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抱金鱼的娃娃!还没过年呢,穿什么大红色富贵满堂的绸袄啊!
不说话,只用眼神逼问。
高静娇忍受不了“凶悍”的眼神,败下阵来,苦恼的抱怨着,“哎呀也不能怪我!是我娘说傅公子不是凡人,让我打扮得好看些,明天领着他四处转转,看看咱云阳的风光……”
所以说么,郑大姐最后也没成为高祈禄的妻子,压根怪不得旁人。既没眼色又没见识,就算把多余的同情放她身上也是浪费。
高静媛横横的瞪着堂姐兼闺蜜,尖锐的指出,“他第一天来云阳?福陵山都去了,要你领着四处转转?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他是坏人,离他远一点。”
“我娘说……你才使坏,故意让我离他远一点自己好有机会。”
缺心眼的高静娇就大咧咧的说出口了。说完,立马后悔,因为高静媛的脸色不是“难看”,而是发飙!那么阴沉沉的,好像暴风骤雨之前乌云一层层的压着,从来没见过的可怕!高静娇的心立刻提起来。畏惧的说,
“元元,那是我娘说的,我,我没那么想。”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你娘说得对,我是坏人,我故意不让你靠近他,我拦了你的路,行了吧!以后你有神马事情,再也不要来找我!”
高静媛说完。甩了胳膊就走。吓得高静娇连忙把外面套着的大红富贵满堂绸袄给脱了,别别扭扭的追上去,“都说是我娘的话。我没那么想啦!”
不提这对小姐妹之间的摩擦。那边厢,高静娟和高静娥见了面,也是抱头痛哭。虽非同胞姐妹,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无话不谈。高静娟出嫁前夜。两人还在一张床上彻夜谈心。如今……物是人非!谁能想到不过几个昼夜,一个人的地位落差会有这么悬殊!
高静娥的憔悴一点也不比高静娟少。姐妹再见,除了哭泣还有面对未来共同的茫然。结亲梁家,是不能了。那高静娟的出路……看不到任何希望。她的存在,如同一个污点印在高家的门楣上啊!
“好妹妹,是我连累了你!”
“千万别说这话!”静娥用帕子眼中肆虐的泪水。“姐姐你能平安回来就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好在高家没有那等腐朽严苛族老,不然高静娟根本不可能活着进家门。可……为了高家其他孩子的婚姻。高祈瑞不得已同意了送长女去佛堂。
拖得越久,就越不利。母女、姐妹都见过了,隔一日收拾好东西便要启程离开了。走的时候谁也没通知,而且从后门采买的下人偏门偷偷的走。
明明是高家名正言顺的千金,怎么就落到如此地步!
房氏、沈氏等人听闻后。都面露不忍之色,感叹一个好好的孩子太可怜了。唯独蒋氏松了口气。不会妨碍她的亲生女儿了。不过上次她在翁氏面前流露真心,回去就让高祈寿教训了一顿,这回处处警醒,总算在面子上周全了。
倒是平时不怎么关心内宅事务的高祈禄,第一个冲到长房对兄长挥了拳头,“老大,你还有没有人性!娟娟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的掌上明珠,当成心肝宝贝疼了十一六年,怎么能送她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这事压根不是孩子的错——大伯活着的事情怎么教训你我的?‘遇到坏人被欺负,那打回去。自己打不过,还有家里人’。现在孩子受了多大的委屈,你当父亲的不想着怎么帮孩子出气,还跟那群禽兽一样欺负亲生骨头,你,你不配为人父!”
不怪高祈禄愤怒,这根本不是什么内宅私事,要是今天的高家不是偏远山区的一普通民户,谁敢欺凌若此!如果回到本家,那么今天的形势完全颠倒过来了吧!
