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跟他们其中一支部队比较起来,就像李文侯的一万人,我们的装备、训练度都远远超过他了,因此相对来说,我们是占了优势的。因此我要说的,就是要把貌似强大的敌人分析透彻了,再逐个考虑对策。就像下棋一样,左首杀你两子,右首再杀你两子,积少成多,此盘我也胜了。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皆是深感震惊的表情,呆呆望着我。司马恭躬身而出,激昂道:“将军的智谋才学,非同常人!我等能在帐下效力,蒙受教诲,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众将一齐凛凛揖拜道:“大人英明神武,天下无双!”
我得意扬扬地道:“免了罢,你们再这么大拍我的马屁,恐怕我也要忘形了。还是再讨论讨论皇甫嵩的事情吧。”
众将又七嘴八舌地笑赞了片刻,这才安静下来。主簿滕邝出禀道:“皇甫嵩以功劳自居,甚有弑君代立之心。闻说信都令汉阳阎忠乃其朋党,诡词阴损圣上,以嵩威震本朝,风声海外,又有‘汤、武之举’,假辞令其造反。皇甫嵩虽未见应允,恐怕心已动了。现在他自以将军非己而加诬蔑,其心可诛。不过董卓等已兵发四路,槐里驻军区区三千尔。即便另有图谋,大人也不必畏惧。”
高敬点头道:“皇甫嵩既有代汉之心,然亦不能黜之为民,自是朝中再无可征战之将了。大人不如先屯驻左冯翊之北频阳,静观其变。若情势好转,可出战北地、安定郡。情势不妙,则亦可退至弘农,上书朝廷,先发制人。此两全之策也。”
我喜道:“高参军所言极妙。”拿出地图看了一看,大笑,“频阳再往北,去三四百里,就是北地的漆垣了。观之韩遂、边章行速,这北面的李文侯简直是如飞一般。我料这小子一定会走漆垣,直逼长安。传令下去,两月内到达漆垣,昼夜行军,若有敢走漏风声者,军法处置!”
众将怔住,司马恭请示道:“将军莫非要去打李文侯么?”我点点头,他忙跪道:“不受主将之命,擅自出战乃是大罪。更何况九日间拖怠行速,这两日便要走几百里路,恐怕更会招人猜疑。”
我挥挥手,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你当我一时脑子发热,就想出来这么个主意?告诉你们,这些天我故意拖怠行军,无非是放出风去,让贼寇知道,我颜鹰贪生怕死,是个庸才罢了!我军九日不至长安,皇甫嵩差点把我羁押起来,这些事既然闹出去,我总得要收点什么回来!你们想,若是我突然改变策略,两天就奔到敌军面前,这帮家伙又怎会有还手之力呢?”
主簿滕邝已忍不住喊了起来,“哎呀,妙啊!”我瞥了他一眼,又接着道:“至于擅自出战,是指下级而言。我自统本部人马,说是要奉皇甫嵩辖制,可不是他的人,他又管得了吗?再说我是副职,按理也有权便宜行事,就算打了败仗,也没人敢说坏话,更何况,也许我会赢呢?”
狡黠一笑,众将都忍不住捧腹起来。司马恭也颔首道:“不错,打了胜仗,自不会再有人议论。司马恭恳请将军委我以先锋之职!”
我笑着点头,“你看着办吧。”众将见司马恭抢了先机,都争先恐后地请战。一时帐中气氛大炽。
“好了好了,各有所用,都不必闹了。哈哈,哈哈!”
