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叫他萧师兄,从来不曾当面叫过他的名字,似乎他只是她敬重的一个师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
随忆在楼前站了很久,脑子里乱成一团。
是关心师兄还是关心我?
有区别吗?
等她回神再看,哪里还有萧子渊的影子?
随忆回了寝室才发觉自己手里竟然攥着那个平安符。
还回去?萧子渊大概会怒吧?
萧子渊生气的时候不会像别人那样疾言厉色,他脸上的神情不会变,甚至连呼吸频率都不会变,甚至什么都没做,可是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生气了。
随忆权衡了一下,那就拿着吧。
萧子渊进了寝室门,温少卿奇怪的看着他,“你带伞了啊,林辰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他跑去女生寝室那边去给你送伞了。对了,他最近怎么了,对你这么殷勤?”
萧子渊边取了薄荷叶泡茶边无奈地笑,“我那天有点累了脸色不太好,可能他以为我是生他的气了。”
温少卿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妈妈的病怎么样了?这周五是陈老的专家诊,去看看?”
萧子渊端着杯子嗅了下,清凉舒爽的感觉顺着鼻腔蔓延到喉咙,“不用了,这些年看过多少了,老毛病了,都说没别的办法,只能静养,最近换季感冒了才又复发了。”
温少卿拍拍萧子渊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了。”
萧子渊笑着看他,“好。”
正说着,林辰拿着两把伞冲进了寝室,看到一身干爽的萧子渊,“你……”
萧子渊冲着他笑。
林辰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
熄灯后寝室很静。
随忆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下午回来的时候她跟谁都没提这件事,虽然她是学医的,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心里总是有些怕的,没想到到了晚上萧子渊竟然为了这件事来找她。
她微微笑了下,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她本以为会失眠或者做噩梦,谁知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起床的时候神清气爽,她想,大概平安符是真的有用。
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萧子渊拿着伞准备出门,林辰盯着他和伞看了半天,“咦,你的伞……”
萧子渊一脸坦然地反问,“怎么了?”
林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萧子渊从餐厅吃了早饭刚走出来,遇到同院的同学,他们怔怔地看着萧子渊,“咦,师兄,你的伞……”
萧子渊又是一脸平淡的反问:“怎么了?”
几个男生立刻收起笑容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萧子渊踏着满地的雨水到了实验室,在门口碰到张清教授。
教授和他打了招呼后,“子渊,你的伞……”
萧子渊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张教授也喜欢?”
张清看着奶白色的伞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的七星瓢虫,哈哈笑出来,“你小子,谈恋爱了吧?”
萧子渊笑了笑没回答。
张清笑着拍拍萧子渊的肩膀,“不错,有空带来我看看。”忽然又问了一句:“不会是喻芊夏吧?”
萧子渊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教授怎么会这么问?”
张清摆摆手,“她协助你做实验,每次发文章,你们两个名字之间都是我的名字,你们这帮小子背后都说,Ziyuan Xiao和Qianxia Yu是SCI天生一对,都被我这个QingZhang破坏了,你当我不知道?”
萧子渊从容而坦荡地回答,“张教授想多了。”
张清似乎明白了什么,“好好好,你去忙吧!”
萧子渊走了几步又被叫住,“新申请的那个项目下来了,项目组过两天会来考察一下,你到时候和我一起去。”
“好。”
第二天随忆和妖女去学生会参加例会,据说本校以前的一个学生现在做了歌手,很红火,决定回校开歌友会,学生会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随忆对这个当红歌手倒是有点印象,一直以为是科班出身,没想到会是自己学校的,安排好工作后了解情况的人便开始八卦。
“你们知道他是学什么的吗?”
“学什么的啊?咱们学校音乐专业也不强啊。”
“是学机械的!”
“啊?!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真的,当年还是机械学院的风云人物,谁知突然辍学去唱歌了。”
“真的啊,这么看机械学院各种出奇葩啊,快给我讲讲。”
“……”
随忆正兴致盎然地听着八卦,并且对最后一句表示赞同,机械学院确实出……奇葩。(红色的书上没有)妖女一转头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线,边伸手边说:“咦?你脖子上戴的什么啊?”
随忆还没反应过来,贴身戴着的平安符便被妖女拉了出来。
“以前没见你戴过啊,哪儿来的?”
喻芊夏坐在随忆斜对面,看到红线尽头的时候脸色忽然变了,很快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随忆。
随忆被她看得别扭,和妖女对视了一眼,便试探着问:“喻师姐怎么了?”
喻芊夏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很快恢复正常,“没什么。”
随忆看着喻芊夏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妖女手里拿回平安符默默放回衣服里。
妖女凑过来小声问:“哎,你觉不觉得喻芊夏很奇怪?”
