得那怪人大喝一声:“撒剑!”于承珠只觉剑尖好似有千斤压力,原来那僵尸般的怪人趁着这个空隙随手在桌上拿起一双玉筷,挟着了于承珠的剑尖,那怪人的功力比十承珠高出何止一倍,于承珠虽有绝好的剑法,毫无办法施展。
小虎于忽地叫道:“承珠姐姐,不要着慌,我来助你!”“砰”的一拳打出,龙拳的招式刚使到一半,胳膊突然给蒙元子一反扭,蒙元子今晚被小虎子连打几拳,心头气恨未消,这一下擒拿手扭得甚为厉害,小虎子痛彻骨髓,也亏他挺得住,居然未叫出声。那驸马眉头一皱,正想发话,忽听得门外一声怪笑,有人喝道:“谁敢欺负我的徒儿。”
轰隆一声,大门倒塌,有如迅雷暴击,狂风骤起,大厅上烛光摇曳,人人变色,只见黑白摩诃已冲了进来。这两兄弟形貌相同,心念如一,连说话的声音也一模一样,两人同时怒喝,说话的快慢语句均是不约而同,就似是出于一人之口,有如金铁交鸣,直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蒙元子急忙放手,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砰”的一声,蒙元子己被黑白摩诃打得飞了起来,给抛到厅中心的长桌上,那桌上摆满食物,被蒙元子的身躯一氏,桌腿登时断了,桌上的碗碗碟碟更是破碎无遗,哗啦啦一片刺耳的嘈音杂响,这威势的确骇人之极。
黑摩诃哈哈大笑,叫道:“龙拳要这样打才够劲道。小虎子,瞧清楚了,我再教你练拳!”衣袖一拂,又是呼的一拳打出,他距离那僵尸般的怪人尚有数丈,拳风一起,拳头已倏地打到了那怪人的面门,于承珠只觉剑上一轻,原来就在此时,怪人挟着于承珠宝剑的那双筷子,早已被黑摩诃的衣袖拂断。黑摩诃拳袖两用,招数的奥妙已是匪夷所思,而衣袖这样柔软之韧,竟被他运用得有如刀剑,那双筷子被“削”得整整齐齐,从中分为四段,内功之强,更是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那怪人避已不及,随手抓起两个小徒弟一档,这两个小徒弟能有几年火候,比起蒙元子来更是大大不如,幸而黑摩诃临时收势,只用了三成力量,饶是如此,这两个小徒弟亦已禁受不起,被黑摩诃一拳打飞,一个断了肋骨,一个折了手臂,都倒在地上哼哼嘟嘟地爬不起来。廊下的众弟子大为寒心,纷纷走避,生怕被师父抓起来当作盾牌。
那怪人忙叫道:“黑白摩诃,有话好说。”白摩诃道:“有什么好说?我这拳头还未发市呢!喂,小虎子;你的罗汉神拳忘了没有?”小虎子哭丧着脸说道:“师父,我这条臂膊不能用力啦!”白摩诃道:“胡说,怎么不能用力?”抓着他那条被扭伤的臂膊一按,轻轻一拉,小虎子登时痛楚若失,白摩诃道:“好,那人扭伤你的臂膊,你去打他十拳。”蒙元子刚爬起来,被小虎子迎面一拳,又打得皮开肉裂、跄跄踉踉地直退了十来步,几乎又再仆倒。
黑白摩诃哈哈大笑,喝道:“好呀,你这老魔头也吃我一拳。”两兄弟同时飞起,双拳齐出,那怪人抓起一个云石茶几一挡,云石也给打得碎裂纷飞,那驸马忽道:“两位师父休得莽撞!”黑白摩诃瞪眼说道:“怎么?你请我们护送,却怎的不许我们打人?”那驸马道:“他是藩王。”黑摩诃大笑道:“什么藩王?他是乌蒙山的妖人盘天罗,在这里弄鬼作怪!”两兄弟道上去再打,盘天罗叫道:“黑白摩诃,我好意与你商量,你当我怕你不成!”在腰间一拍,手中忽地多了一件奇形怪状的兵器。
这兵器似是一条软鞭,但鞭的周围,却满是锯齿状的尖刺,名称就叫做“锯齿鞭”,这种鞭法,只有乌蒙山的赤震道入门下能使,不但可以卷走敌人兵刃,更厉害的是这种“锯齿鞭”专破气功,只要身体一被沾上,立刻皮开肉裂,多好的内功也难抵挡。
黑白摩诃纵声大笑:“乌蒙山的看家本领也拿出来啦!你有神鞭,咱们也有宝杖,倒要看看是你的神鞭厉害,还是咱们的宝杖高强?”黑摩诃抽出绿玉杖,白摩诃抽出白玉杖,绿光白光,交叉飞舞,只听得一阵叮当之声,俨若繁弦急管,有如琵琶圣手,用飞快的轮指奏乐一般!盘无罗倒抽一口冷气,抽鞭一看,只见鞭上的锯齿全都倒卷,原来在这刹那之间,他们已过了十余二十招,黑白摩诃这两柄宝杖是至坚至硬之物,当年张丹枫用青冥宝剑与他们交手,也不能将这两柄宝杖损伤,何况是锯齿鞭?反而是锯齿被宝杖磨钝了!
