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多。
但我知道其实没几个人想看女鬼在地狱受苦的戏份,大家都很纳闷为什么上一节,女鬼和道士的感情戏这么少,女鬼怎么就喜欢上了道士,书生又为什么不去赶考而返回兰若寺,正好撞见女鬼和假扮成自己的道士在亲热。于是感情如水泡刺破,道士被狐妖救走,而冷处理的两个人最终以悲剧收场。
现在我又潦草地交代了一遍,负负得正,你们一定全弄懂了。
那我们继续来说幽冥,靠!不准用臭鸡蛋砸作者。
女鬼因为始终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成为一个顽固分子,于是泰山王下令在她的房间里装一块孽镜,重复重复又重复地显现出女鬼所有杀人时的场面以及潜藏她心中的一丁点痛苦往事和回忆,幽冥要在精神上也折磨着女鬼,以使她有朝一日痛哭流涕,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泰山王对鬼吏说:倘若有一天女鬼能自己焐暖地藏给她的这颗心,女鬼就会举世登仙,化作一络烟气去往天堂,在那儿给神仙惹麻烦,而不是留在幽冥。
每个鬼吏都相信泰山王所说的话,但每个鬼吏都不相信这会发生在女鬼身上,因为她实在是大茅坑里的垫脚石,又臭又硬了。
鬼吏憎恶女鬼,女鬼也不喜欢它们。
女鬼总是在夜晚双手环抱,倚在墙上看着孽镜耍把戏,她是这么冷,从来温暖不了自己。
孽镜一幕幕翻飞着女鬼的内心痛处,显现出往日一情一境,就像只差音乐的MTV。
那峭壁、孤船、大鱼和深渊似的湖泊,化身为书生的地藏柯庆文一直追着她跑啊跑啊,他的面庞与红唇皓齿闪耀着生动的光泽,他总是胡乱说话,又后怕地瞪着一双无辜大眼,那眼神清澈明亮,饱含着一种忧郁与哀愁。其实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短根筋的家伙,但他中剑倒地时,鲜血与悲哀却溢成一条河流。都说不爱己的人不会爱他人,可为什么有的人竟会因为爱他人而不爱自己,这条绕口令使女鬼想,所以他会成为神,牺牲自己是他的职业技能,一点也不用感动。
因此当孽镜中出现柯庆文书生时,女鬼连眼皮都不抬。
而道士的画面则是一幅幅残像,不停在孽镜的画面里穿插着,有时露个头就没了,有时只有半张脸,有时在雪花噪点中若隐若现,有时只是出现他两条穿着带洞袜子的毛腿,看起来更像是比鬼更专业的鬼片,女鬼都搞不清他在自己心里算占什么位置,这么支离破碎又这么出场率频繁。
女鬼一看见他就好笑,最后干脆把从孽镜中找到他当成〃大家来找碴〃玩。
女鬼乐此不疲,于是孽镜只好使出杀手钳!
那就是书生檀柘!
