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才那么点大，看起来可怜极了，我们都愤怒极了，一怒之下把那老师给告到了法庭。”
秦之叶张了张嘴，这件事他却是没有听过的，他想象林舒云柔弱兮兮，胆小谨慎，敏感细微的性格，多半是那时候从小养成的，教师恐惧症也多半是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却没想到是这样来的。
他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是极心疼的。
大伯父说：“后来我们带她去见心理医生，让她的哥哥姐姐们经常带她去玩，才渐渐会笑会玩，看起来跟普通小孩一样，但是她还是会怕老师，见到老师就躲，从来不肯跟老师讲话，还患有轻微的习得性无助。”
习得性无助。秦之叶是听过的，他心里颤了颤，心想，怪不得林舒云对待一些不公平的，伤害性的事情并不反抗，反倒是躲起来自己偷偷摸摸哭，连说也不肯说一句。她心底不知道得多么难过绝望。
这么想着，他心里更是难过。
十点后，秦之叶要回酒店，林舒云要跟着送，林爸爸不同意，林妈妈倒是允许了的。林舒云瘪着嘴装可怜：“爸……秦之叶不知道酒店在哪里，我带他去嘛。”
“那你过会怎么回来？”林爸爸沉声问，脸黑阴沉。
秦之叶道：“叔叔，过会我会送她回来的。”
林舒朗见状也说：“我一起去，小叔叔，放心了吧！”
林爸爸这才首肯。林舒云见状松了一口气，赶忙道了声别就出去了。
三人道了别下了电梯，就见林舒朗身子往边上一歪，吊儿郎当地说：“你们且去且去，待老子自个儿在这附近逛会儿。”
“啊，你不去啊？”林舒云瞪着眼睛疑惑。
秦之叶不说话，牵着她的手往车那边走。林舒朗在身后说：“你个没眼力见儿的，我哪敢当电灯泡啊！”
林舒云听见了，嘴角轻轻勾起。
酒店是之前林晨一住过的那间四星级酒店，小城里最好的一家。
林舒云靠在前台望着脚尖等秦之叶领房卡，却听见突然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林舒云！”
林舒云一愣，抬起头来找来人，却见一个熟悉的人笑着挥手跑过来，当即惊喜地挥手喊道：“猴子！”秦之叶听见也回头看。
所谓的“猴子”跑近了，秦之叶才看清来人，心下一跳。这个“猴子”，可不是当初在丽江见到的跟林舒云一起乱闯酒吧的那个少年吗，现在虽然长高了不少，身材也壮实了点，可是仍然是白白净净，清秀柔弱的，还是那副小白脸的模样，倒是比以前看起来成熟很多。
林舒云很开心看见老同学，上前一拳砸在猴子的肩膀：“小猴子！你居然长这么高了！在这干嘛呢？”
猴子揉揉肩笑道：“我是二次发育嘛，谁像你，矮冬瓜！呵，我在这吃年夜饭呢。”说着，他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秦之叶说，“那是谁啊？”
林舒云回头看了眼秦之叶，笑道：“我男朋友，秦之叶。他今晚住这里。”正想叫秦之叶过来，就听秦之叶冷冷地道：“我们上去吧。”林舒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悦，有些尴尬，但是还是乖乖地说：“哎呀，他让我上去呢，改天再聊吧，过几天出来我请你吃饭。”
猴子笑着点点头，也不介意：“去吧去吧，陪老公要紧不是~哈哈~”他嘴上这么说着，看着林舒云跑走了，却兀自摸着后脑勺疑惑，他怎么感觉那个小云的男朋友这么眼熟的呢，光一个背影和声音就让人熟悉得不得了，在哪见过呢？他摸着脑袋慢慢出了门。
林舒云跟上秦之叶，揽住他的胳膊问：“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秦之叶一愣：“嗯？没有。”
他不是不高兴，只是心虚。万一被那少年认出来，自己古早以前看上林舒云的事情不就给揭穿了，这么没面子的事情，他怎么好意思被林舒云知道，林舒云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再说了，丽江那段时间，他可是像个跟踪狂一样跟随者林舒云游玩的脚步的，想想都觉得自己猥琐，这种事情被林舒云知道……不知道会被她笑话多少遍。能省一事少一事。
