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素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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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素光同-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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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挑动,铁路工人罢工,妨碍铁路修筑;更有激进分子往铁路局投掷炸弹,闹得人心惶惶…此事早已令霍仲亨震怒,此前与方继尧之争令他分身乏术,无暇顾及,程以哲对念乔的接近,却成了送上门的契机。

程沈的亲事,霍仲亨不动声色,暗中将计就计,引程以哲入瓮,顺藤摸瓜牵出他身后激进党人的线索,待得程以哲察觉不妙,为时已晚——连同他所在报馆同仁在内的十余名激进分子一夜之间尽被逮捕,仅有程以哲的知交好友夏杭生一人逃脱。

夏杭生与激进分子领袖交往密切,逃脱之后向激进党人发出警告,称所有被捕同伴都是遭到程以哲的出卖。恰在此时,霍仲亨顺水推舟,隆重宣布了程以哲与沈念乔的订婚消息。

程以哲陷入孤绝境地,被同伴视为叛徒而遭追杀,走投无路之下恨绝了霍仲亨与沈念卿,不惜悔婚留书,以自杀假象逃亡,借念乔之手报复念卿。

这一切恩怨背后,那只看不见的翻云覆雨之手,原是霍仲亨。

以程以哲区区心机,想要暗中报复沈氏姐妹,却忘记了念卿身后有纵横官场数十年的霍仲亨——以他铁血手腕,若向借刀杀人除去程以哲实在是易如反掌。

“我以为放他一马或可以令他迷途知返,想不到此人偏执至此!”霍仲亨面无表情,冷冷道,“既然他要走这条路,就莫要怪我赶尽杀绝。”

他语意中肃杀毕现,令子谦也闻之生寒,迟疑探问道,“那些激进分子父亲如何发落的?”

霍仲亨淡淡扫了他一眼,“枪毙。”

 子谦窒住。

薛晋铭蓦地出声问道,“程以哲这事,念卿至今不知?”

 霍仲亨沉默了一刻,硬声道,“她无需知道。”

 子谦惊愕,“父亲,你……”

霍仲亨沉了脸色,纵是一身儒雅长衫也掩不住眼底的强横之态,“她向来心软,处处忍让她那妹子,若真让程以哲娶了念乔才是后患无穷。”

子谦素来厌恶他这个大军阀的作派,一时隐忍不住,冲口道,“父亲,这事是你偏激在先,枪毙激进分子也做得太绝了!”

“放肆,你懂什么叫偏激!”霍仲亨动怒,子谦还欲反驳,却被薛晋铭果断出言打断,“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偏不偏激都无关紧要,我看眼下多事之秋,还是不要让念卿知晓为好。程以哲既然恨你入骨,这光明社又有了陈久善撑腰。万万不可小视。”

“许铮、顾青衣已查处光明社多处据点,对首脑人物已有掌握,一举铲除并非难事。不过——”霍仲亨怒色稍敛,浓眉扬起,陡然有杀机迫人而来,“我要的是斩草除根!”

“你指陈久善?”薛晋铭目光闪动,“你要借光明社之事向陈久善发难?”

霍仲亨唇角一丝笑纹如锋。

 然而子谦只觉得背脊生寒,原来父亲明面上令他协助调查,暗中早已对此事了如指掌,所谓的调查不过是做一做官样文章,实则杀心已下。

 “父亲,你真要对光明社赶尽杀绝?”子谦定定望住父亲。

 然而此番连薛晋铭也站到了父亲一边,决然接口道,“子谦,光明社已不是当初的诗社,这是一帮真正的危险人物!”

“可其中也有热血学生,全然不知究竟,都是被陈久善和程以哲利用1父亲一旦动手,则全都免不了杀身之祸,必然令无辜者为恶人殉葬!”子谦情急之下站起身来,“请父亲务必三思,一个念乔的例子已经足够了,不要再令更多人………。”

 “混账!”霍仲亨勃然大怒,拂袖一掌挥出,将身旁瓷雕台灯扫落在地。

一声裂瓷重响在静夜里听来惊心动魄。

 薛晋铭来不及阻拦,身后却陡然传来哇的一声大哭——

 竟是霖霖。团奉献

 她不知什么时候躲在门外,偷听到父亲与哥哥的争吵,好奇探头来看,恰撞上霍仲亨扫落瓷雕,那碎瓷片飞溅起来,堪堪从她下巴划过,竟划出一道小小血口。

 霍仲亨一见伤及女儿,顿时呆了,慌忙上前抱起霖霖,对门外侍从怒道,“是谁让大小姐进来的?”

