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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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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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道上过来一个医佐,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进了药厅,宋逸这才抬起来了,目光顿落在门口的我。他望着我轻轻笑了,说话的声音竟是没有曾经那么柔得如水,带着一层沙哑:“怎么来了?”

我进门笑说:“许久未见,你不来见我,我便来见你。”

他拉了苦笑,也是明白话中之意:“不忍心见,只是因为想对自己好些,不想再失魂一次。”

目中顿然生出感动和悲伤。结局既是与一年前一样,倒不如就这么让痛苦在一年前都经受完全。

第089章 并蒂花(二)

我瞥了瞥案桌上的药碗,道:“身为尚药局奉御,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

宋逸端了药碗缓缓喝下,那药中之苦他好像一丝也尝不出,还是说喝了太多早已麻木。他提袖擦了嘴角残汁,说:“生老病死,人之常理。”

我苦笑:“宋奉御,你的世界并没有这么悲哀,你好好看清楚,其实是春暖花开。”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喜欢“春暖花开”这个词,或许是因为太过奢望了。

宋逸望着我,眸子越来越深,像在补偿这一年的未见。“虽说不想再失一次魂,可我知道是注定要再失一次,而这么是真的。”他说。

我轻轻摇头,叹说:“宋奉御,你知道我最后的结局。我不想留下什么,不想纪念。”

“所以,我也一同走了罢。”他含着笑,那么悲切,那么凄凉。眼前这个温碧如玉的男子骨子里竟是这般固执,我们有些像。我也是固执,伸手取出盒子摆在案桌上,他的神色随着这个盒子的出现恍然惊顿。

“日后怕是不能再保管了,所以你还是收回去吧。”我将盒子打开,翠绿的玉镯依旧散发着温和的柔光。宋逸瞥了目光不看玉镯,盯着我的眼话中悲凉:“就让我这么自欺欺人也好,你还了我,我要它何用!”

“你……”实在无奈,我看着那镯子不知所措。这时,念儿从门外拿着一叠药单子进来,见我了顿是惊喜,却在下一秒又被我与宋逸之间僵硬的神色给断了喜色。她上前将药单子交给宋逸,目光落在案桌上的盒子,看着那温和翠绿的玉镯赞叹:“好美的镯子!”

“那便给你吧。”宋逸将盒子往念儿那推了推翻起手上的药单子来。念儿一阵惊喜,抱着玉镯盒子笑得欢乐,低着头的面上微微红润。

而我,却是很无奈地笑了。既然不能开怀接纳,又何必给她温柔和希望,这果子怕是在日后疯生疯长,剪不断理还乱。

剪不断理还乱的不止是宋逸,还有我。这十五日,承乾殿紧张布置各房各屋,即使我心中有几分不痛快却也只能替他为别的女人安排准备好一切。

迎纳之日定下,承乾殿便忙碌起来。

迎纳之物有合欢、嘉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绵絮、长命缕、干漆。阿胶、干漆象征长久永固;合欢、嘉禾象征共同分享幸福;九子蒲、朱苇象征心胸可屈可伸。

为了这些百福的迎纳之物,我带着宫女日日在采买司和承乾殿之间来回搬跑,并不时往尚衣局去监促四套宫嫁衣的制作,不得半点疏忽。承乾殿一切事物都必须由我安排分配,这几日便不似从前那般空闲,虽不及注意李世民的出入,也是没有意外碰到过他。而我也不敢靠近他的寝殿和书房,未曾想好该如何面对和解释。

这日,尚衣局派人将四套嫁衣送到承乾殿。我接了嫁衣往秦王妃寝殿去,这嫁衣都是要由她过目满意才能送到四位新主手上。不料还在道上,腹上忽然丝丝传来轻微的痛楚,我先皱了皱眉头不去理会,却是忽地一阵拉扯,我呵了一声低身抱了自己的腹部,头脑晕眩。同时,四套新做的嫁衣掉在落了阳光的地上,艳红顿时刺眼。