……
左冯翊北面广大的土地,大多荒芜了。黄巾起义所带来的后遗症,能让曹操这类天才都大伤脑筋,几次发出屯垦命令。况乎汉末灵帝这类庸人!起义被无情镇压,某些人还大砍农民的脑袋堆成“京观”以炫耀武功。但治世就是治世,乱世就是乱世,一点都不会因为某些触动而改观的。皇帝照样吃喝享乐,朝政照样混乱无秩,三公九卿走马灯似的更换,全是卖官所带来的后果。村镇里尘埃缭绕,不闻鸡犬,穿过废墟,随时随地都可能踩到尸骨。
越近北,那种肃杀的感觉越是浓重。一路强行军过来,甚至碰到了几名从北地来的报急快马,称北宫伯玉、李文侯已率军围了重镇泥阳,而他们十路信使,只出来四人,准备分往长安、洛阳、槐里、河东传讯。我命他们继续使命,一面开始部署战役计划。当然,一切准备行动都是在紧张的行军中展开。
除了吃饭略作停留,两天我们奔袭了四五百里。从雩县至漆垣,劳师动众,却是大功成就了一半。
据闻李文侯自在北地丁奚城剿杀了汉军千余之后,张狂浮躁,十余日向南推进千余里,而此时,他若攻下泥阳,顿时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此地乃通往西京的咽喉,往南没有几天就可到达霸陵。虽说漆垣已布置了重兵防守,但依照敌军的规模看,仍比较脆弱。
到达漆垣,守军乃左冯翊丞兼领长史孙奋。闻说虎骑校尉大军密至,就像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又砸在自己头上一般,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出来迎接。见了我军声势,全城欢声雷动,要不是传命不准泄露军机,恐怕不知有多少人会敲锣打鼓通知别人呢。
我率司马恭等径跨进原南部都尉的治衙。老百姓逃得都差不多了,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却是最容易被伤的战争受害者。问起防御力量,孙奋不无哀叹地道:“将军也都看到了,军卒无心恋战,而贼势当强之时,吾七百余将士哪能守得住这座城哩?将军一到,我这才安心了。看来更要鼓舞士气,和羌寇好好地打一仗。”
我点点头,道:“七百人守在这里,也难为你们了。不过我们只能停留半天,今晚便要开拔。”
孙奋吃了一惊,道:“怎么,将军不是来助战的吗?”
我哈哈道:“孙长史不必惊慌,我正是来助你们破贼的。不过光坚守此处,又有什么用呢?我料泥阳一破,李文侯必会倾师来攻,那时便是我等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你们只要牢牢地驻守此城,虚张声势,与我军遥相呼应即可。我会趁贼军大意之机,重占泥阳,断他后路,然后分路击之。那时他前无可去,后无可逃,必然为我所败。”
孙奋呆了半晌,击掌道:“颜将军果然神见!难怪听人说道将军名字,无不凛然叹服,今日得见,也是孙某三生有幸了。”
我淡淡一哂,道:“过奖。孙长史还要严守军机,若是有敌人探子混进城来,得了这个消息,恐怕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孙奋长揖道:“将军放心,我这就去办,漆垣城绝不会漏进一个探子。李文侯有勇无谋之辈,不过兵甲多一些罢了。”急急离衙而去。
我回顾司马恭,道:“传命下去,屯驻城中,不得扰民。吃过晚饭,立刻上路。我们要赶在敌人出军之前到达泥阳附近。”
愈接近敌人,愈是小心翼翼,半点马虎不得。全军晓宿夜行,从山岭间绕了一个大圈子,疲惫不堪,但终于赶到了泥阳北面的大豫邑附近。我立即传命全军分成十路,分别在荒芜多林的地方屯驻。没有号令,不得擅自离岗,逾矩者斩。闻说泥阳已陷,李文侯等纵骑烧杀抢掠、肆意妄为。到了晚间,甚至能看到远处城池中突起的火焰,听到寒风中传来的隐隐哭声,不禁心情大坏。
等了一天,还不见贼军出击漆垣的消息。将士们再也熬不住了,纷纷请战。我一方面不失时机地作临战前宣传鼓动,另一方面也强自按捺冲动,不允许自己感情用事。因为任何一点细微的失策必然导致全局溃败。而失败,是所有人都不想见到的。自带兵以来,我愈发感到冷静沉着,对于军队首脑来说的非常意义了。他们得忍受着最大的压力,而行使着最为理性的决策,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实在不是什么轻松愉悦的事情。
没有经历磨练的羽林骑士卒不能体会到战争的严酷,甚至有些人吵着要睡帐篷,露宿在野地里整夜不能合眼,还不能生火,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但当我会合了军队的大小头头,跟他们一齐伏在林间,彻夜不眠的时候,所有的风言风语都没有了。这就是我的带兵的策略:与其训斥士兵,不如自己以身作则。能不费力解说的,便不要花那么大的气力。
伏到第二天,气温愈发下降。很多士兵发起烧来,我听着他们的痛苦呻吟之声,不由大感矛盾:若是敌人以静制动,我该怎么办呢?难道在野地里趴一辈子吗?