这个扣人心弦的美男子,偶尔眉目含笑,却透露着一种冷峻不羁,其实他不一本正经的时候十分可爱。
他会微笑着让女鬼守在自己身边,然后就像有母亲陪伴着的孩子,快乐地顾自玩耍、画画,念一堆女鬼听也听不懂的文章。他喜欢娇憨地伸出手和脸让女鬼帮他擦拭,喜欢做一个鬼脸都要被她表扬,他是那么那么需要被人宠爱和关注,可他也会傻气地为女鬼掖被角和挂项链。他们在一起就像两个瓷娃娃,其实早晚都会有一个被弄碎。
如同书生不论怎样还是离开她过。
如同最后,女鬼吃书生手指的时候,想起他这一双莹白修长指曾在色彩雅丽的松花笺上写过她的名字,于是落下一颗眼泪;女鬼吃书生眼珠时,想起他曾用这一双脉脉迷离的眼含情注视过自己,眼波如洗如涤,便又落下一颗眼泪;女鬼吃书生嘴唇时,她捧着他的头,想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想起他说:我喜欢的人,一定会让她知道,女鬼流下了第三颗眼泪。
女鬼告诉自己再也不会为谁哭了,她也停止了继续吃书生。
女鬼燃起一把熊熊大火,把书生的残躯烧成一捧骨灰。
如果把骨灰再搀水捣成糊糊喝下去那叫变态!女鬼当然没有这么做,她把书生的骨灰撒在了古榕树下,因为她记得他说自己是一棵树,一棵名叫檀柘的树,她让他归回原墟土地。
放他自由,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早死早超生。
女鬼在孽镜前怎么招都无动㊣(5)于衷。
孽镜劳累过度,最后绝望地碎裂开来,那声音跟撕布一样,无数张地藏柯庆文的脸、道士胡叉的脸、书生檀柘的脸变成一股鲜血从孽镜中流淌出来。
女鬼说:〃拜托流点干净的,我可不想用这个洗温泉。〃
就在她这么说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一阵剧烈绞痛,她揪住自己在地上打滚,那滋味可要比剥皮刑罚更难受,比犯毒瘾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女鬼骂骂咧咧,但她越是嘴硬,心痛的就更难受,她试图用手插入胸膛把心挖出来,可地藏的心却如炙热的岩浆般烫伤了她的手。
女鬼被莫名的疼痛整得精疲力竭,当这一切渐渐结束时,她平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直到道士和狐妖潜下幽冥找到她,道士探监可参见第一节。
'十一'听天由命还是恣意妄生
尿苔斑斑的佛堂,道士在罡单上步罡踏斗,拂尘与法衣海青翩翩飞扬,道士口中念念有词,整个脑袋跟通电似的乱颤着,双眼翻白,让他的华丽步调顿时失去不少美感。
狐妖在一旁端着一盆樱桃慢吃,等道士闹够以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你这么搞是没有用的。〃
道士忙从地上捧起一本几千页厚的《道士秘术大全》,喘着粗气道:〃可我全是按上面写的做的啊!怎么就不灵验?!〃
〃蠢材!道行深的吐口唾沫都管用,像你这种道行浅的还是算了吧!死而复生是多大事?就凭你?!切!〃狐妖说这番话语气有点酸溜溜的,她最初就是明知道道士没这能力,存心在看他好戏,却不想道士如此认真,誓不罢休的劲头实在气人。
〃那你干嘛早不说,累死我了。〃道士怨愤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觉得你体力耗尽,才可以不冲动蛮干。〃狐妖振振有辞。
道士白了她一眼,〃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严肃,如果办的好,那可就是造福天下书生的大事!〃
〃省了吧,少用这套蒙我,现在书生不在了,你把女鬼复活,你就可以和她天仙配了!〃
〃闭嘴!〃道士忽然吼道,两眼通红。〃你不帮忙就算了,至少别总是这么刻薄!〃
〃我刻薄?!〃狐妖一跃而起。
〃难道你不刻薄?!要是你不挑衅女鬼,说什么让道士引诱书生逃跑,看他会不会离开女鬼,女鬼若不是被这激将法激到,会痛下狠心杀了书生?!〃
〃你……你知道?!〃狐妖吃了一惊,她想了想,然后指着道士,〃原来你将计就计,利用我和女鬼鹬蚌相争,乘机得到我的帮助?!〃
〃错了,我和你原来想象的一样笨,是你自己太得意,晚上说梦话被我听见了。〃道士说。
狐妖无言以对,道士则盘腿坐在地上,继续翻看着厚厚的《道士秘术大全》,在上面找所有能救出女鬼的讯息。二人沉默很久,忽然狐妖走上前,一脚踢飞了书,〃不用这么麻烦了!〃
〃你想干嘛!〃