对面正好遇着一个身影,看着地上的嫁衣微微顿步。我抬眼一看,赶紧抱回嫁衣低头跪在地上。这些日子不曾相见,竟是在这个时候遇着了。腹上还隐隐传来痛楚,我咬着牙:“奴婢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李世民拾起地上的嫁衣,听不出是含了什么感情:“让崭新的嫁衣沾了灰,你意欲何为?”我不肯抬眼,只是摇头。他又道:“如果你是因为不满而恶意,这灰倒是也沾得好。”

他将嫁衣丢到我面前,扬长而去。我呆呆望着那乱成一摊的四套嫁衣,滋味复杂。腹上渐渐隐了痛楚,我甩了甩头清醒了些,掸去嫁衣上的灰尘重新叠好,脑海中一直回荡李世民说的话,不停地猜测他的话中之意,如今我不敢一味去相信他只念我一人。

转眼便到了迎纳之日。燕璟雯从宫外到承乾殿,而韦珪和韦尼子在前一晚便先来了承乾殿,因此宫里要安排好三位新主的装扮和迎纳之礼。皇子迎纳侧房或者小妾并不需要很大的排场,因此李世民只在承乾殿前摆了几桌酒席,只要行完迎纳之礼便是事成。

这日清晨,我早早来到承乾殿,身为承乾殿掌事必须要在殿中三位新主身上把好一切关口,不得出错。韦珪和韦尼子暂住在承乾殿一间大屋里,待完成迎纳之礼才可进自己的寝殿。我到的时候,两人已各站在屋子的一头做最后的修妆。

韦珪身披一袭艳红嫁宫装,下摆用色泽较浅的宝石蓝丝线和钴蓝色丝线压银线底绣出朵朵浪花。此时她手持一柄簇月团扇,眉心用彩色胭脂绘出一团焰火,焰火周围点上碎钻,更是栩栩如生。一朵牡丹簪花将青丝相挽,媚眼如丝,嘴角微扬,显出不比寻常的妩媚动人。

一旁的韦尼子也是着了红嫁宫装,再搭配上银质彩蝶拈花项坠。青丝披散在两边用镀银雕花盘发箍固住,淡雅中露出一点妩媚。低顺的眉眼煞是引人怜爱,却在望向我时隐隐闪过几缕一样的神色,竟是让我觉得有些后怕。

韦珪到我面前,目中不解和惋惜。我知她在想什么,只能对她笑笑,替她梳着垂散的飘飘长发。在旁的韦尼子点着额间映花,显得天真无暇地问:“原来你是这殿的宫女,日后还要麻烦了你多多照顾。”

面上笑容还是不由一僵,我顿了顿手继续梳着韦珪的长发,后将梳子交给在旁的宫女,向韦尼子点头笑说:“奴婢一定好好照顾两位新主。”

韦珪目光一闪,责备地望向韦尼子,韦尼子还似不明其意,眨着水灵的眼睛大胆望着我。我勉强笑拉着脸:“那头还有新主,奴婢先退下了。若有别事,还请吩咐。”

“你我之间还是不必太过拘礼,有事你就尽管去忙吧。”韦珪与我说了这番话,直在我心中打着感动。我点头,迈出大殿,沿着廊子向着不愿踏近的屋子。每走一步,心思竟是平静一分,我压制着胸口的闷意,原来这些日子我是麻痹了。

终于踏进那间新主屋子,里面的人儿也是一身红衣嫁女,十分动人。尤其是那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再看那玉般的皓腕戴着两个银制手镯,抬手间银镯碰撞发出悦耳之声。她望着铜镜微抬俏颜,淡紫色的眼眸摄人魂魄,灵动的眼波里透出灵慧而又妩媚的光泽。峨眉微描,朱唇细点,明媚的眼波中波澜暗涌,更显气质非凡。

“主子起来让奴婢们整整长袍。”身旁的宫女含笑将她扶起,她转过身来,抬头,在见到我的那瞬间顿时惊了花容。而我,却只是微微一笑,上前替她整理赞新的嫁衣,她的目中有喜有惊,而我不该是喜是悲。喜的是她或许只是无意,悲的是她从不知情。

“姐姐。”朱唇轻启,她扶上我的肩,似有些激动,“我一个人在这一直担心害怕,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原来你是宫里的人!”

