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多问,只与我碰杯。
我道:“雪顶夕颜配快刀乱麻,可是世间至刚至猛的组合,小伙计,你可别哭,到时候说本阁主欺负了你。”
他笑:“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
一连干了数杯,彼此都觉得不大尽兴,便干脆捧着酒坛子喝。
“快刀乱麻…这名字…”他喃喃自语的念叨,带了三分玩味,七分了悟,点评道:“很有气魄。”
我对他竖起大拇指:“好东西果然要与知音分享。我今日才觉得,那啥啥鱼伯和粽子就是我和你啊!”
他纠正道:“是俞伯牙和钟子期。”
“嗯,对对。”我点头如捣蒜。
他听了这话笑的一脸受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案上敲击。“不是什么人都似我这般懂得欣赏。”说着,举箸夹了一块红烧肉。
清风明月,他居然连吃肉都吃得这般优雅。手指纤长,根根分明,剔透如白玉。
我苦着脸看他细嚼慢咽,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不好吃?”
他愣了愣,随即道:“不是,是囫囵吞枣没有味道。你做的菜好吃,自然要细细品尝。”
“呜哇——!”我闻言,感动的嚎啕大哭。
他坐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后背,劝慰道:“莫要哭了。我若是在你下巴这里接一个碗,改日晒干得了盐,都可以给你做菜。”
我破涕为笑。
他嘴角还挂了一抹残酒,衬在月光里,盈盈欲滴。我情不自禁伸手触碰,他为之莞尔,嘴角上扬,皆近在眼前。我道:“你真好看。”
他揉着我的脑袋,“你也是顶好看的。”
“可有人不这么觉得。”
他想了想:“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就像我觉得你好看,远比那个蛇妖好看。”
“谁是蛇妖?”我纳闷。
“喏,就是那个祭台上参拜的。”
呃…
我心里高兴的很,脸上却还装模作样的说:“可大家都觉得她是大家闺秀,她知书达理,她温柔婉约,她…”
小伙计打断我:“别的不去说,就是她那尖下巴,我总担心她若是低下头会在自己心口这里戳个大窟窿。”
“噗——!哈哈哈!”我着实忍不住,一张脸上还挂着泪,顿时又笑得肆无忌惮,便成了大花猫。
他替我把脸擦干净,容我化悲愤为食量,一气将菜肴全部扫进肚子里,也顺便给丧彪尝了几口老酒,狗中之霸喝完醉醺醺趴在我脚边,我则抱着小伙计的膝盖看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我虽不再觉得委屈,但到底意气难平,阵阵失落涌上心头,瓮声道:“小伙计,你说,本阁主有房有业,为何竟落到如斯田地。”
他酒量确实好极,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淡淡睨了我一眼道:“可是又受了什么委屈?”
我耷拉着脑袋:“薛毓琛不想要我了。”
他听完后良久没说话,只捉着我的手把玩。一根根手指被他以分筋错骨的细腻程度摸来摸去,在我快要失去耐心之前缓缓开口,低低的鼻音撩人心弦。“你知不知道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条姻缘线?”
“嗯。”
他举起我的小指:“传说月老将红线绑在这上头,凡人是瞧不见的。”
我点点头:“说是这么说的。”
“你不相信?”他歪着头看我,眼神坚定。
“倘若他不要你,便不是你的真命天子,有何可懊丧。人浮于世,但求诚于己,诚于心。努力过了,会得到什么结果,全看天意。万事随缘,顺其自然就好。”
“嗯,很多人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这是借口,无非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
“哦?你这样觉得?”
“嗯,所谓缘分,其实就是外力,或推行,或逆行,是影响制衡的条件,却不是真正的关键。将失败的结果归咎于缘起缘灭,不过是为自己的放弃,寻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缘起缘灭是外物,心随意动是内因。这可是你告诉我的,心若羁绊,终究会义无反顾。”
月光下,他轻轻笑起来,手指穿过我的头发。长久以来,一个人生活只觉得寥落入骨,如今凭空多出一个人来分担喜怒哀乐,便觉得喜上加喜,苦中亦可作乐。就连日子平淡如水也愣是给尝出一个快乐与逍遥。
他的胸膛结实,安稳。我借着士气低落便百般撒娇,耍无赖。“你说的是不错,可我要是嫁不出去,以后死了就只能做只游魂野鬼。”
他轻轻叩了我脑袋:“成天胡说八道,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到底哪里来的?”
我委屈的扁着嘴:“要不然,找个人贩子买一个相公得了,或者干脆抢一个。”
他笑得意味深长:“现成的就有一个啊。”
“嗯?”
他指了指自己:“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娶你好了。”
我深思熟虑良久,觉得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无名无姓,就算我嫁给你,死了也还是孤魂野鬼。”
他铁青着脸:“你就不许我哪天恢复记忆啊?”
“那倒也是…”
“再说,就算我真无名无姓,你嫁给我,死了葬在一块儿好作个伴,也还是不错的。”
我经他一提点,顿时觉得可行性高了许多,便伸出小指来,一脸严肃道:“拉钩。”
他唇角一提,弯起小指与我扣上,就在这一瞬,一股气力将我往前一拉,整个人便顺势扑到了他身上。
☆、甜水乡小记——酸甜辣苦咸
后头的事情便记得不甚清楚了。
依稀只觉得当时他的眉眼都十分之大,大到整张脸几乎全压了过来,浓浓的酒酿味在我鼻息处打转,久久不散。夜里还梦见一口棺材板,上好的木料,宽阔结实,我抱着这口棺材,摸啊摸,心里好生踏实。
醒来却十分之惶恐。
因为不知自己昨夜是否把小伙计给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了?!一颗心七上八下,汹涌澎湃,灌了两壶凉茶下肚,无效。吞了一粒大力金刚保心丸,无效。直到最后面壁运气,于体内回转一个小周天,这颗心方安静下来,乖乖落回实处。
如此一系列反常的现象令我开始反思,难不成自己竟把小伙计给瞧上了?