 侍从吓得说不出话,平日里大小姐一向进出书房畅通无阻,是唯一不需通报的人,谁想到今日却会撞上这样的祸事。

霖霖伏在父亲肩上大哭,慌得霍仲亨什么也顾不得,抱了她急忙叫医生来。薛晋铭也连胜催促仆佣拿冷水毛巾来为大小姐止血,连那只跟在霖霖身后满屋子乱逛的黑豹见小主人受惊,也龇牙冲人咆哮………一时间众人围着霖霖乱作一团,倒将子谦忘在书房无人理会。

望着父亲与霖霖远去背影,子谦落寞垂目,只见一地瓷白碎片。

幼年每当被母亲责打罚跪,也曾暗暗期盼父亲的出现,期盼那宽厚肩膀给他片刻依靠与安慰……一年年一岁岁过去,直至母亲亡故,他也长大成人,这个心愿再也无可能实现。

 子谦缓缓俯身,将地上碎片拾起,一片片放入掌心。

眼前光影不觉一暗,有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抬起头来,见四莲提了素缎长裙,也不在乎淑女仪态,就在地上屈膝跪坐下来,和他一起捡拾起地上碎片,。子谦看着她乌黑发丝从脸庞滑落,心头不觉一软,捉住她的手,“这种事不需你做,让下人收拾便是。”

四莲抬头,眉弯如月,“那你为什么要拾?”

子谦怔住,喃喃道,“我捡着玩。”

 “我同你一起玩。”四莲一笑露出雪白的两粒小虎牙,戏谑神情仿佛是在哄个孩子。

 子谦怔怔看她,第一次觉得有小虎牙的女子如此可人。

第卅六记 上

茗谷别墅前木棉胜火,山荼如雪,夹道两旁花树从中缀着丝带扎成的同心结与玫瑰花,绿茵茸茸的草坪上搭起三重鲜花拱门,观礼区正中的白色穹顶帐篷下鲜花锦簇,香槟塔与结婚蛋糕的馥郁香气被夏日晨风吹送远近,锦绣花团引得草坪上粉蝶翩跹。

 仆佣们换上一色的新衫,忙碌穿行其间,喜色洋溢满面。

 念卿从车中下来,挽了霍仲亨手臂,一抬眼便瞧见这景象,顿时怔怔站住,微启了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坠入了美丽幻境之中……耳边传来霍仲亨暖暖笑语,“这是子谦与四莲给你的惊喜,今日是他们的婚礼。”

“天!”

 念卿只说得出这一个字,抬手掩唇,将喜悦的惊呼掩住,眼中泛起一片晶莹。

 霍仲亨挽了她,缓步踏上草坪,仆佣们纷纷含笑欠身,一声声唤着“夫人”……大门里飞奔出一大一小两个裙飞扬的身影,大的身影奔在前面,小的身影拖曳着长长裙带,后面是慌忙追出来的萍姐,一叠声叫道“霖霖小姐慢些跑!”

 “夫人夫人!”前面那亮得耀眼的粉色身影飞一般奔到念卿跟前,不由分说将她抱住。

 “小七……。”念卿只惊喜唤得一声名字,便被她连珠炮似的话语打断。

 “你担心死我了!一听说你病倒,我简直吓得要死,天天祈祷你不要有事,祈祷你同四少都要平平安安!谢天谢地你可算好了起来!”蕙殊笑颜璀璨,姣好容颜焕发出夺人光彩,那是热恋中女子才有的明光。

她话音未落,只觉身后被什么猛然拽住,一个脆嫩语声愤怒叫道,“走开,妈妈是我的!”

 蕙殊惊愕转身,原来她挡住了好不容易奔到跟前的霖霖,气得小姑娘双手抓住她裙摆便往后拖。霍仲亨俯身如拎小猫一样拎起女儿,往自己肩头一扛,柔声哄道,“霖霖,咱们不是说好要乖的么?”

