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何必放着大好的春光和大把的热闹不看,进去闻那股子灰尘气?
姐妹二人拿着本书装样子,坐在廊下看着满院的玉兰花瓣,听着树下挂着的画眉的叫声,温和的阳光照在身上,玉兰特有的清香充盈在鼻端,既舒服又快活,明菲恨不得靠在廊沿上一觉睡过去,就此不醒来。
她上一世的新房在三搂,楼下的花园里也是栽了一片玉兰树。春天里装房子的时候,站在阳台上住下看去,可以把那片玉兰花海里的花蕊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令人觉得格外喜悦和满足。她一直幻想着,等房子装好了,她也结了婚,春日的午后就在阳台上摆两把躺椅,和那个人一左一右的烤着太阳,看着面前的花海,闻着花香,就比什么都快活。
可那种舒心快活的日子离她越来越远了,生活中只剩下了无休止的算计和争斗。她做梦都想要的幸福,究竟离她还有多远?明菲把头埋在廊沿上,没来由的,眼里就含了眼泪。
明玉把头靠在明菲腰上,软软的说:“三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睡着了吗?是不是我昨晚又蹬被子了害你没睡好?”
明菲费了好大的力才把眼泪回流,轻轻的说:“明玉,你看你这个院子多美啊,你舍得吗?”
明玉撇撇嘴:“我从小就看着,看多了就不觉得了。再说了,你看它现在灿烂繁华,等过几日,或是一夜风雨,便满地都是,糟污成一片。其他季节里也和其他树没什么区别,再说了,身边若是有个不喜欢的人,再美再好的屋子院子住着都是不舒服的。”
这倒也是,明菲逗她:“那边的西府海棠也只是一段时间里有花啊,房子也没这边好,你过去住会不会害怕啊?”
明玉想当然的抱着明菲的胳膊:“有你陪着我,我怎么会害怕?”
她认真的看着明菲:“三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还有哥哥。”
明菲叹了口气,看着明玉的眼晴道:“明玉你要记着,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也没有谁能帮谁一辈子。绝大多数时候,能陪你自己,能帮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一人而已。遇事不要总想着靠别人,而是要想,自己该怎么办?明白吗?”
明玉自然是不太明白的,不过她还是很乖巧的点头:“明白了。”
明菲揉了她的头两下:“算了,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个,你肯定是不懂的,不过等过些年,你就会明白了。”
娇桃疾步走进来,朝明菲点了点头。
明菲立刻拉起明玉:“走,咱们去看一看你四姐姐醒了没有。”
“你干嘛老记挂着她呀?你纯粹是找骂呢。”明玉挣了几挣,没挣开,只得撅着嘴跟着明菲朝明姿的屋子走去。
第五十八章庶子(二)
明菲先让娇桃找个人通传,她就带着明玉在廊下等,那个丫头请她进去她笑着摇头。果不其然,屋子里又传来明姿中气十足的咆哮声:“滚!让她滚!让这扫把星滚!我不想看到她!二哥,你说她没事儿总来我这里晃悠干嘛?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吗?”
蔡光正自然又是苦口婆心的劝明姿。
明菲清了清嗓子,在门外大声道:“四妹,我和六妹挺挂心你的,特意来看你,你好些了吗?四妹,你想吃什么和我说,我去做了给你吃……”
什么东西又清脆的碎了一地,接着明姿风风火火的从里面冲了出来,指着明菲的鼻子开骂:“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人吗?第一次不见你,第二次又巴巴的赶了来,你是想来克死我的?你做梦!”
明玉有些胆怯的道:“四姐,你误会了,三姐和我……”
明姿冷笑:“还有你!手不疼了?竟然还敢到我这里来?”
明菲笑道:“四妹,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来看你,是关心你,你怎么这样说?这样会让人伤心的。”
明姿暴跳如雷:“我就爱这么说怎么了?我被你们姐妹俩害成这个样子,说你两句还不行啊?爹爹打我,我就打了还你!”
