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残肴碎屑。去看看。
它向前跑,然后从另一个角度朝石屋前进,我就看着它走。我们在梦中一同狩猎,而我也教过它了,所以现在我希望它完全不需要我帮忙就能单独行动。我对它独自狩猎的能力深信不疑,于是责怪自己现在要求它证明这能力,只是多耽搁时间。
它尽可能藏在积雪的灌木丛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近石屋,竖起耳朵保持警觉,鼻子也不停地嗅着。熟悉的味道。是人类。山羊。冷冰冰的死了。它静止了一会儿,然后谨慎地前进一步。它现在可学会了预先计划且精准地迈出步伐,伸直尾巴并且保持全神贯注。老鼠!它跳起来抓住猎物,甩甩头猛地一咬让这小动物飞起来,落下来的时候又把它接住。老鼠!它欢喜地宣布,然后将猎物抛向空中抬起前腿跳跃,接着又高兴地用小小的前齿接住再丢向空中。我则露出了引以为傲和赞许的神情。等它玩够了,这老鼠可成了一团湿透的破毛球,它就一口吞下猎物然后跳回我身边。
一群老鼠!这里满是老鼠。石屋周围都有它们的味道和踪迹。
我想这里一定有大量的老鼠。牧羊人都在抱怨这儿老鼠过剩,在夏天时糟蹋粮食。我想它们也会在此过冬。
吃惊地肥,在这时节。小狼表示完意见就跳走了。它兴致高昂地打猎,直到肚子饿了才罢休,接着就轮到我走向石屋。雪堆积在摇晃的木门上,但我还是用肩膀把它撞开。石屋内部很阴暗,积雪从屋顶漏下来呈斑点条纹状冻结在布满尘埃的地板上,屋内有简陋的壁炉和附水壶挂钩的烟囱,凳子和木头长椅就是仅有的家具。壁炉旁边还有一些柴火,刚好让我用来在发黑的石头上生火。我保持火势微弱,足够我取暖和保温随身携带的面包和肉。小狼这时也来尝尝食物,与其说肚子饿了,倒不如是和我分享这美味,然后它就悠闲地探索石屋内部,好多老鼠!
我知道。我迟疑了一下,然后强迫自己继续说道,你在这儿不会挨饿。
它在角落嗅着嗅着,突然间扬起鼻子朝我这里前进了几步,然后停下来僵硬地站着。我们四目相对注视着彼此,黑暗中一片荒凉。你要把我遗弃在这里。
是的。这里有充足的食物,而我过一阵子就会回来看看你是否安好。我相信你在这儿会过得挺好的,也会教自己打猎。先是老鼠,然后是更大的猎物……
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同一个狼群。
不。我们不是同一个狼群。我让你自由地生活,小狼。我们太亲近了,这对彼此都不好,我老早就告诉你了,我将不会和你有牵系。我们的生活毫不相干,你最好还是独自度日,成为你天性该成为的狼。
我天性就该属于狼群。它抬头瞪着我。你能告诉我这附近的狼群能接受入侵者侵犯它们的地盘,进而接纳我成为它们的一分子吗?
我只得别过头去不看它。不。这里没有狼群,要走上好几天才能到达狼群自由奔跑的荒野。
那我在这里有什么?
