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笔尖挑了挑那几张皱纸,应予沉声说:“把这个拿走。”
然而纸依旧躺在桌上没动,应予没抬头看。
“易先生?”周洲上前一步唤道。
易濯哦了哦,拿起合同跟着出了门。
办公室总算是恢复了安静,应予停下笔想了会儿又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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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下班应予照常约薄少承,自然没约到,每年要一起过的七夕都被他忘光了。这么说也不对,他不是忘了,是换了个人一起过。
应予很清楚薄少承又在慢慢疏远,等事情曝光后他会彻底撇清本来就不怎么明确的关系,好似两人从没好过,对外的说辞就是那句“我们只是朋友,以后是家人”。吃了一次亏,应予铁定长了记性,但她不急于这一时。要知道,积累的越多爆发就猛烈。
应予看了眼手表,这个时间应允大概到了,邮件估计过会儿才能收到,她打算在办公室再坐半个钟头。
周洲敲了敲半开的门,进来说:“已经约好了,明天下午三点我带她来见您。”
应予嗯了一声:“顺便把合同准备一下,她觉得合适直接签吧。”
艺人的签约基本不经过应予,除非是特别大牌的,需要给个面子。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新人得应予这么重视,周洲很意外。
“您很看好她?”
“身型、相貌和气质都挺不错,走的路子会比较宽,应该能成气候。”应予靠在椅背上说,“人都是那些人,她还算有辨别度。有天赋的很难找,重点还是包装和宣传。”
“我知道了。”周洲看看外面的天色问:“那您?”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回去吧。”
“好的。”
应予仰着头闭目养神了会儿,嗡的一声,她睁开了眼。网页上出现了金黄色的小信封,里面是一些不太清晰的照片,她挑了几张最不清楚的编辑了一下,发送了邮件。
今天的工作差不多结束了,应予做做简单的颈部活动,清理了电脑痕迹和桌子,准备回家休息。可她一想,晚饭没处解决,挺愁地叹口气,关灯出了办公室。
办公区只留了过道的灯,其他地方黑压压,有种莫名的惊悚感。
应予目不斜视加快脚步,走到拐角的地方没留神撞上一人,鞋跟正好卡在瓷砖的缝隙里差点儿崴倒,还好被扶住。她稳住神看来人,感谢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你怎么还在?”应予拉开了距离。
掌心里存留有纤细手腕的触感,易濯捻了捻指腹露个笑容说:“她是照完了,我还得选片儿。”
选片选到现在?应予挑着眉扬起脸来,那表情似乎在说:吼,我好信你呢。
易濯看出应予所想,又道:“选的慢也是有原因的。”他尽量表现出纯良的一面,说:“天色已晚,应总是不是要体谅一下员工?我们一起回家如何?”
“不如何。”应予当即拒绝,她知道没什么好事儿。
易濯长腿一跨堵了路,很是哀怨地说:“我这么认真工作的员工,应总不体恤我一下么?”他见应予又换上了不冷不热的表情,开始套近乎:“再说了,我们不是住一栋吗。搭个顺风车而已,不要太小气。”
“我。”应予左挪一步慎重地回:“就是个小气的人。”话毕她接着往前走。
“小气还送我一杯子。”
“你说什么?”应予回了头。
“我说你够直白。”易濯呵呵笑两声又堵上前,“咱换个角度来说。我那沙发可是费了老劲淘来的,你给扔了,怎么也要给点儿补偿吧?”
“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应予懒的重复,静等着电梯上来。
“反正是你造成的。”易濯刚强硬上来又软了下去:“好赖咱是邻居又成了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不用这样无情吧?”
“我想你搞错了。”应予一脚踏进电梯戳着按钮说:“我是你老板。”
易濯灵巧地挤进电梯,恭维道:“老板更应该体恤了,应总是公认的好老板。”
应予不再说话,易濯又讲了不少大小道理,她就是不搭腔。
镜面墙上映着一高一矮俩人,一个穿着绛红色的职业连衣裙,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一个穿着牛仔衬衣休闲裤斜倚在墙上,散漫没个正行,这俩人怎么看怎么不搭。
电梯到了负二层,应予旁若无人地走出去提车。
正常人被无视到这个程度也好找回自知之明了,但绝不能低估易濯死皮赖脸的能耐,他硬是趁应予不注意赖上了车,顺利解决了回家难题。一路上应予都在与狂踩油门的想法做斗争,幸亏边上的人没再絮叨,要不她就忍不住踩到底了。
车子路过购物广场,易濯望着车外说:“靠边停一下。”
应予照常行驶,当边上没人。眼看着开过了购物中心的停车场,应予改了主意,靠边停了车,易濯一下车她就打上转向灯要走,谁知有个车不长眼地跟在了后面,她正要开窗吆喝那个司机,副驾驶的玻璃被敲了几下。易濯在那头打了个手势,应予自是不理他,可她想开走也没门了,后面已经排起了队,谁让她堵在个进出口,只能开进停车场。
下了车应予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易濯不知道是真没看见假没看见,愣是带着她走到一个流动小吃车前,应予一看竟然是关东煮。
“甭客气,随便吃。”易濯大方说完自己先开动了,他拿的那叫一个熟练,吃的津津有味,显然是经常吃这些东西。
老板小妹直勾勾地盯着易濯,大晚上有个帅哥来光顾,心里美的喲。
“你下车就为这个?”应予撩了撩眉,挖苦道:“你一张照片卖不少钱吧,用不用这么省?”
