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丁潜听见自己的心一阵狂跳,他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其实这样美。
掩饰住心绪,丁潜讪讪道:“那蜘蛛怎么样了?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是——”
“他是害怕,我小叔最怕虫子了。”丁骁很不知趣地插嘴。
丁潜在他脑袋上弹了一指头,“乱说什么,谁怕虫子。”他怎么可能当着别人的面承认自己怕虫子?
夏绿瞅着他俩,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它还没有成年,亚成体蜘蛛的腿断了,蜕皮的时候会长出来。”
“那就好,不危及生命就行。”丁潜放心地带着侄儿离开。
夏绿目送他背影,嘴角微微牵动。丁骥刚好走过来,看到她这个表情,懵懂地看看她,又看看楼梯,却只看到小叔模糊的背影一闪而过。
“你在笑什么?”丁骥不解地挠挠后脑勺。
“我没笑。”夏绿矢口否认。
丁骥没跟她争执,催促她,“我妈让我每天教你学会十个汉字,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丁骥这孩子聪明伶俐,虽然调皮,学习成绩却是名列前茅。
“哦。”夏绿应了一声。小丫头很懂得入乡随俗。
丁骥的房间里,两个孩子趴在书桌上,夏绿照着字帖上的字一笔一划的学着写,丁骥则像个小老师,一边看漫画一边监督她。
看了一会儿漫画,丁骥打了个哈欠,凑过头去看夏绿写字,见字写得歪歪扭扭,评价道:“你的字写得真难看,要多练练。”
夏绿忽然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着丁骥,“小叔叔为什么怕虫子?”
丁骥嘿嘿一阵笑,见夏绿满怀期待的等他答案,才不得不说:“不知道。”
怕夏绿瞧不起他们丁家人,丁骥又补充道:“小叔胆子一点都不小,他跟我们玩真人CS,从来都是冲在前面,大人都玩不过他,而且他的枪法特别准,从来没打偏过。”
“可他怕蜘蛛。”夏绿笑道。
“你那些蜘蛛,一般人都怕,那么大,还毛毛的,电视上说,蜘蛛都有毒。”丁骥天生是个不肯服输的脾气,凡事都喜欢跟人争辩。
夏绿不说话了,抿着嘴角只是笑。可丁骥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刚才的话并不能说服她,不禁有些着急。
“我小叔什么都会,他参加奥林匹克,还去德国拿过金奖。”丁骥觉得,男孩子的尊严一定要维护,尤其是丁家的男孩子。
“奥林匹克?他是运动员?”
“奥林匹克物理竞赛。”
“就算他当了物理学家,成了爱因斯坦,跟他怕不怕蜘蛛也没有什么关系。”夏绿是个逻辑清晰的人,并不会被强词夺理扰乱思绪。
丁骥被她气坏了,可又辩不上来。夏绿见他气得脸都红了,忍不住咯咯直笑。
“黑丫头,非洲人!”丁骥悻悻地使出杀手锏,充分暴露了他这个年龄男孩子的情商,不管掰出什么理,他一定要在语言上压倒对方。
夏绿依然不气不恼,从容反驳,“就算你说我是外星人,小叔叔怕蜘蛛也是个不能改变的事实。”
丁骥彻底气疯了,把夏绿的作业本推到地上。
夏绿趴在桌上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男孩子为什么这么讨厌呢?绿绿一个也不喜欢。
☆、第 4 章
丁骥没有撒谎,丁潜自幼就被称为天才。不过他这个天才,要加上引号,说是捣乱分子更合适。
母亲杜蘅知怀上丁潜的时候,他父亲丁兆宁已经六十二岁,大哥丁志国也二十七了,对这个小家伙的横空出世,全家上下谁也没有想到。