食物。自由。你自己的生活,一种没有我的独立生活。
孤立。它对我露出牙齿然后突然转身,绕着圈子经过我身边走向门口。人类。它嘲讽地说出来。你真的不是狼群的一分子,而是人类。它在敞开的门边停下来看着我。
人们总是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他人的生活,却又不产生牵绊。你认为自己就能决定是否要与我有所牵系?我的心属于我自己,由我决定心之所向,然而我不会打从心底相信推开我的人,也不会服从否认狼群和牵系的人。难道你认为我就准备在这个人窝里咬着来送死的老鼠,然后像老鼠一般靠着人类的垃圾过活?不。如果我们不是同一个狼群,我们就不再是手足。我不亏欠你,更不可能服从你。我不会留在这里,要过怎样的生活由我自己决定。
它的想法可真是狡猾。它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只能猜测。你要怎样都无所谓,小狼,但有件事情例外。别跟我回公鹿堡。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你不允许?你不允许?不允许风吹过你的石屋,还是不允许草在屋子周围生长?你可真有权力。你不允许。
它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远离我,让我更坚决地对它说了最后几句话。“小狼!”我用人类的声音叫它。它回头惊讶地看着我,小小的耳朵朝后倾听我的声调,几乎露出牙齿讥笑我,但我抢先一步抗斥它。这是我早已熟能生巧的事,就像一个人直觉地知道该把手指头从火焰中移开般稀松平常。这是我鲜少使用的力量,因博瑞屈曾经用它来对付我,而我也并非总是相信它的威力,但这跟我在它栖身笼中时所用的催促大不相同。我用力让心理上的排斥几乎成为肢体抗拒让它从我身边弹开,而它向后跳了一大步张腿站在雪中预备跳跃,眼神充满震惊。
“走!”我对它吼,用人类的字眼和声音对它咆哮,同时用尽每一分原智再度抗斥它。它跳起来在雪地上乱扒一通狼狈地逃走了,而我克制自己拒绝和它心灵相通,并且确定它没有停下来。不。到此为止。抗斥中断了那份牵系,不单是从它身上把自己抽离,更是把所有和它的连结推回去,一刀两断,而且最好就保持这样的状态。然而,我站着凝视它消失时留下的一抹足迹,感觉一阵冰冷的空虚,一种失去了什么的刺痛感。我听过人们谈论被切除的手或脚,总会反射性地触摸着那永远消逝的部分。
第61节:肉,是我的肉
我离开石屋徒步回去,走的愈久愈觉得伤痛;这并不真的是生理上的疼痛,却是我唯一可以拿来比较的。这种感觉就像割肉剥皮般残酷,比博瑞屈带走大鼻子还糟,而我却选择这般地自作自受。苍白的午后比黎明的黑暗更加凄冷,而我试着让自己不感到羞耻,告诉自己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就像我对女杰一样,我把这想法赶出脑袋。不,小狼会过得好好的,会比和我在一起时还好。然而,野生动物是如何生活的?躲躲藏藏总是害怕暴露行踪,堡里的猎犬、猎人或其他人会发现它吗?它可能会觉得孤立寂寞,不过总会活下来的。我们的联系切断了,但有一股持续的诱惑让我想向外探寻,想看看我是否还能感受到它,它的心是否也还
能触碰我的心。我严厉地抗拒着,尽可能牢牢封住我的思绪不与它接触。走了。它不再跟着我,不会在我那样抗斥它之后还跟过来,不。我踏着沉重的步伐前进,拒绝回头看。
如果我没有深陷思绪,没有那么专心地孤立自己的内心,或许就会察觉到一些警讯。但我也无法确定这一点。原智无法用来对付那些被冶炼的人,而我也不确定是他们先偷袭我,或是我刚好误打误撞地经过他们的藏身之处。我首先感到一股重量压在我背上让我脸朝雪地跌在地上,还以为小狼跑回来挑战我的决定。我在地上滚,有一个人在我快要站起来时抓住我的肩膀。三名男性的被冶炼者,一位很年轻,其他两位体形高大而且看起来曾是孔武有力的壮丁。我快速地记下所有信息,就像切德给的练习般将他们分类。一位身形高大拿着一把刀,另外两位拿着棒子。他们穿着破烂肮脏的衣服,冻红的脸因寒冷而脱皮,胡子污秽,头发凌
乱,脸上满是伤口疤痕。他们是自相残杀,还是在攻击我之前曾经攻击过别人?
