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会将你挫骨扬灰,我还会从这辈子恨你恨到下辈子。」
聆听著她那一点也不美好、更不柔情似水的但书,余美人虽是满心的感慨,却也知道不能指望她能像个小女人般,吐出什么肉麻兮兮的字句,或是什么深情款款的言语,好让他再次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答应你。」他慎重地颔首,同时朝她伸出一掌,「但为求公平起见,你也得答应我同样的条件才成。」
君楠很爽快地握住他的掌心回应承诺。
「一言为定。」
就在那日过后,接连著几日来,余美人因突如其来的军务而在藏龙营忙得抽不出空,在家中独守空闺三日的君楠,却始终不知究竟是何军务,可令余美人连向她解释发生了何事的时间也没有,即紧张地速返藏龙营。
就在她愈想愈觉得不对劲,打算亲赴藏龙营一趟时,卧虎营里暂时替她当家的副官,却在这日十万火急地亲自找上门来。
「你说什么?」听完他的话后,君楠震惊地站起身,「叛朝?」
「十日前,邻国陵金国扬言再不臣於我朝,亦不再岁贡,并在九日前派兵袭向我国叹息山国界。」不得不火速找上她的副官,没料到这事余美人连提也没同她提过。
「叹息山……」那不就是她卧虎营支营驻扎且负责巩固的疆界?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决定另一事也得有人同她说说。
「将军,盘古营已在七日前得令前去迎敌。」
「为何是盘古营?」君楠怔了怔,一掌直拍在案上,「叹息山属西,乃卧虎营守卫的疆界,按理该出征的应当是我卧虎营才是!」
「因盘古营的车骑将军主动请缨代卧虎营迎战。」副官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忍地再道出她家老爹为她做了何事。
她愕然地张大眼,「我爹?」
怎么会……
这不可能,她家那个顽固的老父,怎会为她这么做?他不是对外扬言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吗?为什么连来这与她商量过都没有,就二话不说地自动请缨代替她出征?
「依属下看,乐老将军此回并不是为了什么军功,而是因您怀有身孕,故不要您去犯险,所以才会代您亲去……」其实知道这消息的人也都很清楚,那个快自盘古营除役的乐云天老将军,会极积争取回到沙场的目的,全是因一片爱女之心。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君楠不知此刻是该为她那老父难过心怜,或是大骂上几声愚蠢,她一手抚著额,试著在这一团混乱中厘清思绪。
“依你看,敌我两军胜算如何?」她甩甩头,换上了公事公办的面孔,很现实地问。
“前线探子今日回报,敌军军容远胜於盘古营。」他瞧了瞧她苍白的面容,不得不狠心要她面对事实,「若无他营兵援,盘古营……恐寡不敌众。”
明知没有胜算,却还是要代她这个女儿去送死?
她家的那个老爹是老胡涂了不成?还有,谁要他自以为是的以为她著想这个名义替她挺身而出的?
“将军?」副官在她面容变得铁青,且紧握著双拳隐隐发抖时,有些担心地看著她。
「盘古营大军现下位在何处?」许久不见的火爆脾气,又再次出现在她的身上,眼下的她,只想快快赶至盘古营的前头,先去拦下那个愈老愈不要命的亲爹再说。
「估计已王国境。」
她在心山中盘算了一会,「若是藏龙营立即增援可否赶得上?“
「那也得拖上一段时日。因藏龙营支营驻守之域与卧虎营支营远远差了一大段距离,若要增援,本就布兵在陵金国界附近的卧虎营支营更为洽当。」他自袖中取出一道圣旨,与一只动兵铜鱼,「将军,兵部尚书今早已派人送来陛下亲赐的动兵铜鱼,命吞月城卧虎营前去国界与支营会合,再前去增援盘古营。」
看著他手中那已许久不见,命她再上沙场的铜鱼,与那道黄澄澄的圣旨,君楠原是想二话不说就马上接旨的,但就在这时,在她腹里的孩子,却不安分地轻踢著她的肚皮。
「将军,您是否要依旨接下此令?」不希望就快临盆的她冒险接旨,也不希望乐老将军成为孤军,不知该怎么选择的副官,望著远比他还要更为难的她。
君楠一手轻抚著腹部,掌心传来了阵阵孩子的动静,她不禁低首看著这个由她与余美人一手呵护至今的孩子,回想著他们是如何期待这个孩子来到这座人间,以及她在日前才与余美人约好了的种种誓言……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当余美人头一回感受到孩子在她腹中伸展拳脚时,他脸上那既满足又快乐的模样,还有他在暖暖的春阳下,与她十指紧紧交握,一块勾勒著未来的情景。
若是在从前,她定会不顾一切随即赶赴沙场救父,可现下,那些她曾经以为不可能会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羁绊,却早已盈满了她整个人生,让她失去了些许后,却得到了更多。而这些深藏在她心底的感情,更像沉沉的铁块,绑缚住她的双脚,不肯任由她割舍下它们。
倘若……她有个万一,一去不回怎么办?
倘若一个不小心,她失去了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
若是余美人失去了她与孩子,那他往后的人生,该如何走下去?