黑白摩诃双杖一合,一步一步地向中心合围,盘天罗这条锯齿鞭长达一丈五尺,舞动起来二三丈内,无人敢近,不料而今撞着了克星,不但武功及不上对方,连兵器也不及对方,眼看圈子越缩越小,再过片时,盘天罗定然要伤在黑白摩诃杖下。
忽听得于承珠叫道:“小虎子,你怎么又不打啦?”白摩诃回头一瞥,只见小虎子眼光呆滞,站在蒙元子面前,拳头慢慢垂下,蒙元子双眼圆睁,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虎子,沉声叫道:“小虎子,你得听我的话!”
白摩诃大吼一声,倏地跃出圈子,喝道:“小虎子,你怎么啦?我教你的罗汉神拳,你都忘了?”于承珠道:“小虎子吃了他们的迷药啦!”白摩诃叫道:“原来如此!”把小虎子一把扯过,在他脑门、背心、左胁,连拍三掌,叫道:“快去打他,他是坏人!”白摩诃这三掌是瑜珈术中一种极奇妙的功夫,神经错乱、灵性迷失的人被他一拍即酸,小虎子眼神骤长,霎时间好像换了个人,忘记的事全都记了起来,蒙元子对他的折磨,将他摆布等等事情,都历历如在目前,小虎子叱咤一声,不须于承珠再叫,果然便像一头小老虎似的扑上去,一口气连使出龙、虎、豹、蛇、鹤五种神拳,蒙元子适才中了黑白摩诃一拳,功力已消了一半,如何以受得起,被小虎子打得皮开肉裂,筋断骨折,仆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再也爬不起来了!
黑白诃大笑道:“好,我就让你把帮手唤出来再打!”双杖支地侧目斜睨,只见怪啸声中,大厅上又突然涌出两个怪人!正是:
双双异国奇人到,虎斗龙争又一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十八回
这两人穿的都是一式黄绢长袍,顶束帛锦,高鼻深目,更妙的是,不但打扮相同,面貌也完全一样,只是一个缺了左耳,一个缺了右耳。古堡中的一众人等,先前见了黑白摩诃这对孪生兄弟,已自觉得奇特,哪知天下之大,竟是无奇不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又来了一时孪生的怪人,众人都看得呆了。
这对孪生的怪人,正是去年在太湖洞庭山下,被黑白摩诃神箭所伤的那对怪人——阿萨玛和阿合玛。黑白摩诃见是他们,也不禁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抱拳说道:“贤昆仲果是信人,一年之期还差三日未满呢!”
阿萨玛“哼”了一声,抱拳还礼,却并不回答黑白摩诃的话,转身向那西域美人弯腰行礼,叽哩咕噜他讲了一大段话,除了黑白摩诃稍能听懂之外,其余等人都是莫名其妙。只见那西域美人柳眉微蹙,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渐渐面色不对,越来越显出怫然不悦的神气,阿萨玛态度亦是越来越恭敬,但仍是唠唠叨叨地说个不休。
于承珠大为诧异,心中想道:“以阿萨玛兄弟的本领,对这西域美人执礼如此之恭,看来她真是公主的身份了,但何以却又和黑白摩诃及这古堡怪人牵连上关系呢?”
于承珠猜得不错,这西域美人果然是波斯国的公主,她的丈夫就是那个身长玉立的勇士。这男子面貌有一半似汉人,却又有一半似阿拉伯人,其实却是大理白族人,名叫段澄苍。大理段家,首屈一指,在宋代以前,世代为王,元灭大理国,改封当时段家的后代段功为“平章”(宰相),这位段功曾在大理留下许多政绩,比起他的前代那些大理国王建树更多,至今滇人尚称道不衰。段澄苍是段功的七世孙。当年蒙古兵威,震慑世界,曾横扫欧亚,远达非洲,建立了举世无匹的四大汗国。段功有个儿子曾领师旅随蒙占军西征,蒙古的大帝国瓦解之后,他们仍留在波斯(即今之伊朗),几代相传,均娶波斯妇人。段家从段功那代起,个个精于剑术,段澄苍尤为特出,年未弱冠,已经饮誉波斯,被称为波斯剑术第一高手,波斯国王聘请他为宫廷的剑术教师,不意波斯公主,竟然对他垂青,两人暗恋数年,国王也听到一些风声了,为了保持皇室的尊严,公主绝无下嫁一个宫廷的剑术教师之理,国王是公主的长兄,听到风声之后,便催妹妹出嫁。公主把心一横,竞随段澄苍出走,随身带了许多波斯宫中的宝物。
阿萨玛兄弟是波斯的国师,国王闻讯大怒,立命他们万里追踪,务必要将公主和段澄苍缉回。段澄苍自知不是阿萨玛兄弟的对手,逃到印度,得人介绍,求助于黑白摩诃,黑白摩诃本来是大珠宝商,行踪遍印度、中国、波斯等国(他们的妻子就是波斯人士)。公主以重宝为酬,黑白摩诃对他们甚是同情,便答应护送他们到中国来。
但阿萨玛兄弟已立即追踪而至,在印度喀林邦的首府便与黑白摩诃大斗一场,不分胜负,黑白摩诃来不及携带波斯公主,只好让她和段澄苍隐蔽在自己印度朋友的家中。阿萨玛兄弟却只顾向黑白摩诃要人,一路追赶,纠缠不休,直追到中国,黑白摩诃十分烦恼,本来想请张丹枫出来,把他们打发,岂知到了太湖洞庭山,张丹枫又已弃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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