我推下暮嫣的手,退身几步望了望她,对着几个宫女微怒道:“怎么这般不仔细,胭脂要用朱红,怎么能用淡桃红!”

见我因为胭脂发怒,暮嫣急忙上前解释:“姐姐,这胭脂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喜欢用朱红。”

我依旧不减怒意,定定望着她道:“新主莫要替她们说话,这是嫁娶的规矩,就算只是无意也是坏了规矩的,有人看不出来但总有人看得出来,到时候的闲言蜚语还是只能由你自己受啊!”

暮嫣摸着自己桃红的面颊,嘟了嘴坐回铜镜前:“我刚来还不懂规矩,一切都听姐姐的吧。”

见她还是能听得进我的话,不由不忍心起来,只是不得不无奈道:“新主还是唤我名字吧,莫要低了你的身份。”

暮嫣转过视线望我,止不住的伤切。我冷冷抬眼,对屋子里的宫女说道:“不得再出任何差错,误了时辰就留着命跟殿下求情去吧!”随后,我微微低头,避开她的目光福身退下。

我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跟暮嫣较量什么,我这么做对她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是舒了舒心中的闷气罢了,并不能解决什么!我愤愤拍了自己的脑袋,忽觉得一阵晕眩,踉跄地往边上的栏杆扶了扶,面上顿是起了一阵阵的热。最近几日,总不时的晕眩,身子也随着发热,猜想该是整日左右来回奔跑办事累了身子,只要稍作休息便好。

如若是这样便好,只怕是那药茶起的效果。今早念儿送药茶来的时候,说这是最后一剂。我甩甩头,静静望着廊子,直到晕眩退去,忽地听得殿外一声锣响,迎纳之礼开始了。

第090章 并蒂花(三)

咽泪装欢,瞒。

此时此刻,还有一人定是与我一样落寞,因为心系之人终究还是不在身边。

我扶着廊子走了走,觉得身子能支撑了些便昂了首挺胸从承乾殿后门出去。额上冒着虚汗,还好这天气还是带热的,这几日在面颊上多上了一层胭脂,所以也无人看出我此刻有什么异样。

拐了几个弯子,我终于到了。承乾殿离这隔得有些远,飘来的锣响到了这里已是听得不清。这,还是那么清冷,轻柔的音乐一点都不受外界的影响,缓缓从门内飘来。

额间点着一朵嫣红的梅花,清美妖娆的身影步转在落英中,我浅浅含笑,看着她释放自己的美丽。一股气息惊动了她的舞步,她侧眼转神,面上清冷,抿唇不语。我拂袖上前,顺是取出袖袋中的石头,放在手心向她摊着。

“一位姓杨的公子拖我将这转交给太乐署的云儿,这的人我不熟悉,还请太乐令帮忙。”看着她微变的神色,心中悲闷,堵着一股儿伤切。太乐令从我手中接过石头,看着上面那枚嫣红的梅花,睫毛轻颤。再抬头的时候,仍是两汪清冷,随即默然转身。

夏军已败,众将相斩首。这个消息传遍长安,她又怎会不知道,如今也是锦书难托。几年离索,空望宫墙柳。眉间深藏曾说的白首不相离,风吹云动翻起弦外的音,是诉着生死两茫茫。不曾有更多的话语,却只在一瞬间明白。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心情又低落一层,我走在宫道上,望着承乾殿的方向放慢脚步。“李世民……”无意动了嘴唇轻喃,察觉到唇瓣干涸,心中也是对自己有底了。我转了方向,忍着腹上的疼痛和此起此伏的晕眩缓缓往掖庭宫走。前面的宫道模糊不清,脚上生软,脑袋一沉生生跌在地上。

“莫掌事,你这是怎么了?”宫道那头跑来两个宫女,惊慌将我扶着。我头晕脑胀地抚着腹部,用力咬出一句话:“带我回掖庭宫!”

“是,是!”两个宫女慌乱了手脚,一边一人扶着我往掖庭宫赶。我弯着腰走,只觉得腿上有液体缓缓流下,腹上更是疼得不能忍,脑中一哄,不禁越发害怕惊恐起来。

到了掖庭宫,来回的宫女太监向我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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