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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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盈门- 第2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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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已经不受他控制。

龚远和叹了口气,“啧!这可真是好心没好报。你嫂嫂不是担心招贼吗?怎么倒逼得你翻墙到我们家里来了?你嫂嫂治家虽严,但这期间也不是没有机会,你为什么赖着不走?这会儿倒是为难我了。”

“我原本打算今晚一定走的,你可以当做没看到我。”龚远科现在最后悔的是,当时没有赶在明菲过去之前就走人,而是躲在附近一直看着龚二夫人死无葬身之地才离去。

龚远和淡然道:“你是在等含蕊吧,所以才一直耽搁到现在?”

龚远科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龚远和:“你我不过一丘之貉罢了!我替你做了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你应该感激我才是!何必在这里为难我?我和你并没有仇,你也不用担心我去争抢你的什么。多个兄弟总比多个仇人的好!”

他见龚远和沉默着不说话,又冷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烧死的那两个丫鬟婆子可怜?嘿,我可从来不知道你是那么慈悲的人,事情发展到今天,你就敢说你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如果不是她们纵着那个恶妇,那恶妇又如何能出去害人?所以她们活该!你要替她们伸张正义么?可以,把我抓起来送交官府啊?我保证成全你,让这一大家子人全都身败名裂!到那时,你一定活得很畅快!我也畅快!但是你要小心哦,老头子一定要找你拼命。因为他心里眼里只有那两个烂泥糊不上墙的贱种!你毁了他们的前程,他怎能饶得了你?”

十五六岁的少年,憔悴不堪,眉间已经有了深深的皱褶,表情看似兴奋疯狂,口里说着精心算计过的言语,内里其实全是疲惫和绝望。龚远和仿佛看到了某个折射面的自己,他微叹了一口气,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吩咐薛明贵:“今夜不必巡查园子了。”龚远科说得一点没错,他的确不能将龚远科怎样。替那两个丫鬟婆子伸张正义吗?他不能,他只能当作从来没看到过龚远科。

“是。”薛明贵回过头去,透过半开半阖的门扉,他能看到龚远科靠在门框上,神色迷茫地看着天边。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多亏他只有一个老婆,不会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龚远和回到屋里,明菲已经起身了,正坐在镜台前由金簪给她梳发,见他进去,她回头朝他嫣然一笑:“刚回来就训什么狗?我一醒来就看见满院子的人,奇怪得不得了,还说这是做什么呢。”

“很久没管这些狗了,再不训以后要用时可就不能用了。”龚远和接过金簪手里的黄杨木梳子,示意金簪出去。明菲的头发又黑又亮,又软又滑,握在掌心里冰凉厚重,触感极好。他垂着眼,认真地从她的发尾开始梳,一下一下的,仿佛是在织布一般,动作轻柔而精细。

“你怎么了?”明菲察觉到他的情绪很低落,回过头娇娇地抱住他的腰,抬起头来明媚地望着他笑。

“没事儿,我就是在想,咱们能有现在真的很不容易。我要一辈子都对你好,你也要一辈子都对我好,我们好好教导我们的孩儿,把他们好好养大好不好?”最好不要学会恨,恨的滋味,特别难受,叫人寝食不安,备受煎熬。

“好。”明菲把头贴在他的胸前,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心跳,有了这个小生命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他和她,都在改变。半晌,她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要去找三弟的么?怎么后来又没去?”

龚远和沉默片刻,道:“找过了,他就在咱们家里藏着。”

“?”明菲一愣,随即又想,家里的空院子太多,住的人又太少,即便万般小心,也无法防范。

龚远和闷闷地道:“今晚不巡夜了,让他走吧。”

明菲轻声道:“好。”大概,至此一切都结束了吧。

傍晚,彩霞满天,初夏的暖风缓缓从新近萌发的绿枝间穿过,墙边石下的鸢尾花开得正艳,牡丹也即将开放,一切显得如此静谧美好。龚远和与明菲手牵着手漫步在园中小径上,并不交谈,只沿着小径慢慢前行。一直到天色黑尽,明菲觉得微微有些乏了,二人方折身回了房。

龚远和照例泡了一壶好茶,明菲捧着白开水,摆上了棋局。棋局过半,明菲已然要败,龚远和见她皱眉沉思的样子,笑道:“果然是睡多了,人变笨了,今日若是输了,你可欠着我一件事。”

明菲嘴硬地道:“还没到最后,你怎知我就一定要输。”

龚远和但笑不语。

锦云立在帘下道:“大爷,薛总管有事要禀。”

“我去去就来。”龚远和放下手中的白子,起身出了帘外,明菲趁机将他的棋子挪动了几颗,然后正襟危坐,佯作沉思状。

片刻后,龚远和掀帘进来,低声道:“已经走了。”

“哦。”明菲应了一声,起身替他将茶续满:“等爹爹回来后,你打算告诉他吗?”

“不打算,让他自己去想吧。你想好没有?”龚远和拈起一颗棋子,眼尖地发现,自己的棋子已经被人挪过,不由皱起眉头看向明菲。

明菲无辜地眨着眼睛道:“看我做什么?我还没想好。”然后假装无奈地落下一子,“暂且就这样吧。”

龚远和明知她耍赖,也懒得揭穿她,顺着她的意,由得她去。不多时,明菲眼睛一亮,笑道:“咦,我竟然走活了?看吧,我就说,不到最后,你不能断言说我一定就输了……”

话未说完,就见龚远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由脸微微一红,又羞又恼,扬起拳头去捶他:“你这个坏蛋!”

龚远和捏住她的拳头,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你可真是不讲理,让你输,你生气,让你赢,又要挨打,你到底要为夫怎样才肯满意?”