尽管三个哥哥都表示,愿意接受这个迟来许多年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老夫妇俩儿还是拿不定主意,主要是担心杜蘅知高龄再产子不安全,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又非常盼望这一胎能生个女孩儿,弥补丁家没有女儿的遗憾。
经过几番讨论,杜蘅知甚至一度站到了军区总医院妇产科门外,丁潜还是被留下了。
尽管没能像全家人盼望的那样,是个可爱娇俏的女孩,丁潜出生以后依然备受全家人宠爱,到了四岁还没有正式名字,一家人都叫他宝宝,就连跟他同龄的侄女丁骏,也娇声娇气地用她漂亮的小嘴叫他宝宝、宝宝。
宝宝的破坏力是惊人的,堪比十级台风,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所有经他手的玩具被拆得一件不剩,图画书撕得破破烂烂,他还喜欢用牙咬,一连咬坏了好几个搪瓷小勺。
宝宝的婴儿可爱期一过,渐渐成了人见人恨的小魔头,尤其当他什么话都会说、又能满地跑的时候,几乎成了万人嫌。
他没有一点安静的时候,不是小大人似的学他爸爸背着手到处看看,就是在花园里乱钻,老保姆琴姨说,一会儿不看着,这小猴子就能上树。
儿子再顽劣,杜蘅知依然疼得像块宝,哪怕他闹得人不得清静,她也不忍心责备他一点,有时候气急了,也不过是拧一把他肉嘟嘟的小脸,大多数时候,她把小儿子搂在怀里亲个没够。
六岁的时候,丁潜被父母宠惯得愈发无法无天,一连气走了两个教围棋的老师,丁兆宁怒不可遏,把儿子按在沙发上,拿起鸡毛掸子就是一顿胖揍。
这小子倒好,咬着牙不肯哭一声,眼见小屁股打肿了,丁兆宁依然没有消气。
杜蘅知爱子心切,见他连哭也不哭一声,怕儿子给打坏了,着急想看看他,可老伴儿教训儿子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护短。
再说,那小子犟起来的时候也确实可气,杜蘅知心里念叨着,傻儿子,你要是哭两声,也许你爸爸气就消了。
幸亏丁骏放学来看到这一幕,跑过去护着丁潜。
“爷爷,别打小叔,小叔不是故意的,那个老师教得一点都不好。”丁骏眼见小叔叔挨打,恨不得挡在他身上。
丁兆宁爱儿子,也疼小孙女,看到可爱的小孙女眼泪吧嗒地求情,也就强压下怒火,拂袖而去。
“小叔,你别哭,我给你拿冰淇淋去。”丁骏抹着眼泪,抽泣着安慰丁潜。
“我没哭,我才不哭呢。”丁潜坐起来,忽然间哎呦一声,他忘了屁股刚挨过打,哪里能坐。
“你别坐着了,屁股会疼,就这样趴着吧,吃饭的时候我喂你。”丁骏善解人意笑道。
“去给我拿游戏机来。”丁潜“光荣”负伤还不忘记发号施令。丁骏坐着不动,“你还玩,给爷爷看到,又要打你啦。”
“那我回房间去玩。”丁潜从沙发上爬下来,忍着屁股上的剧痛,一拐一拐地上楼去了。
吃饭的时候,丁兆宁见小儿子不在,让保姆去叫他下来,丁潜不敢不依,噘着小嘴下来了。
丁骏一看到他,丢下饭碗跑到客厅给他拿坐垫,刚要放到他椅子上,就被她爷爷阻止了。
“不许给他放棉垫子,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丁兆宁下决心狠狠教训儿子一回。
这小子被惯得实在不像话,居然趁围棋老师睡午觉的时候在他没剩几根头发的头顶上画了两只乌龟。老师回家以后照镜子看到,脸都气白了。
老爷子年近七十,几十年来一直是威严的一家之主,他既然发话,就没有人敢说情。
丁潜可怜地端着他的小碗,默默地吃饭,屁股上的疼痛火辣辣又钻心,然而更委屈的是他的心,他没想到,一向疼爱他的父亲生起气来这么吓人。
丁骏同情地看着小叔,尽管他低着头,依然能看到他小脸上挂着泪,滴落到碗里,可是,他表情里那种无声地倔强,也让丁骏很佩服他。
除了婴儿时期,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也是最后一次。
这次以后,丁潜很明显收敛了许多,只是他那种张扬的性子早已刻在骨子里,上小学之后,他很快成了全校名人。