曾经她认为,她不太认识、也不熟知他脸庞每一寸轮廓的余美人,此刻他的面容,就静静地浮映在她的脑海里,看来好清晰。他的每一个微笑、叹息、皱眉、吃味、为她发怒的模样,像滔滔不断的海浪似的,一波波地打在她的心坎上,似都在挽留她,央求她不要弃它们而去,不要让他在付出了那么多后,却可能会在未来变得一无所有……
到时,那个就连吃顿饭,也不想孤零零一个人的余美人,又怎么办?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对老父见死不救。
陵金边界,本就是她卧虎营支营所负责保卫的地域,她没有任何可以逃避的理由,只能当仁不让,更不能在那个与她一般,总是口是心非的老父亲自代她上阵后,为了她个人的一片私心,因而撇下他置之不理,而她,亦万万不能抗旨不从,因而落得了个死罪。
我想,在把孩子生下来后,就弃军从商……
前些天的话,犹言在耳,可如今,却像个遥不可及的美梦似的,她尚不能去实现它,它还得挂在遥远的未来继续等待著。而远方那一座等待著她加入的沙场,则是张开了血盆大口,正待她一脚踏入,并在她的耳边告诉她,或许,这将会是她最后一次的出征,同时也是她军旅生涯中的最后一击,挑衅地要她违背她对余美人的誓言,前去赴约一较高下。
「将军?」还在等著她答覆的副官,轻声地提醒她。
「领旨。」她伸手接下圣旨与铜鱼,并即刻颁布军令,「传我军令,你立即回营整备大军,备齐粮草兵器与战马,再另备几具战车来这。」
「但您的身子……」
由衷不希望她选这条路的副官,还想说些什么,她却扬手打断他,并果决地作出决定。
「待我乘车回到大营后,大军即刻奉旨出发开往国界!」
「遵命。」
第八章
晚了一步的余美人,在得知君楠已获动兵铜鱼,且率卧虎营大军前去国境边界与支营会合,即使他已急著赶去卧虎营,但他还是没能来得及拦下已率军出发的君楠。
为了补救此事,余美人在外头整整忙了一日,但他所得到的却是……
「你没能拦住她?」一早就打烊不做生意的东翁,心乱如麻地在客栈里等了一日,在等到气急败坏的余美人回栈时,愕然地拉住他问。
碰了一整日软硬钉子的余美人,又急又气地拂开额前的发。
「她手中握有动兵铜鱼,又早我一步出兵,我怎么拦?况且就算我能及时追上她,而她也真依我的话而抗旨不出兵,那日后我就得家破人亡了!」之前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乐云天已出兵一事,所以才瞒著她,没想到她……她究竟在想什么?就算是为了那个代她出兵的岳父,她也要考虑一下她的身子状况呀,难道她就只惦著她的老父,却将他以及她腹里的孩子置之脑后?
公翁犹豫地看著他疲惫的脸庞,「那……」
「今早我已进宫面圣,可无论我再怎么恳求陛不让藏龙营出兵,陛下却推说已将全责交予兵部尚书处置。」愈想愈气的余美人,一拳重重击在柜台上留下个拳印,「我也去求了兵部尚书一整日,无论我再如何求他想见他一面,但那个老顽固说什么就是不肯见我!」
东翁一掌拍向他的肩头,要焦躁不安的他先镇定下来。
「咱们先冷静冷静,看看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想。」果然,那日君楠的父亲会来这不是没有理由的,再加上他自步青云那得到的最新军情,他就知道定会有今日这情况。
心似油煎,却又什么都没法做也不能做的余美人,猛然抬起头看向外头犹在喘者气的马儿,转身就又想离开客栈。
「你还想上哪?」东翁飞快地拦在他的面前。
「再去求兵部尚书,逼他向陛下为我调来动兵铜鱼!」他一手拨开东翁,未料东翁却死捉著他的臂膀不放。
「你肯定他会答应你?」
余美人光火地一掌想拍开他,「我不管他答不答应,总之我不会让君楠死在沙场上!」
稳稳接下他一掌的东翁,仍旧是八风吹不动地杵在他的面前。
「等会儿,你先别激动成不成?」与其任他漫无目的到处寻找机会,还不如众人集思广益,看该由哪下手才会成功且不浪费时间。
「我可等不了!」一想到愈是在这拖上一刻,君楠就离他愈远,也离抵达前线的时间愈近,余美人就有种就算是抗旨私自出兵也要豁出去的冲动。
「不能等也得等!」难得发挥强悍本色的东翁,硬是拖著压根就静不下来的他往本馆里走,「别毛毛躁躁了,总之你随我来就是。」
一整日不看书也不代批奏摺,只是窝在天字一号房里等著某人来报到的步青云,在东翁拖著余美人来到一号房内的大厅时,光是看了他俩心急的神情一眼,也不等他俩说些什么,他便直接道出他所知的消息。
「我知道这事,也知道前线战况日后可能会更加险峻。」若他所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那个陵金小国,这回可是动员了国中所有之军,区区盘古营与卧虎营,恐怕抵挡不住陵金国入侵国境之举。
东翁赶在心急的余美人开口前,先是一手掩上他的嘴,再看向似是已胸有成竹的步青云。
「你认为,余将军出兵这事,有没有转还的余地?」
步青云毫不犹豫地摇首,「以兵部尚书的性格来看,若是连卧虎营也不敌,他会直接指派军员数最多、胜算最大的轩辕营出兵,而不是藏龙营。因此,我不认为那家伙会让他如愿。」
「就算是先斩后奏,我也要救出她!」来这只想讨条君楠生路的余美人,根本就不想在这听他泼冷水。
「慢。」在东翁快拉下住又想走人的余美人时,步青云淡淡地开口留人,并端来一旁的茶碗。
余美人火爆地回首瞪他一眼,「既然你不想救君楠那就别耽搁我的时间!」
「我可令兵部尚书改变心意。」步青云不疾不徐地啜了口香茗,懒懒地再道。
侯爷大人此话一出,当下厅里安静得就连根针掉下去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僵住身子不动的二人,纷纷对步青云投以既狐疑且纳闷的目光。
「你……有什么主意?」余美人迟疑地看著那个好像早就已想好法子的侯爷大人。
他耸耸肩,「没什么,不过是去拜访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