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什么?”
钟妈妈实在没别的办法,说出了实情。
早年应予的姥爷和爷爷一起做生意让人骗了,赔了不少钱,还欠着厂商货款,两家子为了还钱东凑西借也还不上。应晏邦在单位也借遍了,弄得同事看见他调头就走,下了班还得想办法筹钱。那会儿家里怨气重重,应予的爷爷奶奶是整日吵架,怀着孕的钟妈妈被吵的没法安胎,搬到了娘家住,这边的情况也不怎么好,厂商天天上门催款,有时候言语不和还会大打出手,日子过的不安宁。
钟妈妈为了省钱减少了去医院产检的次数,省是省下来了,还是不够生产用。应晏邦整日忙的焦头烂额也不见进展,有点钱就拿去填洞,备用资金没攒下,到节骨眼出了问题。
又是一天厂商来要钱,债务人和应予的姥爷一句话没对上打了起来,钟妈妈挺着大肚子又不能上去拉架,看在心里干着急。有个心眼坏的上来找钟妈妈掰扯,应予姥爷的火更大了,以为他要对钟妈妈怎么着,上来就把人推开,把闹事中心转移到了钟妈妈这边,不可避免地伤及无辜,钟妈妈早产了,这还不算最坏的情况。
钟妈妈到了医院就被安排生产,应晏邦临时把家具便宜处理了才勉强攒够住院钱,结果到医院被告知钟妈妈难产要做手术,手上那薄薄一层纸哪儿够用。危机关头再耽误,大小都不保了,应晏邦一咬牙和医生磨了一阵,先把现有的钱交上,他又跑回单位利用自己职务之便挪用了公款,这才安全度过一关。
后来骗子被抓,追回来的钱填回单位里,应晏邦又把账做的细致些,这事儿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件事开启了的闸门,应晏邦做账的时候发现一笔蹊跷的支出帐目,如果他不是牵动其他帐目来掩饰自己的,根本不会发现。大概是有人犯纪在前的缘故,应晏邦不再心虚害怕,倒大着胆把另一个做假账的查了出来,移走款项的是公司会计主管徐向珊,给她掩饰的是副总周瑞杰。
起初应晏邦只是猜测,徐向珊做过的帐目是周瑞杰签的字,款项不小,周瑞杰一定会过问,但这笔款走成了,意义就不一样了。
周瑞杰是高层里年纪最小的,升的最快,名声也最好,难免招人嫉恨。应晏邦为人好强,对他也有意见,有时他在家聊起来,他会对钟妈妈说起自己的想法,十有八。九不服。钟妈妈得知周瑞杰做假账的事后劝应晏邦不要掺和,本身他们挪用公款就不正确,再管上别人的事会更危险。
应晏邦一开始答应的很好,后来变了卦,任钟妈妈怎么说也说不听,他和别人一起联名举报,还将当时自己挪款的账一起算到了周瑞杰头上,又和徐向珊勾搭上,钟妈妈彻底寒了心,提出了离婚。
周瑞杰入狱那会儿,公司变动不小,还有个人也牵扯进去,听说也是被举报的,还连累了老婆的娘家。那段时间钟妈妈和应晏邦离了婚,个中内。幕钟妈妈不太清楚,只能说到这儿。
应予从没听过这些事,静了会儿才说:“没想到我出生还有这么段插曲,可这不能作为他走上错路的借口。”
“你帮帮他。”钟妈妈直接放低语气央求,“他那么要强,年纪也大了,吃不消的。”
应予不想吱声,她实在想不通钟妈妈哪儿来的心情管出轨前夫的事,她们母女俩的性格差异如此大。
“您都知道他做过,证据又在那儿摆着,您想让我怎么帮他脱罪?”
钟妈妈只说:“你想想办法。”
“方法是有,无非是让别人做替死鬼,您愿意用这种办法?”
钟妈妈无言,她以前就是反对应晏邦那样做才产生的裂痕。
“风声正紧的时候,做多错多,您还想去牢里给我送饭?”应予的语气有点重,她想帮也得有那个条件,明显钟妈妈不信她。“旁的您不用想了,牢是坐定了,我顶多给他争取轻判。”
她的话在理,钟妈妈无话可说,想到一事问道:“少承他?”
应予回:“他是周瑞杰的儿子。”
钟妈妈打了个愣,面有忧色。这层关系解开,求情没有用处,她还得担心应予的处境。
“你和他…你们…”钟妈妈不知怎么问才好。
“公司我会想法办法接手,这个您不用操心。”
钟妈妈再没什么可说,道:“那我回去了。”
应予随着起身:“我送您吧。”
“不用,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应予不多问,她老人去哪儿不难猜。门口,她叫住钟妈妈说:“您不欠他的。当年您没揭发就已经扯平了,他弄成现在这样是自己造成的。从离婚那刻起他就抛弃了抚养权,您和他没一点关系。况且您有自己的生活,我想老jonny不会乐意您老管前夫的事。”
“我当他是亲人,你不用多想。人的年龄大了比以前想的明白,等你到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钟妈妈停了停,又道:“你也小心点,实在不行就给他吧,毕竟你爸欠人家的,我不想你因为这些事受伤害。”
她老人家话说完迈下台阶走了,丰腴的背影显出了老态。直到人走出了视线,应予才关门。
“半辈子不管不问,这样的男人也值得她老人家求情。说句不好听的,要我才不管他死活。”
“你爸不也惦记着伯母,毕竟是做过夫妻的人,我觉得你爸还算可以。”易濯俯在二楼往下看。
“你是不是很认同我爸的行为?”应予换上犀利的眼神道:“你们男的都差不多的德行。”
“这就冤枉我了。”易濯直起身往楼下走,低沉的声音在楼梯间回响:“你没见过更过分的,有了对比,你就知道你爸确实算个还行的。”
还有比应晏邦更过分的?应予没见过,她只见过他这个背叛妻子对女儿不闻不问十几年的父亲。
“你见过?”
