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孩子,好歹也读几年书啊。
青玉斜一眼青璧,不由的微微一笑。虽说她也和娘一样想,女孩子家早晚是要回家的,毕竟不能像男人一样通过科举出人头地,不过她还是赞成青璧多上几年学。她又不像自己,家里不用她出力,多上几年就多上几年吧。
不比不知道,这么一比,就可以看出,青璧比青芒有志气多了。
青芒只说了两句话就要走,道:“大姐,二姐,你们也别做了,不过是一碗饭一碗菜的事,我回头就给你们端过来。”
送走青芒,青玉跟青璧感慨:“她倒挺仁义的。”
青璧只哼了一声,道:“再仁义也不过就是这么点面子情,有她爹娘呢,她还能怎么仁义?”龚氏尖酸刻薄,又小气计较,都说女儿随母,难保将来不磨灭了这一点真心,变的和她娘一样。
青玉气的笑道:“毕竟是亲姐妹,怎么就从你这落不到一句好话?要我说,你也太凉薄了些,每次青芒来,你总是爱理不理的,你就不能放下脸儿来,好好的多跟她说两句话?将来……”
她们都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只留下沈四海和石氏,无论如何,沈四河是亲兄弟,有个照应,总比嫁出去的闺女更方便。
这会和青芒兄妹感情好,她们也能在沈四河夫妻那说上话,但凡将来伸个手,总比外人强。
不过青玉到底没说出来。她现在说这话不合适了,倒像她多恨嫁一样。而且青璧对这个话题那么反感,她一时也不敢再探她的态度,只盼着她将来别再这么义气,这么偏激。
青璧开口:“我也没说她坏话啊。”青璧伸了个懒腰,半是嗔半是怪的瞅着青玉道:“姐妹情深是好事,青玉,你可别对谁都无原则的掏心窝子,小心让人吃了你不吐骨头。”
“你找打吧,又叫我名字,我可是你姐……再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没事竟拿我开玩笑……”姐妹俩的笑声一直传出了小院,清脆而动听。
转眼就是正月,暖阳照了一院,石氏和沈四海在院子里收拾着农具,准备一等天暖就要下地做活了。
石氏道:“最近,我瞧着青璧那孩子,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沈四海闷头修着犁,道:“你又多心了吧,我瞧着挺好的。又长了一岁,人是越发沉静了。”
“不对,我总瞧着这几天她话那么少呢?”石氏竭力的回想着什么。
沈四海道:“你就是闲的,年前她不是还跟你要一身棉衣嘛?还跟你要了两双鞋。我看你也没怎么做啊?孩子大了,她又不像青玉那么爱美,难得开一次口,你就应了吧。”
难得沈四海说这么多话,石氏白他一眼道:“我倒是想,钱呢?这一开春,种子啥不得花钱啊?再说也不算委屈她,她那身棉衣虽说是青玉从前穿的,可我都给翻了新,又絮了一层新棉花,就跟新的也差不了多少了……不知道她想的是哪一出,怎么又要一身?这鞋倒是做得,要说也该做了,等到开了春,地里活忙,就真没时间了……”
说话间就又扯到了别处,石氏道:“昨儿个姑老爷又来了,我算了算,年前的就不说了,光这正月里他可就来了不下三回了。”
“爱来来呗。”说到别人身上,沈四海就惜字如金了。其实他也知道,陈病己来了很多次。不过他一向不用恶意揣测人,也就不往别处想。
他知道陈病己跟老八沈四河年纪相近,又因为沈秀莲的缘故,两人就格外的亲近些。平时也是一来就往那儿去,况且沈老太爷两口还在那院住着,来是打着看望二老的名义,谁又能挑出什么来?再者他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
石氏却唠叨惯了,道:“那今年也格外的脚步勤了些,我听青玉那孩子说,老八两口子想着要把青芒送到城里陈家呢。”
一提青芒,沈四海的手就顿了下,满脸的可惜之色。可那毕竟是侄女,老八两口子又一向有自己的成算,对他这个大哥也不是多尊敬,自家孩子,哪用得着别人多说?是以他虽然可惜,却还是不无遗憾的道:“他们……这就定好了?”
“我估磨着,这陈姑老爷来,大概就是为了这事吧,他长年在外边走动,认识的人也多……不过也真是该着老八两口子走运,有陈病己这么死心踏地的帮他们。就他那个锱铢必较的人,到底是得了什么好处了?”
陈病己和沈四河没在屋里,而是一路相跟着去了东山坡。沈四河指着空旷的地,道:“老大家的地,早几年就换出去了,还有一小块,在庄外头,比较偏,地倒是不错……”
陈病己问:“不是说,老大家的地最多大?可要照你这么说,都在南上坎,有什么可值得争的,也就是他鼓捣了几年,种了点树,要说种庄稼,根本也不济事。”
沈四河道:“那是说的老大家的,你可知道老爷子的地都在哪?”沈四河也没急着走,只是转了个方向,面朝北,伸手一指道:“咱们庄里的地,东边的还算丰沃,最好的地可都在北边呢。老大种的是老爷子家的,全算上,得有七八亩了……”
陈病己也就顺着沈四河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眯着眼,尽管看见的是灰扑扑的土层,可眼里却是精光大盛,倒像是看见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他一笑道:“老爷子的地,早晚都是你的,你着什么急?”