林舒云紧张地看着他，秦之叶对她露出了一个笑脸，她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吃醋了呢，见我跟其他男生讲话。”
秦之叶乐了：“小丫头，我哪有这么小心眼啊！”
房间只是标房。林舒云见房间非常温暖，床铺得又整齐干净，择了靠窗的一张床就跳上去趴起来：“好软和，唉，席梦思的床就是软。”
秦之叶把手中的行李放下，坐到那张床边拍拍她的背：“起来，别弄脏了我的床。”
“你用那张去，这张让我先躺一下，累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爬起来找遥控器开电视机，“不知道现在放到哪个节目了。”
秦之叶内心唏嘘不已，这丫头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们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而且她还毫不避讳地躺床上，这不是赤果果的引诱吗！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很危险吗？
秦之叶心底叹了口气道：“我送你回家吧。”
林舒云看着他一愣，有些委屈：“你要赶我走啊？”
秦之叶一噎：“不是，只是太晚了，你得回家守岁啊。”
林舒云垂着脸闷闷地说：“那你自己一个人守岁啊？”
秦之叶一愣，终于明白小丫头想的是什么，心里暖暖的，摸摸她的头发，顺势抚上她的脸：“你父母会不高兴的。”
林舒云看着他不说话，水汪汪的杏眼盯着他又无辜又可怜，好像小兽一样让人心疼。秦之叶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你留下，过了零点就回家。”
林舒云开心地欢呼一声，跳起来找手机：“我马上给林舒朗打个电话，跟他串好供词。”这些事情她从小经常干，已经习以为常。
她从小就别的聪明劲没有，这种歪门邪道的小聪明却是非常多的。比如偷偷买手机啊，把有电脑的书房的钥匙偷出来做一把然后放回去自己藏着复制品，趁着父母不在的时候开门进去玩啊，或者偷偷看电视，早点关掉，偷偷用湿巾给电视后背降温什么的，甚至骗父母有家长带去丽江玩，这些跟父母斗智斗勇的小智慧小邪恶每家熊孩子都有，林舒云却是最多的，林舒朗对她的都瞠目结舌，偏偏他还得帮着她，每每东窗事发，自己都给被殃及池鱼。
这回林舒朗本来不同意的，结果林舒云一把秦之叶给抬出来，他立刻答应了，只说就跟长辈们说他们三个在酒店一起看电视。林舒朗挂掉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跑去找大街上唯一还开着门的24小时营业的开封菜去喝雪顶咖啡耗时间。
那头林舒云一挂完电话，就扑到了秦之叶身上主动对着秦之叶的脸亲了一大口，大声笑道：“秦叔叔！我陪你过年！”
那一刻，秦之叶没有绮念，却是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从心底蹿到全身四处，他微笑着，拥紧林舒云。
窗外五彩斑斓的烟花，电视里嘈杂的歌曲，房间里温暖的空气，以及，紧紧相拥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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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窗外天光大亮，门外是父母不压低声音的讨论声。林舒云翻了个身，看了下时间，十点……看起来还可以睡的样子。林舒云这样想着，也睡了回去。昨夜她果然是跟秦之叶腻歪到过了零点才跟林舒朗碰头回家。凌晨的炮仗声斯毫不收敛，她心情也是起伏不定，父母虽然没说什么，但终究会有些担心和不悦。她战战兢兢地迷糊了一个晚上才睡着。
脚步声接近房门，片刻，被人敲响。
“囡囡啊，新年快乐！第一天不能睡懒觉，不然整年都是懒猪哦！”林妈妈的声音传进来。林舒云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又是闭了眼睛猫了几分钟才磨磨蹭蹭换上衣服起了床。打开门擦着房门出来，感觉腰上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门把手上卡着一只红包。