明姿比明菲高了近半个头,一步一步逼近,明菲一步一步往后退,板了脸一本正经的说:“四妹妹,我们怎么害你了?我们是亲姐妹,不要说这种让人笑话的话……”
“谁和你是亲姐妹……扫把星!你也配吗?”明姿不顾追出来的蔡光正拼命使眼色,一跳八丈高,不期然的又在明菲脸上看到了那种幸灾乐祸,轻蔑挑衅的表情,气得什么都不想了,扬起手就朝明菲脸上挥过去。
在她的手刚碰到明菲脸的时候,明菲“呀”的一声叫起来踉踉跄跄的坐到了地上。“呀!”明玉举着手朝明姿扑过去,娇桃连忙拦腰一抱将她抱住。
“畜牲!你这个畜牲!”恰逢此时,蔡国栋打雷一样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来。他老远就听见了姐妹二人的争执,没曾想进来就刚好看到这么一幅情景。
明菲被娇桃扶起站在一旁,一脸惊恐地看着众人。性格决定命运,她是又一次的体会到了。大人短期内还着不出来,可是小孩子呢?见效真快。
她一早就知道二姨娘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内把明姿这件事告诉蔡国栋,而蔡国栋心中到底是心疼这个女儿的,定然会极早赶来瞧明姿。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缠着要看明姿。果然,明姿被缠得忍不住,原形毕露,被匆匆赶来的蔡国栋等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蔡国栋甩了明姿一个耳光,铁青着脸站在那里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畜牲!我怎么会生养了你这么一个蓄牲!你被罚是咎由自取,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还这般欺辱你姐姐和妹妹,我看你是还没醒悟!家法呢?拿家法来!今日我打不死这个忤逆的东西!”
明姿满脸是泪,捂着脸恨恨的瞪着明菲:“我和你没完!”那一瞬间,她真的是恨透了明菲,恨不得将明菲撕成八大块,如果不是因为心里害怕蔡国栋,又有蔡光正拉着她,她真的就扑上去了。
陈氏忙上前劝:“老爷休要生气,孩子这还病着呢。有什么,等她病好了再说也不迟。”
蔡国栋也暴跳如雷:“她病了?你哪只眼睛看到她病了?她不是生龙活虎的,还有力气打人骂人吗?”又指着因为装病,此时才慢慢走到的二姨娘骂:“瞎了你的狗眼!她哪里有病?你说她哪里有病?这人不省事,养的猫也不省事!气死我了!”
他很清楚自己被愚弄了,作为一家之主的权权威受到了挑战,叫他怎么能不气?见二姨娘脸色苍白,泪盈于睫,摇摇欲坠。蔡国栋一肚子的气无处可泄,回过头来又冲着陈氏发火:“我早就说把那只猫捶杀了,偏你们还要为它求情!传老爷的令,见着那只绝种猫,先把它给我锤死!锤死!”
明菲总算是明白明姿这种火爆的脾气是从哪里来的了,敢情是有家风有遗传的,看蔡国栋这个样子,活脱脱就是明姿刚才那副怒目金刚的造型。
“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辜负了老爷的信任。”二姨娘委屈的垂着头,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的顺着脸淌下来,声音从小声的呜咽开始越来越大声,身子晃了两晃,一下往彩绣身上歪了过去,引起一片惊叫声和哭声:“啊呀,二姨娘晕倒了!”
