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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茜冷冷说道:“你这样蛮干,也许还没靠近大船,木筏倒先给你震散了。”
陶羽道:“可是我不会提纵之术,跃不上大船,这怎办呢?”
凌茜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取了一只椰子,扬手向海面上掷,莲足轻轻一点筏面,身形已箭射而起。
那大船与木筏之间,相隔约有十六七丈,凌茜一口真气将尽,已飞越了十丈左右,恰巧那椰子正落到水面,只见她足尖在椰子上略有借力,二次腾身,便轻盈地落在大船之上。
陶羽大大松了一口气,见凌茜匆匆解了帆索,当中主帆一落,船速登时又减了大半。
她随手在舱面上找了一根长绳,抛给陶羽,将木筏移近船边,陶羽也攀上了大船。
两人在船尾舵边寻到辛弟,但见他有气无力地躺在舱板上,冗自望着二人咧嘴傻笑。
陶羽扶他坐起,急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船上只剩下你—个人?”
辛弟龇牙笑道:“人倒还有五六个,只是她们也四五天没吃过东西,不知现在死了没有?”
陶羽更诧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她们是谁?这船又是谁的?”
辛弟喘了一会,才道:“那天夜里,咱们的船被宫天宁那厮撞沉,我在水里不见你们,胡乱就爬上了这艘船上。”
陶羽插口问道:“这是谁的船?船上的人呢?”
辛弟笑道:“这条船,就是桃花岛五艘大船中的一艘。大约他们只装了几辆马车,所以无人守护,除了船伙,就只有五六个婆娘守军。我趁着大黑人乱,悄悄把船上水手宰了,自己转了舵,可笑桃花神君那老糊涂竟没发觉,还在一个劲儿满海里捞你们的尸首哩!”
陶羽摇摇头,又问道:“那么,船上那些桃花岛女侍呢?你也把她们杀了?”
辛弟道:“我辛弟堂堂男子汉,怎会杀她们婆娘家,但我怕她们出来鬼叫,就把那五六个婆娘全一起赶进底舱,把舱门锁住,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他咽了一口唾沫,接着又道:“这些日子,我一个人驾了这艘大船满海乱转,也没找到你们。船上虽然有米有水,可惜我又不会煮饭,饿了四五天,现在连一点力气使不出来了,你们可有吃的?快给我一些……”
陶羽听他一番愣话,又好气又好笑,连忙奔到舱中,劈落铁锁,掀开舱盖,果见有五六个桃花岛侍女,东倒西歪,躺了一舱。
原来这些女侍,都是桃花神君带往中原粗使的丫头,虽有几分武功,却不很精,被辛弟锁在舱里四五天,皆已饿得奄奄一息了。
凌茜只好亲自动手,煮了一大锅米饭,可喂给辛弟和女侍们饱吃一顿,但她自己却粒米未进,独自在舱中发怔。
陶羽也无心饮食,嘱令那些女侍们好生侍候着凌茜,郁郁踱出船舱,准备叫辛弟张帆驶船。
辛弟笑嘻嘻走过来,道:“人是铁,饭是钢,吃饭这件事,当真是省不得的;现在肚子饱了,咱们也该张帆上路了,先往那儿去呢?”
陶羽沉吟半晌,答道:“咱们先去桃花岛,再回中原。”
辛弟一怔,问道:“去、桃花岛做啥?”
陶羽道:“送凌姑娘回去。”
辛弟顿时跳了起来,瞪着一对眼,左右张望一阵,沉声道:“你疯啦?好容易抢到手,不带回去,又给老头子送回去?”
陶羽挥挥手道:“唉!你不懂这些,不许你胡说,只管给我驾船到桃花岛去就是了。”
辛弟不住摇头,嘀咕道:“我真的不懂,追的时候只恨少生两条腿,舍死忘生追到了,又要送回去了,我真的不懂这道理。”
陶羽一面拉起风帆,一面叹道:“懂也罢,不懂也罢,为了竺姑娘一生名节,我又能怎样呢?”
辛弟是个粗人,接口道:“竺姑娘有什么关系,在我们无毛族,—个男人,讨上四五个婆娘,也算不得一回事。”
陶羽脸色一沉,喝道:“辛弟,你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凌姑娘是什么身份,这些话被她听见,那还了得?”
辛弟伸伸舌头,笑道:“只当我放屁好啦,可是桃花岛在什么所在?你和我谁也不知道,这船如何驶法?”
陶羽想想这活也对,便去悄俏唤了一名侍女出来,暗地问她去桃花岛应该在那一个方向?
那侍女膛目许久,摇摇头道:“婢子从未出过海,那弄得清方向。”
陶羽无奈,只得向辛弟道:“咱们都不知水路航道,错了方向,反而不好,只好先向北驶,待返抵中原以后,再另雇海船送她们回去。”
辛弟依言扬帆向北,逆风驶了一天一夜,前望一片苍茫,海大无际,左近虽有不少岛,却俱无人迹,这一来,连他自己也迷失了方向了。
陶羽心神交瘁,酣然沉睡,清晨醒来,见辛弟无精打采地撑着舵,极目碧涛千里,连一线陆地的影子也看不到,不觉诧道:“记得那天夜里追赶大船,不过半夜时间便能追上,后来船沉落水,避到那个小岛,也必然不会很远,怎么现在回驶一天一夜,还见不到陆地?”
