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只是求平安而已。既然这点能达成共识,想来皇上心中已经有了主张。我要哪个,选哪个并不重要。”
我越说下去,连自己都心惊。表面上,我是心甘情愿入宫的,可私底下不过是求得一时的和平而已。
既然我早早就是棋盘的上的棋子,进退不由我。
再者,若是真心待我,封号什么,不过是虚无。我宁可守着一颗心,也不要抱着某个莫须有的封号。
十三见我如此说,自顾自的在折子上圈了个,递到我眼面前说:“这个甚好。”
低头一看:宁妃。
如血的朱砂御笔,自此隔断我的海阔天空。
我曾还想着将来和翠珠一道,有朝一日去看看江南的雨,塞北的雪,天为裘被,地为枕席,皓天苍苍,四野茫茫,只如今已都成了云烟。
心里一阵难过,垂头抹起眼泪来。
十三慌神了,忙柔声安慰说:“你若不喜欢,自己随便挑个中意吧。我不为难你就是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哭得更凶。
“蕙宁,你莫哭了。再哭下去,皇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好了,好了。咱不看了,不要了就是。扔一边去,我扔了哦。免得你看着心烦。”说着立刻走开几步,一边扭头打量我,一边踮起脚尖做出甩手的动作,甚是滑稽。
哭腔极重道:“你扔了这个,保不准明日又得送来。你天天都给我扔吗?”
十三哑巴了,站在那里,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脸上装作极为委屈的望着我。
外面已经传来胤禛说话声,我连忙擦干眼泪,又拧了拧脸颊,疼得直咧嘴,勉强挤出几分笑容,他人已经进来,见着十三的姿势,笑问:“十三弟,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十三讪讪一笑,将那折子递给胤禛道:“臣弟总算不辱使命。”
胤禛满是欣喜,接过折子一看,立刻道:“正合朕意。蕙宁……”
他一扭头,怔怔的望着我,想必我的神色好看不到哪里去,“你若是不喜欢,朕……”
“不碍事。就是刚才同十三爷说起从前的事,笑得直掉眼泪。这会儿,我眼睛还肿了吧。遭了,明儿没法见人了。”我故作夸张,从软榻上跳下来,做出捂脸的动作。
十三也接口道:“皇兄,蕙宁古灵精怪惯了,可莫着了她的道。”
说完,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胤禛看看他,又看看我,才缓了脸色,道:“没事就好。没事便好。”
十三在一旁咋呼呼的叫了声,“皇兄,臣弟方才失礼,日后定当注意。”
胤禛道:“不必了。你们自由长大,感情本来就好,不必这些虚礼,私底下依旧以名号相称就是。”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十三说的是称谓,既然我已经选定封号,往后便是宁妃娘娘了。
宁妃娘娘,好远好长的字眼。
怎么会跟我有关系呢。
胤禛却很是高兴,语气急快的说:“册封的事恐怕要缓几日再行布告,不过宫里规矩照旧,明日朕便颁旨,省得夜长梦多,到时候某些人翻脸无情的。”
我只是听着,只当他说的不是我的事情,静静的待在一旁。
他们兄弟俩又说起了政事,这次我算是听明白了。又或者是,故意让我听明白的。
昨夜里的那一跪,九爷回去后就病倒了,说是病势异常凶猛。胤禛的意思是让宜妃出宫暂居九爷府,代为照顾。
虽说让他们母子团聚的好事,可历史上,宜妃自此也就再没回过宫。
至于胤禛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更是不敢揣测,毕竟,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八爷和十爷如今无恙,十四爷也还在宫中。
想起十四爷,便忍不住想起姐姐,我也该去看看她的。
可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相见不如怀念。
德妃娘娘不知会如何看我。
我既然已经做下了,也顾全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是担心姐姐,如今的处境下,她是否还能如往日般淡然执著。
吩咐高无庸传膳,天色已经擦黑。高无庸说方才喜环来过,又被他打发回去了。
我望着墨色似的天空,几颗星星寂寥的挂在天际,说不出的开阔,却又异常孤单。我突然问自己,自由,到底自由是什么呢。读高中时,总幻想着大学时要如何疯狂,如何享受来之不易的自由。可真正到了那个份上,自由依旧遥不可及。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如果心不自由,无论身处何种环境都只是或大或小的牢笼。
至少我的心,还是我自己的。
回头看见胤禛和十三不知说起什么,仰头大笑,见我望着他,便定定的迎着我的目光。
我却先转过脑袋,只盯着星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至少我的心,依旧是我的。
没有人能将它从我身体夺走。命运不行,这道道宫墙的紫禁城更不行。
我还拥有它,便是此间最富有的人了。
席间,兄弟俩虽是有说有笑,可皇上越客气,十三就越恭谨。我坐在一旁,不过事件摆设,偶尔插科打诨几句,缓缓冷下的气氛。一顿饭吃得又累又困,好不容易撤下餐具,胤禛还追问道有点心要不要的。我吓得连连摆手,再这么吃下去,不知道要死掉多少脑细胞。
十三起身已是要走的意思,我一着急道:“要不,十三爷陪皇上下盘棋吧。胃里积食,消化消化才好。”
十三一副了然的神色,胤禛未接话,我已经让高无庸备好棋盘,又亲手给他们沏了茶,端坐一边,打死不退。
话说,这人也来了,封号也有了,连弘时都说要改口了,接下来是什么,我可是清楚得很。
我可没准备好。更没那位心力。
某人看上去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从打知道我选了封号开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这样的人,单处起来未免太危险了。
保险起见,十三爷绝对不能早走。
胤禛望着我,嘴角紧闭,我也不惧他,努努下巴,示意他留神棋盘,十三爷可是都杀进家门前了,他却是走了步死棋。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道:“不行,这么下岂非自投罗网,应该这样。”
眼疾手快,夺了他手里的飞马,上相,暂且缓缓十三的攻势。
这么一动,他总算是移开目光,眯眼盯着棋盘,十三下手更快,上炮将军了。
胤禛一笑道:“朕输了。”
十三连忙起身道:“皇兄承让了。时候也不早了,臣弟也该告退了。”
我“唰”的直起身子,瞪着十三,可他铁了心不多看我一眼,胤禛一点头,他后退几步,正欲夺门而逃。一个小太监却是连滚带爬的进来,慌里慌张的报道:“皇上,皇上,年妃,年妃娘娘那边似乎……”
“年妃怎么了?”胤禛的目光绞在我脸上,层层道道,经纬有序的压在我身上,话却是对小太监说的,语气淡然,似乎毫不关心。年妃。他如今应该很宠年妃才是的啊。
小太监一边磕头,一边说:“回皇上,太医说,年妃娘娘有流产迹象,皇后娘娘差奴才来禀告皇上。”
“朕知道了。”冷冰冰的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他的眼神依旧绕着我,怕是里面的中衣都要汗湿了。
那小太监还是磕头道:“皇上,年妃一直喊着要见皇上,皇后娘娘请皇上移驾毓秀宫!奴才求皇上移驾!”