这也就是沈四河同陈病己关系不错,换成旁人这样说,沈四河早就恼了。饶是如此,脸上还是带了点不自在,讪讪的道:“这话说的,却未必做的准。况且这地现在值钱,过个几年,就未必还值这个钱。”
“那倒是。”陈病己点点头:“做生意嘛,就讲究个时机,错过了机会,再想等,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两人下了山坡,不紧不慢的往回走,陈病己又问起沈四河:“你家青芒的女红学的如何了?我这回又看了,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清丽脱俗,是个好苗子。”
“她娘一直督着呢,不过也就那么回事,小门小户的,能有啥好手艺。”
陈病己道:“那可得抓点紧了。过了年,她也十岁了吧?陈家要的就是十岁到十二岁之间的女孩子,这样心不浮气不燥,性子没长成,还好成材,再大了就不好管束了。”
沈四河微微有点皱眉,苦恼的道:“那还怎么抓紧?这两年,她娘没少因为这个打她骂她,可她就是贪玩,又天生的笨性子……”
“贪玩都有点,孩子还小呢,可你要说她笨,那可就亏心了,这可是你亲姑娘,哪里笨了?我瞧着她可挺好,说话嘴巧,做事也大方,说句难听点的,可比你们夫妻俩都要有出息。”
这一褒一贬,就显出两人不同寻常的亲昵来。沈四河不以为忤,倒是高兴起来,道:“也就是你这做姑父的会夸,现在哪能看出来有没有出息。就是将来或许有出息,那也是她自己命好,有这样的好姑父替她筹谋。”
陈病己很满意沈四河的知趣,他是个生意人,有付出就得有回报,就算是亲的己的也一样,不过他还是很谦逊的笑道:“我肯筹谋,也要她有这个资质才行。要我说,你也别叫她娘教了,还是赶紧请个资深的师傅吧,时间不等人……要不,我把青芒接走?”
沈四河有些犯难:“请师傅,这一年得要不少的钱呢吧?”这一两年,他也打听过了,这富贵人家的绣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陈家。没点出奇的本事,就算陈病己出大力气,也未必能成。
陈病己笑道:“都是亲戚里道的,我可从来没跟你虚头巴脑的过,这钱虽是不菲,我还出得起,我先帮你垫上。”
要是一点儿小钱,他也不会说垫了。垫上也好,借也罢,总是要还的。事到如今,说不得只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他不是为他自己,毕竟青芒要是有本事,那可是沈家一家、一族的荣誉。
沈四河犹豫了下,终是下定了决心,道:“成,就都按你说的办……”按他说的办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陈病己满意的笑了,拍拍沈四河的肩头,道:“爽快。”
056、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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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暖,春风习习,院子里的柿子树都冒了芽。青玉低头做针线做的累了,便出来转转,还顺带着叫青璧:“别看了,横竖过不了几天就该回学堂了,你还差这么几天?跟我去外面待一会,难得今天阳光好。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你也看看那树,看看那草,我昨儿外瞧见地里的野花都开出来了……”
青璧倒难得的听了进去,看一眼窗外,再看一眼青玉,原本就是一张心事重重的脸,就更显得春愁秋怨。
看的青玉忍不住一笑,指着她道:“行了行了,别当着我的面伤春悲秋,我可嫌酸怕倒了牙。”
自从上一回两姐妹深谈,青玉着实怀疑过青璧到底想做什么。就是这些日子她冷眼打量,见青璧没什么异常,才觉得放了心。
不过,倒也真的没有机会再说说知心话了。一来青玉嘴冷,说话就跟刀子似的,剜的人心疼,青璧又是再碍不过的性子,一说就往心里去,难免要动怒,再好的忍性,也难免掉脸子。姐妹俩虽在一起的时候居多,却是各做各的,谁也不打扰。
这会家里倒是没人,青玉真怕青璧开口,便先堵了她的。她倒是想好好劝劝,可一来不知道青璧到底如何打算——爹娘都已经让步啦,再上一年,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二来,不再读书,不免就要为将来作打算。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将来不就那么一条路吗?除了嫁人生子,就是那些命运更孤苦的人了。可这些话,青玉自己真是拉不下脸来说。
再被青璧堵一句说是她自己想嫁人了,就更难堪了。
青璧只抿了抿唇,没接话。
青玉又想探探她的心事,便道:“青璧,你最近怎么不高兴呢?爹娘不是都答应你了么?”
青璧再次抬眼,那里面竟然蕴藏了十分深沉的光,她招了招手,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前,也叫青玉坐下,道:“我不瞒你,姐,我——”
青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一眨不眨的望住青玉,声音都哆嗦起来:“你,你——你还没死心,竟然当真要——”
她没说全,竟是不敢,可是青璧的眼神里透着紧定的执拗,竟是默认。青玉闭了闭眼,不敢确认,她怎么也想不到,青璧竟然执拗成这个样子,有这样石破天惊的想法。
青璧挪开视线道:“你甭劝我,姐,我早就看透了。爹和娘这半辈子,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人了,可过的什么日子,你也不是看不懂……我不是说做好人不好,也不是说嫌他们窝囊,可这日子过的着实是憋屈。”
青玉反驳:“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你未必和他们一个样,你也可以想怎么来就怎么,做他们不敢的,不想的,不能的……”
青璧只微嘲的看向她,问:“你能么?”
“我——”青玉犹豫了下,给自己吃定心丸,道:“我当然能。娘的问题,永远都是只看到事物的消极悲观的一面,她自己不能够,又做不出来,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爹的身上。她的问题,不在于她经历了什么挫折和难关,只在于她的希望永远被爹泯灭成绝望。”
青玉住了口,青璧怜悯的看着她:“你也不是看不懂嘛。”
青玉有些恼,又有些愧,忍不住道:“别以为天底下就你聪明。”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