辛弟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或许逆风北驶,行得特别慢些,公子,我肚子又饿了一夜,求你去叫那些婆娘弄点东西吃行吗?”
陶羽点点头,站起身来,忽然揉了揉睡眼,叫道:“辛弟,你瞧!舱板上那两只小艇怎么不见了?”
辛弟睁眼一看,果然舱面上原先架放着的两艘小艇竟己不翼而飞,余下两块空地。
陶羽又问道:“昨天分明还在,过了一夜,怎会忽然不见?昨夜你没有发觉什么动静?”
辛弟尴尬地笑道:“不瞒公子说,昨夜你睡了以后,咱也睡了,想不到大海里还会闹贼,实在叫人难防。”
陶羽心念一动,连忙飞步奔进舱里,拉开舱门,顿时呆住……
原来船中不但没有凌茜的人影,连那六名侍女,也一齐失去踪迹。
他已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觉一阵晕眩,扶着舱门,喃喃低声道:“她已经走了!她已经走了……”
是的,凌茜已经悄然而去,房中桌上,留着一幅白色丝中,中上用鲜红的血,潦草地写着。
恨无缘!恨无缘!
西窗裳冷晓月残,秋声迟,夜阑珊,几滴情泪,悄挂腮边,烦!烦!烦!
寻梦梦易醒。
问天天无言,这恼人愁丝,怎生得断?怎生得断?
陶羽捧着丝中,彷佛从那鲜红的血迹中,看到了凌茜愁苦凄凉的面庞。
泪水,像决堤的河水,一忽儿,将他衣襟上浸湿了一大 泪眼凄膝中,他不住地喃喃念道:“……恨无缘……恼人愁丝……怎生得断……怎生得断……唉!我对她太过份了,可是,事至如今,不这样,又能如何呢……”
他低头抚弄着项上那半枚“全真金钱”,这是凌茜嘱令海天四丑交给他的信物,现在,除了这半枚金钱,他好像失去了一切……
辛弟的声音突然在舱顶叫道:“公子,公子,你快上来……”
陶羽匆匆将那幅丝中塞进怀里,奔到舱顶,辛弟用手指着海面上道:“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陶羽凝神望去,刻刻碧波上,飘浮着一个人!
说他是“人”不如说是一具“浮尸”,因为那人正俯伏在一块木板上,—动不动,随浪浮沉,显然已经死了。
陶羽毅然道:“落帆,救他上来,看看有救没有?”
辛弟应着,三把两把松下风帆,用长钩将那人连同木板一起拖上船来,翻转来一看,脸色骤变,失声叫道:“呀!是他?”
陶羽低头一望,也是一怔,原来那人竟是宫天宁。
他伸手探了探宫天宁的胸口,发觉尚有余温,忙道:“辛弟,去烧点姜汤来,,他还没有死。”
辛弟道:“没有死,再补他一掌不就完事,还烧姜汤请他喝做啥?”
陶羽道:“不,我们得弄醒他问一问,他跟桃花神君一路,怎会突然浮尸海上,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辛弟满心不愿意,道:“这家伙欺侮竺姑娘,行同禽兽,咱们想杀他还辱他不到,何苦还费力气救醒他?依我说,管他桃花神君不神君,问也不必问了,弄把刀,把他头砍下来,将来送给竺姑娘,也好让她出出气。”
陶羽沉吟了一会,摇摇头道:“他虽然可恶可恨,死有余辜,但竺姑娘身上那块骨血,总是他的后代,孩子有什么罪?再说,咱们就算要杀他,也不能趁人之危,下此毒手。辛弟,你听我的话,快去烧碗姜汤来。”
辛弟虽不愿,但他一向对陶羽敬爱异常,不敢违拗,只得去舱里烧了一碗姜水,他心里实在恨那宫天宁不过,在碗里吐了两口唾液,这才端给陶羽。
陶羽把姜汤灌进宫天宁肚里,又替他推宫活穴,双掌潜运真力,在他“云门”、“将台”二处穴道上缓缓推拿,辛弟站在后面,看得浓眉紧皱,一直在摇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宫天宁气息渐匀,悠悠醒来。
当他一眼看见陶羽站在面前,不觉骇然一跳,就想翻身爬起。
辛弟双掌交错,厉声喝道:“姓宫的,只要你敢动一动,老子立刻要你的狗命。”
宫天宁心头机伶伶打个寒哗,一双眼珠,骨碌碌左右张望,所见到的,除了大海,便是陶羽和辛弟。不觉暗叹道:“完了,才脱虎口,又落在仇人手中,这一次,只怕一定是活不成了……”
陶羽脸上一片冷漠,注视了宫天宁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不是在桃花岛大船上吗?怎么会落在海中?”
宫天宁连忙答道:“都是凌祖尧那老贼……”话到这儿,忽然想起陶羽与凌茜的关系,赶紧又住了口。
陶羽道:“不要害怕,只管照实说出来,咱们不会难为你的。”
宫天宁脑袋连点,道:“小弟自知对陶兄不起,但那次给你焚心丸吃,实在并没有要害死陶兄的意思……”
陶羽淡淡一笑,打断他的话头,道:“过去的事,不必提它,我只是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堕在海中?”
宫天宁心念一阵转动,极力在脸上堆出一片感激的笑容,道:“说起来,小弟全是为了陶兄,可是此事误会难释,小弟纵或讲出来,大约陶兄也不肯相信。”
陶羽笑道:“你还没有说,怎知我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