〃我虽没能力帮女鬼起死回生,但我可以带你的魂魄回到女鬼新死的时候看一看,或许在那里你能找到答案!〃狐妖说着,一袭轻纱红袖掠过了道士的脸庞,她走到他身后劈头就是一掌,把道士的元神打了出去。
道士的身子如高楼轰然崩塌,瘫软在地上,像卸骨死去了一般。
道士的元神则像跌进了一锅顺时针搅拌的白粥里,稀里糊涂地往漩涡中心一点点溺沉,浓稠的时光就像浆糊堵住道士的五官,直到他快被灌爆炸时才隐约闻见雨后青草地的香气,锣鼓唢呐声从极遥远的地方随着一字红线飘来,那行火红色的队伍仿佛在空中左右晃动,像道士最擅长的翻花线,人人都是鲜衣新履,一张张露出白牙的红口笑靥,最耀眼还是喜婆面上的一颗大黑痣,如钻石般闪耀着多切面光泽。这条红线便离道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能从兴高采烈的调子里听见一个女子嘤嘤的哭声,随后越来越清晰,反而盖过了一切喜调,道士便不自觉地问这个声音:〃你为什么哭呀?〃
哭声顿了顿,回答他说:〃因为我要嫁人了。〃
〃那这是你的大喜之日,又为什么要哭呢?〃道士很诧异,但转念一下,可能这是所谓的哭嫁。
但女子的声音却道:〃因为我没有嫁给我所爱的人,他是一个书生,而我要嫁的是一个粗鄙的商人。〃
道士闻言大吃一惊,他再一眨眼,发现自己竟身在喜轿之中,离新娘异常近,可以感受到她的鼻息。新娘身穿簇新的嫁衣,喜帕绣金鸳鸯,瑰姿艳逸仿佛初开的玫瑰,但眼泪却从她的面颊滴下,轻轻打湿了嫁衣,一点点晕泽伤心。
道士紧咬住嘴唇,双手颤抖着轻轻掀起新娘的红头巾,在他眼前云髻峨峨,目如春水的新娘正是女鬼无异,但她现在却是活着,是她生前事。
道士猛然感应到一切祸端可能就出自此处,忙扳住她的双肩说:〃那你就嫁书生啊!快脱了这嫁衣!我带你去找书生!〃
〃我不能嫁他,书生因我不能专心学业,我为书生也将蹉跎青春,我们各自为家小所累,不想两两负担,所以我嫁富商。〃女鬼悠悠道。
〃什么……〃道士又吃一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负心负气的话?!〃
女鬼始终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语,〃离开我,书生就会专心读书,进京考试,金榜题名,娶别的女子……〃
〃你又不是书生,你怎么知道那是他想要的生活?!〃道士喊着。
〃书生前程似锦,他并不需要我。〃女鬼说着,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剪刀。
〃你要做什么!你别钻牛角尖!〃道士想要抢过剪刀,却发现伸出的手化作透明从女鬼身上浮过去,他根本无法阻止此事。
〃我知道我不想嫁给富商,可书生也没有来阻止我,马上就要去拜堂了,是不是一切都晚了?〃女鬼握着剪刀对准自己的心脏,不知道哪家缺心眼的铁匠做的剪刀,刀刃五寸长!
道士看的两眼发直,他只有狂吼:〃那个死书生就是不爱说话,可未必代表他不在乎你!〃
〃或许他从来就不喜欢我,什么都是假的……〃女鬼却听不见,说着话,把剪刀往下摁了摁,道士的心随之跳到嗓子眼,呼吸也停止了。
女鬼已经不再哭泣,从她身上散发出浓怨的戾气,滚滚翻腾冲出轿窗组成一张可怖的脸。
女鬼却笑了,她顾自说,仿佛面前正站着书生,〃其实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你的世界我根本不懂,我只有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直到你舍弃我的那一天,我以为我能给你最好的……可其实或许你从来都……不想要……可其实或许从来我都……给不起……〃
说罢,她举起剪刀刹那间捅入自己的心脏,那么粗大尖锐的利器,她怎么就敢往自己的胸膛里插,到底是哪来的勇气!鲜血穿过道士透明的身体,飞溅在轿子中。
新婚的嫁娘变成女鬼,穿着鲜红嫁衣死去的女鬼,流尽了心血。
道士忽然明白女鬼的心,为什么是破的,因为那颗心上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洞,从来就没有弥合过……
血顺着轿壁滴在地上,然后有人发现,惊恐地尖叫起来,送嫁的队伍混乱作一团,大黑痣喜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场面乱七八糟,道士的身体也慢慢往上飘去,离开了喜轿,他本以为自己还能握住女鬼的双手,抽出那把剪刀,让一切重来。
而他只是震愕地看着一切,他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