不说空有爵位的武敏郡王不敢随意带走高静娟,就是那梁家……
提到梁家,不得不说梁家的耳目不少,高静娟前脚到了佛堂,后脚就派人穿消息——本着梁家友好的关系以及感情基础,梁家还是愿意迎娶高家女的。至于人选,自然默认成了同样是长房嫡女的高静娥。
虽然高静娥父母双亡,命相八字上不够好,但现在情况特殊,娶她已经是各方面都不错的选择了。唯一的阻碍是,高静娥的生母在三年前就为女儿订了亲事。
……
今夜无月,只有一阵阵的冷风瑟瑟的吹。
茂萱堂内,翁氏不忍看丈夫高祈瑞脸上的青肿,撇开泛红的眼眶,亲手递上浸了热水的手帕,“擦擦吧。三叔家的人也太粗鲁蛮横了,出手这么重……”
高祈瑞无奈摇头,“禄子比以前的脾气好多了。他是咱们娟娟出气,也怪我这个父亲,没有保护好女儿,让她受了大罪。”
翁氏的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怪不得夫君。都是妾身的错,如今想来也许是咱们福薄,配不上人家宰相门第。”——本就是因上京城的梁家子弟得罪了武敏郡王惹出来的祸事!
“梁家今日来提及婚事,妾身觉得大大不妥。小娥是弟妹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交给妾身的,她已有婚约在身,碍于三年守孝不能成婚。岂能让她背弃亲生父母立下的婚约?再者,谁也说不准娟儿的事情会不会重演。若有个好歹,叫妾身百年后怎么见弟妹!”
看得出来,翁氏和静娥的母亲处得极好,也难怪对静娥视如己出了。
只是,将心比心,翁氏以慈母之心对待高静娥,高静娥也以女儿之心对待翁氏。入夜不久,她便站在茂萱堂外。
谁也不知道高静娥是经历了怎样一番心里斗争,才踩着一步步的眼泪过来。那一刻,她已经决定牺牲自己——
为了至亲的亲人牺牲,这不是她应该的吗?伯父伯母自从亲生父母离世后,对她是如何温和慈爱,点点滴滴回忆在心头。她闭上眼,掩去了最后一抹不甘。
一切都是为了高家。
翁氏听到大丫鬟禀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出来,见高静娥站在庭院前,瘦弱的身子弱不胜衣,亲自扶起了静娥,眼中泪花滚滚,未语先流,
“好孩子,大伯母知道你的心。可是你真真不必。徐家是好人家,你母亲千挑万选才选中了徐家,公婆通情达理,徐家子聪慧上进。若你替了你娟儿……便是娟儿心里也过意不去。你娘泉下有知,必然也会伤心的。”
“不,大伯母。”高静娥泪流满面,“母亲临终之前交代,跟徐家的婚约是她左右衡量的,但是,谁也无法预测未来,若是发生变故,母亲嘱咐静娥不可固执己见,一切听从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安排。”
“什么,你娘说过这话?”
“母亲临终前让静娥把大伯父当成父亲,大伯母当成母亲。母亲说,她离世后就只有大伯父和大伯母会为静娥盘算了,静娥愿意为大伯父大伯母分担。”
翁氏听得一愣,再见高静娥不停点头,眼眶的泪珠儿扑扑落下,也不由得感动了,“好孩子!”
抱着静娥瘦弱的肩膀,翁氏强忍着泪意,“你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梁家不是好去处……那梁二少更非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好孩子,大伯母不能害了你!”
那梁汝真所作所为,就高家少数几个知道。公布出来,就等于跟梁家彻底撕破脸了,而彼方真没有几个证人——高静媛几个,都是未成年啊!说出的话有几个会信呢?
“可是静娥听说梁家似乎打算再下聘礼。”适龄的高家女孩,只有她一个了。“大伯母,梁家是靠山是宰相,要是得罪他们……那怎么办!”