易濯坐到楼梯口的长方形脚蹬上,伸伸手,应予走了过去。
比应晏邦更过分的父亲,易濯何止见过。他倚着墙面换了话题:“他们婚姻的破裂对你多少是有影响的,即使你一再否认。在你这儿是不想帮居多,并不是帮不了。”
分析的很到位,应予搭着他的手坐下道:“我承认有报复的因素存在。就算知道他为我做的那些事,我还是没法感动。因为我认准了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他做的不过是补偿而已。至于不想帮…”她说:“别把我想的太好,我不是个善良的人。”
☆、第58章 真假情
红霞布染了整个天空,残留的落日余晖穿透稀薄的云层倾洒在阳台的白砖面上,映出易濯满目温柔。
“你不是不善良,是根据人和事来衡量,当然大部分的人都这样,只是你衡量的标准带着有很强的原则性,比较难改变。”
这么听着确实有道理,应予还算赞同。她一般是对人不对事,让她反感的人做再好的事也对改变印象徒劳,因而她依据别人给的第一印象来判断日后的相处方式,很少改变。也有特列,例如薄少承、应允朝着坏的方向发展,易濯则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样的改变实属少见。
“帮忙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也为生我提供了一份力。不过我能做到的是让他不老死在牢里,仅此而已。”她稍停了停,思虑着道:“怎么说呢。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是他小女儿杀的。抛开薄少承不说,如果他没有出轨又或是听了我妈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离婚的事儿?是不是就不会有应允这个人出现?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再退一步讲,如果我没有再来一次呢,我死了谁给买单?他能为我报仇把小女儿掐死么?他很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我是因为男友被抢郁郁寡欢,在湖边散心滑到湖里淹死了,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哦,男友被抢也就他们几个知道,外面的人都以为应家的大女儿蠢到大冬天去湖边找情怀丢了命。没几天所有人都会忘记我在这世界上存在过,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凭…”
“好了,不说了。”易濯打断,一个个死字在他听来相当刺耳。如果应予没有再来一次?他不愿想,幸亏没这个如果。
“父亲只是名义上的,而且我的事他有推不了的责任,所以我不可能为了帮他连自己也牺牲了。”应予侧个脸认真地问:“是不是觉得我冷漠不近人情?”
易濯认真地回:“没有,比较客观。”
“就你觉得又怎样,我就是这样的人。”
“……”
应予瞧着他的反应道:“要是认清真相想离的远点,我没意见。”
易濯装作好奇的模样问:“我要是离的远了,你想让谁离的近?”
“我得好好想想。”应予作势认真思考,余光扫着身旁的人,盛满揶揄的笑意。
易濯知她是故意的,还是阴霾着脸威胁:“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个胆量。”
应予噗地笑出声,倚在他身上乐不可支。
易濯也跟着笑了,环着她入怀里。他刚才的模样特像个热血喷张的毛小子,太不符合现有的年龄。
应予乐够了问道:“没听你提过父母,肯定要比我的情况好,我这样的家庭不多见。”
“不见得。”易濯垂了垂眸,看向窗外的落日道:“我认为这个话题比较沉重,不适合继续讨论。还是说一下今晚吃什么比较应景。”
应予中午吃的比较饱,不怎么饿,不过舌尖忽然回味起一个味道,她说:“我想吃意面。”
“像上次那样的?”
“上回的口味不错,我挺喜欢。”
易濯点着下巴想了想,道:“那就吃那个吧。”
这口气,应予表示怀疑:“别跟我是你做的。”
“我说是,能不能给点奖励?”
“什么…”
易濯不等她说完,低头一啄,拉着她去了厨房。不多会儿,应予又见识了一回精湛的厨艺,怀疑着求证以前蹭饭的来处,果然如她所想,那些中西餐无一不是易濯做的,亏得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吃他的手软,结果早就不知道积累了多少人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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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允躺在病床上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两眼酸胀红肿,无法接受即来的事实。
两个时前,医生做了先兆流产的诊断,而在一个小时前,薄少承明确告知要将孩子打掉,前后通话五分钟,凉薄的话音在徐向珊耳边足足绕了几十分钟。
他说:“我不需要孩子,流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徐向珊闷着不作声,病房融入黑暗的那刻,她开了腔:“孩子必须留住,你不能去坐牢。”
“可他不想要,怎么能生下来…”应允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眼泪又流了下来,直到最近这些日子她才了解薄少承,只要他说不的事儿就没可能实现。
“孩子在你的肚子里,他管的着吗!我说话你什么时候能听!”徐向珊突然爆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以你的能耐根本不能去动她,我都要掂量着来。现在好,你不听我的,是不是舒坦了!”
应允眼泪不停,啜泣起来:“你不帮我,少承老说等机会,我只能自己来。我怎么知道会是这样,我还以为少承会帮我的,你不是也信他的吗?”
不提还好,一提对薄少承的信任,徐向珊肠子都悔青了。
信任来源于她对周瑞杰的愧疚,也因为薄少承是他的儿子,父子总是相像的,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年轻的时候她和周瑞杰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地下情,她一直等着他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