我见那小太监额际已经磕出血来,后进门的高无庸也跪在一边,身子伏得极低,十三收住脚步,望着里面,也未在动身。
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一阵寒霜。
我一阵恍惚,刚才席间谈笑风声起的另有他人,绝非是我此刻面前之人。
又惊又慌,我叫了声:“皇上!”
他移开目光,语气更是冰冷的说:“十三弟,又要耽误你出宫的时间了。怡然居路远,替朕送宁妃回去吧。”
不知是要说给谁听,特意加重了“宁妃”二字。
十三连忙应声。
胤禛这才动了动身子,往外走去,经过那小太监身边,抬腿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他胸口。那小太监脑袋扭动两下,不知生死,倒在一边。我眼角一热,发现自己叫出声了,连忙捂住嘴巴。
我方才见到的,不是四爷,是皇上了。
高无庸临退出去前,已经挥手差人进来拖走那小太监,只怕此时不死,也活不过今夜了。
不知哪根筋不对,还是完全被吓蒙了,上前几步,挡在侍卫之前,试试了小太监的鼻息,呼吸还有却十分微弱。
小太监瞧身子不过十三四岁,满脸都是鲜血,瞧不出模样,衣服却是例外湿透。
他来,是否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呢。
他来,是否就知道自己命绝今日呢。
“十三爷!”
我头也没回的喊道。
听见身后的人重重的吸了口气,说:“带下去好生养着,待伤好了,让他记得去怡然居谢恩。”
两个侍卫愣愣的呆立着,十三又喝道:“还不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两更,还有一章估计七点左右奉上。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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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 第六十八章。 回怡然居的路上,十三只是在前面掌着灯笼。我自己也握着一盏,好像这样才能温暖些,有火光,才让我觉得多了几分安全感。
十三并没有安慰或者解释什么,只是埋头走路,距离落下来,他便停下来等我一会儿。我走过去,他又快步走开了。
他是怕我追问吗?
“十三爷!”我唤了他一声。他住了足,却是背对着我。我疾走几步,立在他身侧,压低着声音问道:“当年康熙爷是把皇位传给皇上的,是不是?是有遗诏,还是早早就知道的,对不对?所以皇上才是康熙爷属意的,对吧。”
十三转头,眼神中有我从来没有的厉色,“是!皇阿玛驾崩前一个月就已经告知四哥!”
“所以皇上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你也知道的,却瞒着我,还借故支开九爷十爷是不是?”
原来他早就知道的,难怪一直如此笃定呢。
十三露出疑惑的神情,问:“蕙宁,皇阿玛的遗诏你不是早就见过。你不记得了?”
“我见过,我什么时候见过!”我大惊失色。
“五十五年元宵节,你误闯进乾清宫,皇阿玛当时来不及收那道圣旨,你不是亲眼见过吗?蕙宁,你不记得了!”
五十五年元宵节?
我记得自己是五十五年夏,才莫名其妙穿越时空,又落进这具身子里的。
之前的事,我又怎么会记得?
怎么可能呢?乾清宫侍卫那么多,我怎么会闯进去。既然是关于大位的遗诏,康熙又怎么会让苏尔佳…蕙宁这个小丫头看见呢。不可能的,康熙那么谨慎的人,绝对不会如此大意的。
可是,十三又为何要骗我。
他没有理由的。
“那日,在你阿玛书房中,你那么坚定的选择四哥这边,难道不是因为那道圣旨吗?”十三似是起了疑心,追问道。
“那你们呢?”我深吸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也是因为清楚我知道这个,才如此待我?”
“蕙宁,我四哥待你如何,你如今还有疑惑吗?遗诏的事,是皇阿玛驾崩前,才告知四哥的。我更是最近才听四哥说起的。你可记得皇阿玛最后跟你说的那句话了,皇阿玛说,只要他在一日,就不准你回京,言下之意就是……”
“康熙爷的意思是,他驾崩后,我便是……”
我当初只当是以为康熙恨我入骨,不愿再看见我。
可细想下来,我似乎又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让康熙如此忌惮我的。
我一直都以为是十四爷跟康熙说了什么,我一直以为是有人背后想要加害与我,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