翁氏咬一咬牙,“我一个女儿白白折在里头,还想怎样!总归是高家没福气,做不得他梁家的姻亲。明日就让人回了信,绝了这个念头。”
高静娥见翁氏拿定主意,心里有些喜悦的——因她早就认定自己终身是要嫁到生母定下的徐家,半途改变决定,对她而言也是莫大勇气。
只是——若能被人猜到,也就没有“意外”了。
次日清早,梁家先遣人送来拜帖,梁家大夫人和梁汝真一起登门拜访。
梁汝真他也来了,他要敢什么?
翁氏如临大敌,勉强维持表面的理智。
第八十三章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梁汝真恢复了“浊世佳公子”的面貌,只见他身着墨蓝色浅青万字纹绣样的直襟长袍,腰间一枚碧玉佩,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就是面色有些苍白。
不过想想场合,他虚弱和无力的态度反而更让人感觉贴心和同情——假使高静娟的嫁妆箱子里只装了些死物件,没人现场经历那些的话。
翁氏强逼自己镇静,高家的处境已是不好,她这个宗妇更要警惕自控,不然外界该怎么看待高家!
原以为梁大夫人和梁汝真此来,是为了看一看静娥——直接推了就是,毕竟有“婚约”在前。又是静娥的亲生母亲所定下的婚事,翁氏完全有立场回绝。哪里想得到,梁汝真行过礼后,神情凄楚提出一个要求。
也不能说要求,而是现今之计,对高家,对高静娟最好的交代。
纳妾!纳高静娟为妾!正正经经写文书的贵妾!
高静娟青春妙龄、风华正茂,难道要她一辈子呆在佛堂里度过余生!也太可怜!做妾虽然不太光彩,但嫁到梁家,前头的不光彩过往要不了两三年就烟消云散了。
梁大夫人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不是我自夸二郎心善。实在是他这孩子有担当。娟姐虽然没有跟他拜过天地,可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肯舍弃,只说‘世人都看不起她,唯独我不能,我是她的夫,亲自从岳父岳母哪里迎亲出来,便是我的人了’。所以身子才好,就催着我来。他怕您不答应,也知道娟姐儿是您的掌上明珠,来时惴惴的。说情愿写纳妾文书,并立下誓言,此生必然善待静娟。”
话刚说完,又想到什么,笑了笑,“要是姐妹共事一夫,不论外面怎样,关上门不分大小的。亲家母您也可以放心了。”
翁氏听到这,眉梢动了动。
她的女儿,她含辛茹苦养了十六年的宝贝女儿……至今想起静娟来。心口还丝丝的抽痛!作为母亲,谁能接受亲生女落发出家,一辈子呆在佛堂里!但凡有一丝机会能解救女儿。她也不会犹豫!
一面是良心纠结,一面又是亲生女儿的幸福,翁氏不由得踌躇起来。怎么抉择呢!偏偏这时,梁汝真仿佛真情流露,一下跪在翁氏面前。眼泪说掉就掉,
“岳母大人……”
“啊,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翁氏吓了一跳,连忙避开。而梁大夫人则叹口气,“妹子,我托大叫你一声妹子。你就听听孩子的心声吧!”
“说是无妨,但请起来说。”
“一月之前跪拜过——也不违礼。现在他愿意跪着,就让他跪着说话吧。”
翁氏惊疑不定的坐下来。见梁汝真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男人哭泣起来是什么样子?除了襁褓之中的婴孩肆意哭泣,一般会给人懦弱、无用的感觉吧!可惜,梁汝真哭起来,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美。
不是梨花带雨,胜似雨打梨花。
他的面容本就苍白如雪。五官继承了梁大夫人,眉是眉、眼是眼。分开来看说不出有什么特色,但聚在一处,怎么看都好看。尤其是从下往下,角度真是绝了。看着梁汝真泛红的眼眶,翁氏的心一下子被打动了——她开始相信梁汝真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果然,下面梁汝真的哭诉,简直可以搬回一座小金人——如果高静媛在场的话,内心一定会高度赞赏评价。
“岳母,都是我的错!静娟被人掳走,是我这个做夫君的没用,我保护不了她,才让她受了奇耻大辱。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