这位名人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德高望重的父母、不是因为聪明过人的才智,而是因为他各种刁钻古怪的想法,经常问得老师下不来台。
“同学们,你们应该和雷锋叔叔一样,养成写日记的习惯,对提高你们的读写能力很有帮助。”语文老师和蔼地说。
“老师,雷锋生于1940年,为什么我们要叫他叔叔,而不是爷爷?他做好事不留名,为什么别人每次都能找到他部队?”丁潜不大喜欢语文老师,觉得她没有英语老师漂亮。
“你坐下!”语文老师生气了。
“一只熊,掉进20米的大坑,2秒后落到底,问熊是什么颜色?”数学老师念完题目,看着台下,学生们都在冥思苦想,只有丁潜举手。
早就听说了这小子的坏名声,数学老师故意对他视而不见,叫了学习委员。
“老师,是北极熊。20米的大坑,落地用2秒,则重力加速度约10米/秒,而地球上最接近这个速度的地方,是两极极点,所以是北极熊。”学习委员得意的说出答案。
数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表扬学习委员,丁潜又在台下发言。
“老师,北极被冰川覆盖,挖不了20米大坑,所以不应该是北极熊,而是靠近北极的西伯利亚地区的灰熊。”
“你出去!”数学老师一向看不惯这小子毫不谦虚的作风,在被他气得小宇宙爆发之前将他拎出去罚站。
就这样,丁潜在小学只待了三年,就被校长和老师们赶去上初中。校长跟丁兆宁说,您这孩子,太聪明了,上小学太屈才。
就这样,丁潜以十岁之龄升入初中,不仅成绩名列前茅,也没再惹什么事,乖乖地读了三年书,不是因为他性格变了,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因为小学连跳三级,丁潜在班上年龄最小,自然没有同班那些大两三岁的男同学长得高,跟他们混在一起久了,丁潜觉得很不痛快,尽管他是个小帅哥,可很明显,女孩子们都不喜欢人群里矮一截的人。
为了不继续跳级,丁潜只得安分守己,把聪明才智全都藏起来,平时在学校里按部就班,只有在回了家以后,他才进入另一个小天地。
上中学以后,他迷上了观星,把压岁钱和平时积攒的零用钱全花在购买器材和书籍上,加入天文爱好者协会后更是如鱼得水,不仅每天自学天文知识,还给自己制定了人生规划,就是那时候,他决定要进最好的大学学习天体物理。
学霸的人生是不能解释的,丁潜每天夜观星象,怎么也没想到望远镜也会给他惹上麻烦。
某天他放学回家,发现客厅里有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坐在沙发上,直眉瞪眼,两颊肌肉微微抽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而他妈妈杜蘅知则坐在一旁跟那女人说话。
看到丁潜进来,中年女人开了腔,“您这孙子得好好管教了,再不能惯着他,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偷窥,您当我们不知道呢,他房间有一台高倍望远镜正对着我女儿的房间,每天晚上他都对着望远镜偷看我女儿。”
丁潜瞬间明白了,这中年女人就是对面小楼新搬来那户人家的女主人,雁京的房地产业蓬勃发展,很多人搬离了军区家属院,把原先的房子出租,若是熟邻居,谁会闹这种误会。
杜蘅知当然不相信儿子买那些观星器材是为了偷窥女孩子,半软半硬地解释着,“您误会了,我儿子不是那种人,他房间里的望远镜是用来观星的天文望远镜,能看到银河系外的仙女座星云。”
笑容可掬,杜蘅知有意强调“儿子”两个字,她从来不避讳高龄生子,特别是有人误会丁潜是她孙子的时候。
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