明菲只是不依:“我不管,你就是个坏蛋!总之都是你的错!你故意看我笑话。”“笑!我叫你笑!你还笑!”

龚远和憋笑憋得脸通红,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道:“其实我不是笑你,我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恍然大悟,情由心生,所以不自禁地笑了。”

虽然知道他嘴里定然没有好话,明菲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明白了什么事?”

“我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老道长会那样喜欢你。原来你们是同道中人,都是悔棋高手,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叫他怎能不喜欢你?”

明菲磨着牙道:“我不是经常这样的啦!我只是赖你一个人而已,怎么就给我戴上这帽子了?你要不喜欢,以后我不赖你就是了。来来,咱们重新来!这回叫你输得口服心服!”

龚远和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已是输了,输得口服心服!说吧,你要为夫怎么伺候你?我帮你洗澡好不好?”

明菲斜睨着他:“哼哼,怎么看也是你占便宜。”不过算了吧,怪可怜的,还是给他喝点肉汤吧。

279               开始

最先赶回来的是龚远秩。

人生就是那么爱开玩笑,他满怀喜悦和希望出了门,刚刚融入新环境中,认识了许多新朋友,生活刚在他面前开了一道大门,突然之间却从云端跌落到泥地里。

他伏在龚二夫人的灵位前哭得一塌糊涂,因为长途奔袭,茶饭不思,休息不足而迅速消瘦下去的身体显得有些孱弱。龚婧琪没有安慰他,而是陪在一旁嚎啕大哭。

除了哭自己以外,不可否认,他们对于母亲的死亡是悲伤的。那个人再不好,再曾经给他们带来许多的麻烦,始终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尽管让人不喜欢,她的确是以她的方式对他们好。

悲伤过后,龚婧琪就拉着龚远秩嘀咕起来,说的无非是龚远科的恰逢失踪与这件事是否有关联等等。

李姨娘面对这悲伤愤怒的姐弟几人,更多的是心虚和害怕,她不敢劝,也不敢多话,只默默地把分内的事情做好,更多时候就像一个影子,把自己默默地隐藏在阴影里,只求龚远秩不要想起她来。她身边的婆子给她出主意,冤家宜解不宜结,请龚远和与明菲在中间调停一下吧,只要把事情说开,二公子为人敦厚,一定不会迁怒的。

李姨娘便找到明菲,抹着眼泪把心事说了:“大奶奶,我知道总麻烦你和大爷不好,但我如今是走投无路了。老爷把家交给我,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难辞其咎,这几日,我看着三小姐看到我都是恨的,只是老爷不在家,不得不暂且依靠着我罢了。我若还是个齐全之人,讨了老爷和二公子的憎厌,再被卖一次也就罢了,可我这个样子,再被卖就是死路一条……”她已经被龚二夫人毁去了生育能力,就算是卖得好一点,不能生儿育女,最终也不过就是死路一条而已。

这件事中,李姨娘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明菲拍拍她的手,道:“姨娘,你不必多说。这事儿交给我来办,不管如何,只要我在,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不会叫人欺负你。”

李姨娘一愣,随即摸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得了明菲这句话,远远胜过她花了许多心思才从龚中素那里得来的那句“你放心”还要让她踏实得多。李姨娘控制住情绪,换了一张笑脸,道:“大奶奶,那两家人想来向您和大爷磕头谢恩。”

李姨娘指的是被烧死的那两个丫鬟和婆子的家人。人死后,龚婧琪做主厚葬,一人赏了两身衣服和一口棺材,给了一块坟地。之后龚远和又让人一家分别送了五十两银子过去,五十两银子虽不算多,却可以让这两家人生活得好上许多。所以这两家人都记着要来向龚远和与明菲磕头。

明菲忙道:“不必了。大爷和我这一阵都挺忙的。”

李姨娘笑笑:“我也是这样和他们说的。”

送走李姨娘,明菲看着窗外明媚的绿色,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从来到这里后,她冷漠地看着这个世界,一颗心在不停歇的生存斗争中变得冷硬,她的心中最柔软的一角始终只留给妈妈一个人,后来那柔软的一角里又多了蔡光庭和明玉,现在又多了一个龚远和。至于将来么?她的手轻轻落在小腹上,将来这颗心兴许会为了他变得更柔软。

她从没觉得让龚二夫人与朱姨娘自相残杀有什么不对,也没有后悔过自己为了自保和替龚远和报仇做过的那些事。这个世界太压抑,有许多的好人没有好报,坏人却活得逍遥自在,刚好她与龚远和能够出了胸中那口恶气,摆脱恶人的骚扰,自夻由自在地生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

只是那罪魁祸首终于死去,却陪葬了另外两个不一定全然无辜,却一定不至于就该死的人。人不是她杀的,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的心脏也表现得很强悍,现场她能冷静地思考,冷静地劝导别人,但她的确不好受。

龚远和从外面进来,见明菲立在窗前发呆,走过去轻轻搂住她还很纤细的腰,轻声道:“在想什么?”

明菲道:“刚才李姨娘来找我,想请我们在中间转圜一下,希望二公子不要因此迁怒她。我看她可怜,我便做主应了下来,又承诺了她,不管后面如何,我都让她平安渡下半辈子。”

龚远和道:“你做主就好。你让厨房准备一桌素菜,再弄点素酒来,我亲自过去请二弟过来吃晚饭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龚二夫人已经死了,自己又即将当父亲的缘故,龚远和此刻看着憔悴的龚远秩,平白比从前更多了几分亲切和怜悯。他默不作声地倒了一杯素酒,递到龚远秩的手上。

龚远秩也默不作声地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明菲看兄弟俩这架势,似乎是要深谈,便吩咐洗萃在一旁好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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