这一想法没意识到还好,一旦意识到,整夜整夜,便再也无法入睡了。翌日,顶着一双黑眼圈去找我的军师。
我的这个军师远比不上鬼谷子孙子什么的有雄才伟略,惊世谋算,却是极好的。首先,她长年流连于勾栏瓦肆,见惯风月,对男女之事比我有把握的多。再者,她职业特殊,一笔春宫画的惟妙惟肖,远近驰名。我是个大夫,晓得对症下药的道理,若想问红尘之事,自然弃鬼谷子而选窈窕君。
每日卯正时分,百官上朝,也必然是窈窕君奋笔疾书,激情创作的最佳时机。
就像我开门应诊,会收取一定诊金,如今轮到自己上门去求指点求答疑求解惑,自然也须备一份酬劳。只不过这酬劳有些特殊,并非金银财帛,而是春宫秘籍。
我阿爹阿娘珍藏了一本名为《画中仙》的绝世武功秘籍。我趁他们不在家,曾私下里研究过。例如女上男下的‘观音坐莲’又或者秋千上过招的‘无相蜜意’,还有以手指为主的‘六脉深剑’,各种繁复招式,跨越地域,场所,叫人眼花缭乱。
我去找窈窕,便带的这本《画中仙》前往,意在借花献佛。
对于我的孝敬,窈窕君可谓爱不释手。只是当我建议她是否也该尝试创作可供女女修炼的秘籍时,她则表现得相当抗拒,并且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婉言谢绝道:“我和你两个女人练此种功夫没有意义。春宫,必定是要一阴一阳方能体会水□融之乐趣。”
我纳闷:“可你也画男男的呀?为何有男男的功夫,男女的功夫,偏没有女女的?”
她翻了个白眼,懒得再与我多言,瞧我的眼神楞是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长吁短叹道:“唉!七窍通了六窍,门外汉呐!”跟着话锋一转,摩挲着下巴对我说:“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但要弄清楚,你必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首先,你确定自己不是健康出了问题,例如心疾?”
我摇头。
她略一沉吟又道:“那你又有否将他当作你爹,你哥,或者好朋友看待?须知,日久生情,也未必是男女之情,你与他同一屋檐下,很有可能是将他当作亲人看待。”
仔细思索一番之后我答道:“有时候我觉得他像爹,有时候像亲哥,还有时候像你…或…丧彪。”
这种像雾像雨又像风的答案令窈窕十分头疼,她干脆从私人百宝箱里掏出一瓶神油塞到我手里,嘱咐道:“这样,要分清楚很容易。他不是之前受伤了吗?你今夜与他上这按摩药油,细细观察,慢慢品味,过了今夜,便有答案了。”
我将药油握在手心,兴奋道:“你确定?当真可行?”
“听我的包准没错。”她冲我挤眉弄眼,“夜深人静之时,你与他坦诚相对,看看自己可有心跳加速无,头晕目眩无,呼吸困难无。另外,切忌要留意他的反应,可有害羞,激动,急迫…等等。”
我点头应好,揣着窈窕附送的药油亟亟而去,一路归心似箭,哪知才上了胭脂桥,便听到身后有人唤我。
窈窕小跑步追着向我喊话:“小汝——拿错了——给你的是催—情—药—油!”
“啊?什么?”我已走出一大段距离,着实不高兴再往回折返,只好与窈窕隔空遥遥喊话。
一阵风过,窈窕的声音到了我耳朵里都是“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催情药油——!”
“嗡嗡嗡嗡——!”
……
她没追上,就此作罢。
当晚,小伙计便被我拖上楼,真真欲拒还羞,我见犹怜。
搓热了掌心,倒上药油,我往他背上轻轻按了几下,试一试力道,一边安慰他几句。“大家都这么熟了,别害臊嘛。”
他:“……”
一炷香以后,小伙计终于明白我为刀俎,他为鱼肉,便彻底放弃挣扎,舒服的趴在床上任我为所欲为了。
手指顺着肌理由上而下,我摸到他身上零零星星的伤疤,有凹凸不平的触感,问道:“还疼吗?”
他顿了顿:“没感觉。”
我心里有些不忍,不舍,间或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当下按摩起来便格外卖力,对准他身上的穴位,沿着脉络来来回回摸了个遍。
渐渐的,感觉自己的身体浮了起来,腾于半空。
我低头一瞧:“你撅屁股作什么?”
他本是趴在床板上,任我坐在腰间。此刻却无端的弓起背,令下腹与床铺隔开一段距离。
“呃,床…咯的慌。”
我听他的声音略有嘶哑,关切道:“有吗?翻过来让我瞧瞧。”
他略显慌张,“没事没事,你去忙你的吧。”边说边拉了一张被子往身上盖。脸色潮红,发丝凌乱。瞧这模样,像是我欺负了他。
这与窈窕形容得状况委实大相径庭。什么害羞,急迫,均是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他害羞乃是畏惧于我的威严,一双眼眸楚楚可怜,快要滴出水来,瞧的我心里七上八下。至于急迫,则是急于将我往外赶,甚至下了逐客令。我不免有些黯然神伤,呐呐道:“好吧。”悻悻然放下药油,走了出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颓败。
显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且不说我有否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