我挣脱其中一位的挟持,向后跳开试着远离他们。我有把腰刀,虽然刀刃不长,却是我仅有的武器。我以为今天不需要任何武器,也以为公鹿堡附近不会再出现被冶炼的人。他们将我包围起来让我站在中心,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担心我拿着刀。
“你们想要什么?我的斗篷?”我将钩子解开让斗篷掉下来。一位被冶炼的人看着斗篷落下,但没有人如我所愿地跳过来捡起它。我转身移动试着一眼就看到这三个人,不让他们在我身后,但这可不容易。“还是我的连指手套?”我把手套脱下来丢向看起来最年轻的那位,他却眼睁睁地看着手套落在他脚边。他们一边移动一边咕噜叫着,摇晃双腿看着我,但没有人想先发动攻势,只因他们知道我有一把刀,先进攻的话就会挨刺。我朝着圆圈缺口走了一两步,他们却移动靠拢起来防止我逃走。
“你们到底要什么?”我对他们大声吼,旋转一圈尝试看到每一个人,过了一会儿就锁住了其中一位的视线。他的双眼比小狼的还空洞,没有明显的野性,只露出身体不适的悲惨和需要,在我瞪着他时眨了眨眼。
“肉。”他咕哝地叫出来,好像是我从他口中榨出这个字似的。
“我没有肉,也没有任何食物,而你只会讨一顿打!”
“你!”另一个家伙以拙劣地模仿出的笑声恫吓着,阴郁且冷酷无情。“肉!”
我停下来太久,也花了太多时间盯住其中一位,结果让另一位趁机跳到我身后扑抓上来,用双臂抱住我并压住我的一只手臂,接着突然恐怖地用牙齿咬住我颈部和肩膀交接处。肉。是我的肉。
一阵意想不到的恐惧席卷而来,而我就像第一次和被冶炼的人作战般,用毫不留情的残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各种气候是我唯一的战友,因为他们就快因饥寒交迫步向毁灭,他们的双手也因冻僵而迟钝。如果说我们都充满了狂猛的求生意志力,至少在我内心的是一股崭新且强大的力量,不像他们的求生意志因他们残破的身体而耗损。我的血肉留在第一个攻击者的嘴中,不过我确实让自己挣脱了,我记得很清楚。但接下来的情况就不太清楚了,我无法排列事情的先后顺序。我的刀子在那年轻人的肋骨内折断了,也依稀记得有根拇指快要伸进我的眼里,还有我让他手指脱臼的啪嗒声。当我和这位攻击者缠斗时,另一位就用棒子
猛烈敲打我的肩膀,直到我让他的同伴转身挨打。我不记得自己感受到那一阵重击的痛楚,而我脖子上被咬下来的肉也不过是血液流经的温暖地带。我没有受伤的感觉,也毫不胆怯地想把他们都杀了,但我无法战胜。他们人多势众,虽然年轻人倒在雪地上咳血,但其他两个人一位想把我掐死,另一位则试着拉出纠结在我皮肉和袖子里的剑。我拳打脚踢试着伤害敌人,却毫无用处,同时感觉周围的世界开始变黑,一阵天旋地转。
兄弟!
它来了,像千斤重的破城锤一般龇牙咧嘴地朝我们的缠斗猛扑过来,然后大家都在雪地上跌倒。强烈的冲撞力让被冶炼的人松开手,我也得以将一口气吸进肺里。我的神智清醒了,突然间再度拥有战斗意志,忘却痛苦和伤害全力一搏!我发誓我看见自己被勒得发紫,还闻到血从伤口涌出来那令人发狂的血渍味,于是咬着牙奋战到底。接着,小狼将一名攻击者击退让我脱困,然后用任何人都望尘莫及的速度攻击他,猛烈地打着咬着在敌人抓住它之前又飞跃开来,它随即飞奔回来。
我知道自己当时在小狼咬紧牙关时就意识到了,也感觉死亡在自己嘴里咯咯作响,快速喷出来的血浸湿了我的口鼻,还流满了整个面颊,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我。我甩甩头用牙齿撕咬着敌人的肉,让他的所有生命力在恶臭的衣衫下不停流泄。
接着是一片死寂。
然后我靠着一棵树坐在雪地上,小狼前蹄沾血躺在离我不远处,用舌头把脚舔干净,小心地、缓慢地、彻底地舔着。
我举起袖子擦掉嘴和下巴的血,这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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