随忆冲妖女使了个眼色,妖女吐了下舌头,很快加入八卦大军。
散会后,随忆刚走到门口就被喻芊夏叫住,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来:“随忆,你等我一下,我有事想跟你说。”
随忆早就看出刚才喻芊夏欲言又止,大概是觉得人多不好说,她转头对妖女说:“你先回去吧。”
妖女心领神会地走了。
随忆和喻芊夏从活动室出来,沉默着走了很久,喻芊夏才打破沉默。
没几天的时间,冬天就好像一下子来了,太阳马上就要下山,这个时间走在校园里,随忆觉得自己应该把冬天的衣服拿出来晒一晒,等着随时裹到身上了。
喻芊夏就是在随忆正神游天外的时候开始说话。
“你可能不知道,萧子渊是个早产儿,小的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看了很多中西医的大夫都没用,那个平安符是他爷爷奶奶求来的,很难想象吧?那样的两位老革命竟然会这么做。或许是心理作用吧,自那之后他竟然很少再生病。这些年他一直贴身戴着这平安符,倒不是他有多相信,只是送的人对他意义非凡。他和他爷爷奶奶感情很好,一直很宝贝,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真真假假地问他要过很多次,可是他从来都不接话,没想到……呵,竟然送给了你……对了,你知道他爷爷奶奶是谁吗?”
随忆的心情忽然一落千丈,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那么多人都知道萧子渊家世显赫,她也听过,只不过他行事低调,她竟然差点不记得了。
那天林辰跟她说,萧子渊是萧家的太子爷,前途无量;今天喻芊夏又跟她说,你知道他爷爷奶奶是谁吗?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奶奶是谁?那是个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脱颖而出的奇女子,如今虽已年老,可是每次出现的时候依旧精神矍铄风韵犹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姿飒爽;能配得上这个奇女子的男人,萧子渊的爷爷又有多出色可想而知……还有他的父母呢,也必定是人中龙凤吧……
随忆叹了口气,她跟他不是一路人。
妖女碰碰随忆,“阿忆,这是你在饭桌上第三次叹气了。菜不好吃吗?”
随忆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啊,很好吃。”
她忽然有点羡慕身边的妖女,敢爱敢恨,张扬大气,永远信心满满地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三宝正吃得不亦乐乎,“阿忆,吃这个鱼,做的真好吃,不愧是五星级酒店!”
今晚是他们同班的一个男同学过生日,在这家五星级大酒店摆了三桌,宴请全班同学。听说这个男同学家里是江浙一带的富商,家底殷实,自入校开始,做事便彰显着财大气粗的风格。班里同学并不喜欢他,但是碍于同学的面子不好拒绝。
大一刚开学,此富N代便对她们四个异常殷勤,众人皆以为他看上的是妖女,谁知后来才知道他喜欢的是随忆。据说,他的原话是,这么大气婉约的女子才有资格进他们家的门。
听到这条八卦的时候,随忆只是淡淡地笑了下。
三宝、何哥、妖女看着随忆脸上的笑,颤抖着开始同情富N代,一心想看他是怎么死的。
果然没过多久,寿星便凑了过来,一副滥情的样子,“随忆,我今天生日,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
随忆拿起果汁和他碰了一下,淡淡地说:“祝你生日快乐。”
寿星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结果,“我记得你还没送我礼物啊,不如改天补给我啊。”
众人起哄,“喂,秦铭,有你这么讨礼物的吗?”
寿星一挥手,“关你们什么事。”
随忆坐得端正,垂眸盯着面前的杯子,“我送了。”
寿星一脸欣喜,“是吗?可能我没仔细看,你送的什么?”
三宝、何哥、妖女扑哧一声笑出来。
随忆这下终于抬头,露出一抹微笑,缓缓开口,“收礼物的桌子上最角落有个红包,里面有五百块,那就是我送的,你喜欢什么自己买去吧。不够的话拿发票来我可以补给你。”
众人这下终于知道三个人笑什么,一下子哄笑出来,大呼过瘾。
随忆看着寿星公吃瘪,很快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在寿星错愕的表情中施施然离开。
随忆心不在焉地低着头,刚过拐角就碰上一个人,她低着头道歉:“对不起。”
打算绕过去,却被熟悉的声音叫住:“随忆。”
随忆迟疑了下,她不该在这里遇到熟人啊,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萧师兄。”
萧子渊穿着灰色西装,合身笔挺,颇有青年才俊的气质,脸有些红,两个人站得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醇厚的酒香。
“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班有个同学过生日,在这里请大家吃饭。”
萧子渊想了下,笑了问:“是秦铭吧?”
酒店的走廊装饰得金碧辉煌,头顶的水晶灯折射出的光妩媚明亮,他的眉眼在这样的灯光下更显英挺俊朗,少了几分平时的淡漠,多了几分温情,更加动人心弦。
他那一笑,用那样的语气吐出那个名字,似乎带了调侃秦铭是暴发户的意味。
随忆被他带着笑出来,点了点头,“萧师兄怎么也在这里?”
萧子渊抚了抚眉心,一副无奈的样子,“申请项目经费的必备流程,应酬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那边已经有人在叫萧子渊。
萧子渊应了一声,便跟随忆道别。
两个人擦肩而过,随意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叫住萧子渊,转身跑过去,把平安符塞到他手里,垂着眼睛不敢看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但也底气不足,“师兄,我听说这个对你很重要,我不能要。”
萧子渊的手就这么一直伸着没有收回。
随忆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头顶都快冒烟了。
半晌清朗的声音才在头顶响起,“你听谁说的?”
这么清明的声音哪里有刚才喝醉了的模样?
随忆咬唇沉默。
那人似乎等不及了又叫了萧子渊一声,萧子渊这次没应,拉过随忆的手,把平安符重新放入她的掌心后,包住她的手,还是当初那句话,“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