蔡光正眼睛一眨,两串眼泪跟着就淌了出来,他直挺挺的跪在了蔡光庭和陈氏的面前:“都是儿子没有管好四妹妹,都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心疼她,见天寒霜重,怕她受不住,所以才私自做主将她带回来,又去骗了姨娘去禀报父亲的。”
往前一扑抱住了蔡国栋的膝盖:“父亲,你惩罚儿子吧,是儿子的错,儿子忤逆了父亲,儿子不孝……”
关镜时刻,蔡国栋对二姨娘母子几个的那种宠爱就体现出来了,他虽然脸色还很难看,可是刚才那种暴怒明显的变弱了。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四姨娘鄙夷的撇了撇嘴,冷嘲热讽的道:“二公子可真是孝顺,一心就只记挂着他家姨娘。”边说边瞟了陈氏一眼。
陈氏脸色不变上前殷殷劝道:“老爷,病人为大,先把妹妹抬进屋子里去,请大夫来看了又再说吧。”
见蔡国栋没有反对,她便利落的指挥众人将二姨娘抬进了明姿的屋里,又扶着蔡国栋一起进去。蔡国栋见明姿屋里一地的碎瓷片,由不得又生气的瞪了明姿两眼。
明姿此时却已经被二姨娘晕倒的事情吓呆了,哪里顾得蔡国栋是不是在瞪她,扑在二姨娘身边哭个不停。
蔡光正直愣愣的跪在外面,一动不动。明菲觉得,这个时候的蔡光正,从本质上来说,他和蔡光庭是一样的。
明菲假意往屋子里探了探头,问闻声赶来的花婆子:“花妈妈,二姨娘没事儿吧?”又不安地和蔡光正说:“二哥,我真的是好心来看明姿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早知道我就不来看她了……”
蔡光正垂眼看着他面前的青砖,良久才低声说:“不干你的事儿,都是我的错。”
明菲挤出几滴鳄鱼泪:“我只是想和四妹妹把关系搞好一点而已,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花婆子面色古怪的看着明菲,三小姐撞破这件事又是凑巧么?那也太凑巧了。今天的事情怎么都这么凑巧呢?
不多时,大夫来了,却不是蔡光仪去请来的大丸而是陈氏让人去请来的唐大夫。
唐大夫在里面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可他才出了院门没走多远,里面就吵了起来。
先是听见四姨娘尖声尖气的说什么,接着二姨娘压抑着怒气沉声道:“就算是守仓库的醉了失职,若是巡夜的巡上.损失也不会这么大。哪里能怪我一个人?我又不是三头六臂。”言下之意是要四姨娘一起赔。
四姨娘这几日恨二姨娘母子几人恨得紧,当场就爆发了,说凭什么要她一起赔啊,又不是她手下的人拿着仓库的钥匙守着仓库,又不是明佩养的猫发春带着野猫跑进去偷食吃打坏东西,凭什么要她赔?就算是她没巡好夜,那也自然请她的惩处,和这个事儿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谁要敢赖她,她就和谁拼命!
陈氏听她说什么猫发春之类的话实在难听,当下喝道:“你胡说什么!再当着小姐们说这种村话,就叉出去!”
“不是婢妾胡说,婢妾真是吃够气了!”四姨娘哭哭啼啼地磕头:“老爷、夫人啊,您们可要为婢妾主持公道啊,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婢妾身上和。婢妾巡这个夜,也是说不出的苦楚,昨日夜里,婢妾不就查着有人吃酒赌钱的么,可人家说啦,她们只听二姨娘的话,不把老爷、夫人放在眼里,婢妾不服,这才闹到老爷和夫人面前的,婢妾冤枉啊……”她今天学乖了,再不敢说自己的面子什么的,凡事攀上蔡国栋和陈氏总没错。
蔡国栋平时养妆养通房有一手,可处理这种乱麻一样的事儿时他就心烦意乱了,当下砸了杯子。
陈氏见状,心中幸灾乐祸,却虎着脸喝道:“都给我住口!这样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谁是谁非,我和老爷自有定夺!少不得要公公正正的.叫人口服心服!”
大约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不方便让小姐们听到,余婆子和珠钗半拉半扶的把明姿弄出来,又把蔡光正和明菲、明玉给请走了。
明玉托着腮一直盯着明菲看,明菲镇定自若的练着字,就连手指都没抖一下。
良久,明玉才叹了口气:“三姐姐,你是真的想和四姐姐搞好关系吗?”
明菲弯了弯嘴角:“那是自然。我们是姐妹嘛。怎么了?”
明玉皱起眉头:“没什么。我只是想,要是爹爹晚去一步,你又要白挨打了。”她只是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