老板小妹听到应予的话给了个相当不乐意的眼神,应予轻轻一瞥,小妹就蔫了,该干啥干啥,气势上比不过。
易濯拿起一串鱼豆腐放到应予嘴边说:“好吃就行了,分什么贵贱。”
应予往后一仰,很是提防。
“别端着了,吃不死人。”易濯又往前塞了塞,人家没接,他带点嘲笑的意思说:“该不是怕辣吧?”
金灿灿的鱼豆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应予瞪了他一眼,重新挑了一串吃起来,还是超辣的那锅。易濯耸耸肩,手上那串自己吃了。
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每串都能勾起食欲。应予很久没像这样在路边吃小吃,最后一次记不清了,因为习惯改了个底朝天。曾经她是无辣不欢,现在却受不住太辣的酱料,舌尖像灼烧了起来,可她还是一连吃了好几串,好似突然没了味觉似的。
广场上人比较多,这一阵更多了,全都聚在一处凑热闹。
“那边怎么回事儿?”
老板小妹热心回答:“电视台来拍节目,下午就在这儿准备了,大家都等着看呢。”
易濯换个角度一站,凭借身高的优势看到前面的场景。一排大灯下面,应允和几个艺人正在吹气球,她一连吹爆好几个,脸都红了。吹完气球又是头顶水盆的游戏,稍微一晃,清水就会顺着头顶留下来,好好的名门淑女变身女汉子。
“哇,还有形象么。”易濯一歪头,问道:“你就这么折磨她?”
应予擦擦嘴角,“你没听到他们喊什么?”
“应允加油。。。应允加油。。。”
大喊声此起彼伏,易濯边听边注视着异常淡定的人,嘴里是越嚼越慢。
有两个女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问:“你拍到了没有?”
“拍到了,你看怎么样?”
“不错不错,过会儿就传微博上去。不得不说,应允玩游戏好厉害啊。”
“是啊,以前没发现,还以为她就是个大小姐娇气着呢。”
“看来那些新闻也不能全信,她挺放的开。你看刚才吹气球那个样子多尽力,能肯定的是她没整容,要不腮帮子都吹变形了。还有那个水,擦擦接着跑,真是没想到。”
“果断路人转粉,等着看她的新电影。”
“她的长相挑战农村戏是个什么感觉,挺期待的。”
“等上映了,咱一起去看,我请客!”
“那这顿我请,开吃!”
“噢耶!”
纸巾扔垃圾桶里,应予转身走人,易濯赶忙回神付帐跟了上去,晚一步他要再动脑子回家了。
路上两人都没开口,外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易濯,他一直盯着车窗没挪眼。
临近家门,应予没预兆地问:“听说你要办个展?”
易濯颇感意外:“应总也知道?”
“大摄影师的事儿当然传的无人不知了。”
易濯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问:“应总感兴趣?”
“还好,不是一个圈的不是很了解。不过。。。”应予一挑唇,说:“易大师邀请的话,就算不懂也要去看看。”
没想到好事儿主动送上门,易濯非常热情地表示:“肯定欢迎,必须邀请应总来。”
应予的笑容又扩大了些,算是答应了。
最后的气氛还算融洽,易濯准备道个谢,刚说了一个字就听到哐的一声,对面的大门关了。
“。。。。。。”
☆、第10章 程咬金
清早,应予出楼道看到易濯倚在花坛那拿着相机四处比对,完美的身材比例确实赏心悦目。他照旧衬衣牛仔裤,今天的颜色稍微艳了点,衬得皮肤更白了。这时朝阳刚摆脱隔壁楼的阻挡,柔和的晨光打在他身上产生了一种光晕的效果,看起来不那么真实。
这人不说话立在那儿很养眼,一张嘴就觉得烦,应予直接无视去开车门。
易濯听到动静起身,用着比朝阳还灿烂的笑容说:“看在昨晚请应总吃饭的份上,可否捎我一段?”
“我有让你请吃饭?”应予开了车门把包放进去,语气还算客气地回:“麻烦让开。”
“公司一直传应总是菩萨心肠的老板,怎么到我这儿就变铁石心肠了?”遭受了不平等待遇,易濯表示极不平衡。
“因为有的人不值得被菩萨心肠对待。”应予说着坐进车里,以防万一她要落锁,但差了一步,副驾已经坐上人了。
咔嗒,易濯以最快地速度系上了安全带,规规矩矩地坐着。“应总尽管开车,我不说话。”
素雅的面容瞬间阴沉,应予话音也沉了:“你缺钱买车么?”
易濯在自己嘴前比划了一下,那意思是他噤声了。
混了这些年应予对什么事都很能忍了,唯独对他是压不住想爆发,她就没见过拿无赖当优秀品质还展现到淋淋尽致的人,一次又一次的,能忍到现在着实不错了。沉着气默了半晌,应予还是发动了车。一米八几还挺有料的人,推的下去么?
易濯说话算数,再没开过口,到了地方他才说:“劳烦应总靠边停下车。”
应予当没听见,昨晚是她失误,今天可没那么好的事儿。易濯不催也不恼,等到下个红灯他从容地解开安全带,打个招呼下车走了。
潇洒的背影从后视镜上消失,应予吸了一口气按捺下来,这么多年了,她又有了想骂娘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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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繁华地段的十字路口矗立着一个构造别致的现代建筑,是本市著名的私人美术馆。易濯在门口看了会儿走了进去。馆内比较空旷,正中央的展区摆上了高高低低的展示台,原来的空白展示板换成了一些工艺品简介。
易濯纳闷,唤来了工作人员。
“把你们馆长叫出来。”
不一会儿有个清新俊逸的男人快步走过来,他是这儿的馆长,也是易濯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