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吗?”
“一袋红绿宝石一百二十粒,来自天方红毛贾。”生死一笔从怀中掏出一只羊皮袋丢出:“足三万两银子,给你。”
那时,广州、泉州、杭州,都是对海外贸易的指定大埠,设有招待红毛番(西洋各国)的接待站,大量出口丝绸瓷器及农产,换回大量的银锭珠宝珍玩。当时大明宝钞早已成了废物,市面已可使用金银,以银为主要货币,而各地所产的银数量有限,商人从国外进口大量的银改铸行使,对外贸易极为活络。当时在沿海各大埠,西方白种人、黑人、南洋人,数量不下于十万之多。郑和七下西洋,军舰直抵非洲东岸,开展了空前绝后的海上霸权,打开了对外贸易的门户,西洋的科技、宗教、货物,源源不绝从海上传来,比发展了两千年的西域丝路,更兴旺百倍,所以世称海上丝路。
“这是我的。”姑娘抢着说:“你们在扬州计算我,几乎要了我的命,我不杀你,这袋宝石正好赔偿我的损失。”
“小女人,你值得这袋宝石吗?”生死一笔怪叫。
“她是无价的,老狗。”姬玄华说:“这一袋宝石,还委屈了她呢。”
“她配?”
“南金刚的爱女,你说配不配?”姬玄华大声说。
生死一笔脸色一变,目光落在宝石袋上。
“不要看了,那袋宝石永远不是你的了。”姬玄华鄙夷地冷笑:“原来你一直不愿和我面对面,作英难式的了断,原因在此,你想留得性命,享受你造孽得来的财富,到头来你仍然得将身外的一切丢开。”
“那是李公公要我亲自面交魏公公的宝石。”生死一笔咬牙说:“这些年来,老夫其实在犯人身上,没赚了多少钱,老夫只是奉命行事,每一分钱,都是我凭本事用性命赚来的。”
“是吗?”姬玄华扬刀徐徐逼进。
“你残忍地夺走了我的一切。”
“是吗?”
“你杀光了我的人。”生死一笔痛心地疾首厉叫。
“是吗?”
“你已经逼得我无路可走。”判官笔举起了。
“是吗?”
“人不能做得太绝……”
“狗屁!”姬玄华沉叱,挥刀直上。
袖底乾坤从斜刺里闪电似的冲出,挫马步双袖齐挥,袖风似狂飙,浑雄无匹的劲道山涌,真有风吼雷鸣的声势,猝然急袭先下手为强,掏出了平生所学,全力施展势在必得。
任何盖世奇功,攻不中目标也是枉然。姬玄华右移两步,左手一拂袖风余劲一泄而散,身形疾转,灼灼刀光仍向生死一笔激射。
姑娘也依样葫芦猝然急袭,闪电似的冲到扭身一脚疾飞,把还没收势的袖底乾坤,踢得飞起丈高往泥泽掉落。
“铮!”一声暴震,判官笔封住姬玄华雷霆似的一刀。
勾魂无常到了,勾魂链重重地击中姬玄华的腰背。
姬玄华立地生根,反而抓住了缠腰的铁链,人旋刀转,凶猛地把勾魂无常拉近,铁链的重击他承受得了,旋拉的速度快极,刀光形成圆形光环,掠过勾魂无常的脖子,勾魂无常的脑袋飞坠丈外,脱手丢链尸体栽倒。
“铮!”火星飞溅,飞起的勾魂链尾,击中电射而来的判官笔。姬玄华利用链应急,得心应手。
刀光乘隙吐出,笔直贯入生死一笔的胸口。
姬玄华飞退丈外,解开勾魂链往脚下一丢。顺手拾起宝石袋抛给姑娘,这才冷然盯着一步步向水际退的生死一笔,虎目中冷电徐徐隐去。
生死一笔丢掉判官笔,双手抓住插在胸口,刀尖从背肋透出的狭锋单刀刀身,瞪大的双目状极可怖,张口叫不出声音,一步步向后退。
姬玄华大踏步上前,拾起判官笔。
“这是我带给费老哥的信物。”他向丢掉剑从身后抱住他的姑娘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我不能让罪魁祸首活着回京。”
“我陪你回去除去那些贴刑官,他们才是真正罪魁祸首。”姑娘说:“他们不会住在荀家的货船上,在他们的座舟行刺轻而易举。”
“不必了,那是费老哥的事。”姬玄华将她拉到前面,紧拥她入怀:“你放心,他决不会损及荀家的船。那些贴刑固然可恶,但他们才是真的奉命行事。真正乘机陷害、罗织、屠家、谋财的人,就是生死一笔这一类大小档头,浩园惨案是这老狗一手促成的。”
生死一笔终于厉叫一声,摔倒在泥泽中泥水四溅。
“我们走吧!赶两步。”姬玄华挽着她转身举步:“你一定冷坏了,脚程放快不能停步,停来会冻坏你的,我真不该让你跟来。”
“我不来,就得不到一袋宝石啦!”姑娘笑吟吟调侃他:“你一定会吞没的,打算日后用来救灾,不干。”
“你会把它随同嫁妆一起带过来,最后仍然是我的。哈哈……”姬玄华开怀大笑。
“这可是你说的哦!”姑娘羞红着脸,掂起足尖,在他的颊上亲了一吻:“我会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和承诺,坚信你不会骗我一个小女孩。”
“难怪你老爹猜出我的底细,你把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漏告诉他了。”他扭头回顾,岸边有勾魂无常的无头尸身,生死一笔与袖底乾坤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抱起镜花妖的尸体,两人飞步往回赶。
暮色四起,两人沿堤南奔。
预定白龙朱海那些弟兄的船。在偏僻的大堤弯曲部等候,事毕登船回航扬州,不见不散。
到了泊舟处河堤弯曲部,可以看到船了。
不止一艘船,有三艘,两艘中型快船,把白龙的船夹在中间,三艘船都不见人影,只有船。
“咦!”姬玄华一惊,脚下一慢。
姑娘先是一怔,然后以掌背掩住樱口偷笑。
“有点不妙。”姬玄华警觉地说:“糟!我们的刀剑都丢掉了,那两艘船可疑……”
“我猜。一艘船先来泾河镇,一艘在我们后面跟踪,难怪白龙的弟兄起疑,你也疑神疑鬼。”姑娘一面走一面说:“你根本就不需用刀剑与人交手。我想,今后你只要把雷锤和天雷钻亮出,一定可以省不少事。”
“那两艘船……”
“我知道。”
已经接近至二十步内,第一艘船舱门开处,跳出一个天神似的人,两起落便登上堤顶。
“好小子,你胆大包天,诱拐我的女儿。”喝声似打雷,人也火杂杂冲到:“打断你的狗腿。”
姬玄华先是吃了一惊,放下镜花妖的尸体,扭头撒腿便跑,一听要打断他的狗腿,火大啦!