林舒云眼睛都亮了，捏着红包惊喜道：“红包！”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只有两张红张，她略显失望。
林妈妈抱着脱好水的衣服经过她面前，见到她失望的表情，说道：“囡囡啊，我跟你爸爸每人一张，意思意思就行了，新年快乐哦！”
林舒云撅着嘴说：“新年快乐。”
吃了早饭，林舒云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电视里全是春晚重播，无聊极了。她一遍一遍地看手机，解锁上锁，解锁上锁。这样持续了大半个小时，她终于忍不住了解锁打电话，门铃正好响了。
她放下翘着的脚跑去开门。门刚一打开就听见林舒朗夸张的声音：“新年快乐！”林舒云背脊一寒，就见到林舒朗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幸好秦之叶出现在林舒朗身后，林舒云才没有对林舒朗无端发脾气。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相视一笑。
秦之叶道：“昨晚太迟睡，今天忍不住睡了个懒觉。”说着，他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从没有睡这么迟过。”
林舒云捂着嘴偷笑。
秦之叶道：“今天初一，你不拜年吧。”
林舒云点点头：“明天去乡下拜年。”
“那烦请你当导游带我四处逛逛喽。”秦之叶挑着眉毛，表情是轻松戏谑。林舒云笑着点点头。
林舒朗在一边抚着胳膊酸溜溜地说：“哎哟喂，恶心死我了。你们需要电灯泡吗？”
当然是不需要了。
林舒朗自然而然地被赶走了。
这大概是林舒云最开心的一个春节了。
小城虽小，但五脏俱全。
林舒云带着秦之叶去吃她最喜欢吃的小笼包，逛最草根的衣服店，甚至带他穿越正在拆迁的老城区，里面总是会突然有中华田园犬之类的脏兮兮的动物突然蹿出来，小巷两边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鹤发童颜的老人坐在竹椅上，吸着烟，聊着天。天气是阴沉沉的，却并不是十分冷。林舒云握着秦之叶的手，心里雀跃万分。
老城区的小巷的房子，大约都是民国时的，房子看起来岌岌可危，有些墙甚至是泥墙。
一对老夫妻，男的拄着拐杖蹒跚的走，老婆婆就扶着他慢慢地跟着，另一只胳膊上挂着一袋蔬菜，嘴里用方言念叨着：“今天中午啊，大宝小宝们来吃饭，你记清楚点，别乱叫，他们的孩子都十岁了，别总记得刚出生，知道吗？”
“晓得了晓得了，老婆子。”
林舒云和秦之叶走过他们身边，林舒云听见老公公粗噶漏着风的声音这样说。
秦之叶略有所查地回头看了看两人，两人都是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如菊花瓣遍布满脸，挤得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了。
他低着头问林舒云他们在说什么。林舒云正回头偷偷瞥他们，听他问，就回头解释了一番。然后抬头感叹：“真羡慕他们这样，虽然那个老头子脑袋不清楚了，但是他看起来还是很幸福啊。”
秦之叶看着林舒云满脸的向往，眯着眼微笑，说：“那以后我们也这样。”
林舒云翻了个白眼：“切，才不要，他们的儿子叫大宝二宝，难听死了。而且你以后如果声音那么难听了，没准我就不要你了！”她开着玩笑，秦之叶笑了，凑到她耳边问：“真的吗？不要我了？”
林舒云红了脸，锤着他的胳膊说：“别凑那么近！”她抿了抿嘴说，“我只是觉得，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嘛。如果能像他们这样，这样年迈了还能相互扶持就很好了，很幸福了。”
秦之叶收回目光，看着远方，说：“一定会的。”
（第二卷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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