坚持到第三天,在几乎要崩溃的边缘,探马来报,李文侯已挥师南下了。我感觉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比捡到一千万钱还要爽快。众军得到消息,无不精神大振、摩拳擦掌,静候分派。
“哈哈,终于该我们发炮了!”我举手大叫,满脸喜悦,“司马恭,此仗若由你来指挥,五千人该把这城拿下了罢?”朝他眨了眨眼。
司马恭顿时明白我把攻城的任务交给了他,大喜道:“多谢将军。军士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贼寇毫无防范,这小小泥阳,还不手到擒来吗?”
高敬、王巍、滕邝等也赶紧请战。我笑道:“慢来慢来。你们跟着我指挥铁甲骑兵吧,这支部队才是今天取胜的关键。那可恶的李小贼,哼哼,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高敬猛醒,笑道:“大人,贼寇若闻说我等占了泥阳,必定惊怒交加,挥军来攻,此时只要埋伏在他的归路之上,与城中一半精锐分而击之,可获大胜。”
我微笑颔首,“难得你也能想到这一层,看来以后你可升右司马兼参军职了。”
高敬忙谦虚起来,又跪下请战,道:“末将愿接掌猛甲骑,潜伏敌后。请大人务必将此重任交与末将!”
我闻言颇有些犹豫,心想:甲骑如何行动得当,恐怕不是你们指挥得来。倒不是我倚老卖老,我完全清楚这支部队的底蕴和能力,也非常清楚它的缺陷,所以运用起来,自然顺当。再说这支部队只长于攻击,若是甲骑一退,便会有全军失利的危险。
因为没有让高敬单独统过兵,不知底细,自不能像司马恭一样放心。但他语辞坚决,铿铿有声。心中一软,道:“好吧好吧,就命你为甲骑长!先起来吧。王巍、滕邝,你俩当他副手,要小心敌人用诡计。此次你们的任务不轻啊,敌军撤师返回,必然没有防备,伏在他们必经之路偷袭,比较容易得手,但千万不能出乱,否则定被围歼。我自会与司马恭等从敌前杀来,两下夹击,杀它个措手不及。记住,不能轻敌啊。”
高敬慨然领命,道:“末将明白。”
我心下大放,朝身后的卢横道:“你就跟着我吧。此次人人都要立功,你也要多杀几个蛮寇才是,不要丢了羽林骑官的脸。”
卢横奋声道:“将军放心,我卢横决不放过一人,定要杀他片甲不留!”
高敬等率领而去,而司马恭已指挥军队,包围了泥阳城。卢横护着我在远处高地看着战况,只见大地上,遮天蔽日的旗帜四处飘动,大群大群的士兵高声喊杀,往城池冲锋。队中,将校击鼓,司马恭却自领精卒在城下指挥。一条条长梯直竖在城墙之上,宛如篱笆一般。
敌军似是乱了阵脚,又好像压根儿也没想到身旁伏着如此一支强劲的军队。城头上旗号紊乱,士卒哀叫逃命,全无抵抗能力。我见城下有数百人的团队分成几股,反复冲撞城门,心头大喜,笑道:“那是谁的部众?”
身旁一士卒忙答道:“那是长史手下鲍都尉的人马。”
“哪个鲍都尉?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士卒道:“是长史新提拔的鲍秉鲍都尉。他是河内旧部,因为勇猛刚毅,因此极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