“你听我说……”他转身拉开马步大叫。
是南金刚,不容他多说,铁钵似的大拳头挟风雷而至,毒龙出洞长驱直入势若崩山。
姬玄华沉着应付,用盘手折招,右掌微拨右脚切入,立还颜色铁拳光临南金刚的面门。
搭上手便是一阵令人目眩的贴身快攻,拳掌着肉声连珠暴响,看谁先气散功消,真有两头猛虎相搏的声势,激烈万分动魄惊心。
姑娘在一旁手足无措,绕着圈子大叫大嚷。
舱面站着不少人,目击两个高手中的高手相搏。
唐夫人领了两位侍女,出现在舱面。
“丫头,帮你爹揍他呀!”唐夫人笑吟吟高叫:“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姑娘恍然,欢叫一声向船上飞跃。
“娘!”她忘了浑身泥水,投入乃母怀中。
“你以为你爹会放心让你逃走?”唐夫人不介意她身上的泥水,轻拍她的肩背。
“女儿怕爹不高兴……”
“你们的行踪我们一清二楚,让你体会一个江湖行道者的艰辛,总算没让我们失望,不需我们操心。小伙子很不错,是吗?”
“是的,女儿也不坏呀!”姑娘得意地说。
“还不错,狂野泼辣可圈可点,只是每一招皆全力以赴,你会很快耗尽精力的。”
“女儿焦急呀……”
“好了好了,进去换装。”唐夫人把爱女往舱门推:“怎么弄得一身泥水?好可怜哦!”
有人带回镜花妖的尸体,不理会两个恶斗的人。
姬玄华又一次陷入不能赢,也不能输的困境,而且比上次更糟糕。这次南金刚知道他的底细,下手不留情,存心考验他的真才实学,也有意发挥六合解脱神功的优点。
当年北天王年轻时,与名列前辈的潮音魔尼梁丘七忘,印证过武技,双方都坚练内功,是气功的正宗绝学,吵吵闹闹每次都不欢而散。这些往事姬玄华并不了解详情,他老爹北天王并没向他说及经过。南金刚很可能从乃师潮音魔尼口中,知道不少内情,在此尽量发挥六合解脱神功的优点,多少有些替师门绝学争口气的用意。
各攻了百十招,依然悍勇如狮。
一声爆响,两人各退了三步。
“小子,要不要去杭州?”南金刚一面冲上低声说,劈胸就是一拳。
“当然要去。”他回敬了一劈掌:“那座生祠建在两位武圣祠之间,我不高兴。”
“那里面的珍宝,比虎丘生祠的多一倍。”南金刚连攻两拳一掌。
“多多益善。”他也回敬五拳。
“那里有八荒八魔,每一魔都是超绝的魔鬼。”
“八百魔也唬不了我。”
“我找到你藏放在苏州的天雷钻和雷锤,还有珍宝。”
两人一面凶猛地缠斗,一面交谈。
“女大不中留,她心目中哪有老爹?”南金刚大声发牢骚。
“你不公平,她把你捧成天上的大神佛,希望我能乖乖地让你揍一顿,我听了就生气。”
“哈哈!不揍你一顿,怎知道你能否有胆气到杭州?”
“如何?”
“大可去得。小子,我不去帮你。”
“割鸡焉用牛刀?你别抬举他们。”
“把小丫头带去历练。”
“这……”
“免得你又打起花花公子的旗号胡搞,杭州的美女比苏州多一倍。再说,她对杭州熟悉。”
“你放心?”
“她如有三长两短,我打破你的头。”
“打就打,谁怕谁呀!”
又是一阵凶猛的狂攻,两人打得兴高采烈。
河下的人大不耐烦,一个个躲到船里歇息了。
“喂!你们两个疯子。”唐夫人站在舱面高叫:“酒菜已备妥,你们到底来不来?”
“哈哈!来也!”南金刚虚晃一拳,飞掠而走。
“我和你拼酒,谁怕谁呀?”姬玄华跟在后面大叫。
“疯子!”唐夫人笑骂。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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