霖霖扭动着身子,用哭腔哼道,“不嘛,就抱一下,抱一下下……”

 霍仲亨回头看念卿,念卿却直直望着女儿,见着她下巴的浅细伤痕,眼眶顿时红了。

 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是他永远无法拒绝的人,当她们一起用楚楚眼神望住他,他只得不由自主将女儿送到念卿手中,小心翼翼道,“好好,就抱一下。”

 霖霖立即紧紧搂住念卿颈项,将小脸贴住她的脸,晶莹泪珠啪嗒啪嗒落下。霍仲亨最见不得女儿的泪眼,赶紧转过身去,恰看见蕙殊和她身后匆匆迎上来的许铮。

“祁七小姐?”霍仲亨微微一笑。

 蕙殊方才一见念卿欣喜忘形,到了霍仲亨面前才慌忙收敛形状,作淑女态度垂首致意,“蕙殊久仰将军。”

 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竟与照片中威严模样截然不同,成熟男子的英华内蕴,一言一笑皆有深远魅力,似岁月磨砺后的美玉,不知不觉已将人心神夺去。蕙殊忍不住抬眼仔细打量,心中暗叹,也只有这般气度的男子与夫人站在一起,才不会被那艳光迫了下去。

少有女子敢如此大大方方打量自己,霍仲亨注目蕙殊,又看到她身后穿了件伴郎礼服,显得满脸不自在的许铮,目光在二人之间一转,淡淡笑道,“好,很好。”

二人顿时面红耳赤。团奉献

新人此刻各自在房中准备,宾客已开始陆续到来。

念卿尚在病中,不便以女主人身份出来待客,霍仲亨寸步不离陪在她身侧,接待宾客的中泽便由许铮与蕙殊代劳。霖霖因是婚礼上的花僮,此刻新人都已收拾齐整,花僮却还蓬乱着头发四处乱跑,好容易才被萍姐逮去梳洗打扮。

 薛晋铭已亲自前去迎接方洛丽与蒙夫人,她二人本该昨晚就到,途中因风浪耽误航程,今晨才堪堪抵达,所幸没有错过婚礼…。。“也不知方小姐如今怎样,想起她似乎还是昨日见过一般,总记得她在那日宴会的模样。”念卿倚在霍仲亨臂弯,一时怅惘,惊觉流年如梭。

 霍仲亨并不答话,只微微一笑,揽了她缓步穿过走廊,步入清净的小客厅休息。

她已迫不及待想看新人,却被他笑着拦阻,定要将真正惊喜留到最后一刻。

 从长窗后面望去,庭前草坪上宾客言笑晏晏,许铮与蕙殊并肩站在一处,年貌相当,风度相宜,俨然一双壁人。念卿将头靠在霍仲亨肩上,喃喃笑道,“真好。”

 他揽在她单薄肩头的手微微一紧,低声重复她的话,“是,真好。”

 假使岁月就此停泊,就此停泊……她蓦地转身环住他,将脸深深埋在他襟前,“什么时候北上和谈?”他默了一刻,“这几日大总统病况略有起色,他想尽早启程,尽快启动和谈,以免夜长梦多……”

 她不再言语,只将他环得更紧些。

“我想不会耽误很久。”他竭力想要找些话来安慰她,“等我此次回来,和谈大功告成,往后便可以安安稳稳,看着子谦成婚生子,看着霖霖长大成人,我们便一天天变老,老得鸡皮鹤发,你搀着我,我搀着你,老爷子同老太婆天天还去山头看海潮日落…。。”

她低头轻轻笑出声来,转过头,指尖拭过眼角,一抬眸却瞧见庭前熟悉身影。

 “仲亨,那是方小姐么?”念卿语声怔忡。

霍仲亨目力极好,一看之下也感意外,“怎么她变化这样大。”

 两个女子,相仿年岁,也曾是一般绮颜玉貌。

当日宴会上初见,双珠并肩立于翩翩公子左右,艳光耀花了无数人的眼……也是嘛一日,中国夜莺折身展翼,以凤凰浴火之姿,从此投向另一人身侧。而如珠似玉的方大小姐与众星拱月的薛四公子,转眼双双跌落云端,一个失意红尘,一个落寞天涯。

 到如今,依旧命数交错,如轮盘牵转。

 念卿看着四少臂弯里挽着的女子,看她海棠色织锦旗袍托出身段婀娜,眉梢一段风流入鬓,杏眼一点胭脂斜挑,美得锋芒毕露,艳得旁若无人。

 方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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