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随他入内。
舱内此时节奏一变,探戈。众人分出一块儿空地来,一男一女立在中间,我首先被云守吸引住目光。
她穿一条真丝连衣裙,单肩后面甩着几缕细长流苏,纤瘦的腰线微微一束,展露出黑色丝袜修饰的一双曼妙长腿,呵,真性感。相比起来她对面的那位男士虽绅士范儿十足,但大家视线锁在哪儿不言自明。
我四处瞄一圈,没看到姬大少。不可能,再仔细看,终于发现他远远的在沙发上坐着,手里转着一杯红酒。
音乐响起。
探戈的舞步华丽高雅而热烈狂放,一踢腿、一跳跃、一旋转,让看的人惊心动魄。蓬嚓嚓嚓嚓,蓬嚓嚓蓬嚓,有些甚至看不清过程,只睇见动作结束时让人喷一筐鼻血的定位,途中我都担心云守被旋出去时腰会不会折断,如此眼花缭乱,目眩神迷,结束时是以掌声如雷。
第224节:如是澳门(3)
“太精彩了!”大家交口称赞。
我捅捅擎天。
“Oh my lady。”他弯腰。
我低声:“嘿,你要不要跟云守去拼拼舞技?”
他白我一眼。
好吧,看来过不成眼瘾了。
聚会散后我睡不着,来到吧台,不喝酒,自己倒一杯温开水,慢慢喝着。
昨天跟小翼打电话,他说他觉得爸妈之间状况不寻常,问我有没有注意。我心底明白,御宫帮姬家做事,而妈妈怀疑姬家,原本被小偷偷去的黑皮地图册更是在御宫书房找到,我不知道妈妈到底查到哪一步,但该劝的,甘老板已经劝过,而妈妈做出的决定,从未被我改变——在她心目中,我永远只是个孩子。
“叶穿云。”
吧台灯光沉黯,猛然有人在身后出声,活脱脱夜半惊魂。
我慢慢转身,光线照不到的角落,之前姬大少坐的那组沙发里,一点红星亮起,隐隐约约是一个人。
我看半天,“云守?”
她吐了个烟圈,轻烟袅袅上飘,没有说话。
她在这里坐了多久,是在我后面进来的还是其实一早在那?
“你——”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独独青睐你。”她说。
谁?
“他说他不需要我,”她道,一字一顿地,像刀一笔一划刻进肉里,鲜血淋漓:“他非常、非常傲慢和冷漠。”
哦,是他。
这情景似曾相识,果真是兄弟,拒绝人的方式如出一辙。
“他们都喜欢你,明明我们御宫家才是真正为他们出力,我喜欢了他很久很久……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说:“你搞错了。”
“搞错?”她嗤笑:“你难道不高兴?你知道,从小时候我们第一眼见面起,我就不喜欢你。”
我决定不出声,任她倾诉。
“你们凭什么分享我们的父亲,凭什么来住我们的房子,凭什么让大家都对你们另眼相看?这么多年……我在意他的一举一动,记住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我努力想使自己配得上他,得到的结果却是……”她哈地一声。
第225节:如是澳门(4)
可是在我的印象中,难以讨好的是他们。初次见面时他们板板的坐在榻榻米上,笑容也吝于给一个;每次打招呼都仰着头高人一等;因为我跟她的名字同带“云”字,少年时她曾经伙同同伴用他们日本所谓的“敬语”绵里带针的狠狠嘲讽过我,因那幕深深印在脑海,所以后来我坚决回香港读书,不管继父如何反对。
“父亲一再讨好你们,不过看来跟我一样,讨好是没用的,我告诉你,如果你们再不回日本,他不会再忍耐下去,他——”
“云守!”
门口立着憧憧数人,发声的是真守。
他们走过来,真守,萧翊,风川雪,还有一名酒保。
一时没有谁说话。
酒保把灯全部打亮,绕到吧台后:“各位想喝点什么?”
真守去拉云守,云守甩开他,直直逼向我。
我不得不微微仰头。
空气里紧张莫名。
她定定地说:“总有一天,有一个男人会教你尝尽我今日之苦。”
我耸肩,“没办法,谁叫在你眼里,我将你害成这样。”
她没料我这样答,愕住,片刻后又气又笑,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来,喝酒。”
倒也爽快,但我摇头。
“红酒而已。”
我还是摇头,“不喝,亦不懂,红酒水深。”
其余三人陆续坐下。
她说:“在国外的时候,听说你在酒店呆过?”
酒保听了这话动作微微一停,重新看我一眼,哦呵,把我当酒店女了。
我说:“酒店谈不上,一家小小的餐厅而已。”
她叫了香槟,“把时间花在那种地方太可惜了,你能学到什么,有什么成就?普罗旺斯够小,人也不见得见过什么大世面。”
说完抿了口香槟,叫加冰。
我说:“大世面什么的我也没见过,不过仅凭他们略略教我的知识,大概总知道加冰等于暴殄天物。”
她哂笑,“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冰亦用百分百香槟冰成?”
啊,闹了个大红脸。
这时擎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后跟着风川薰,“外面有点凉,亏你们女人还加冰。”
第226节:如是澳门(5)
我谢他解围,赶紧起身往外走,省得再闹笑话。
“御宫小姐向来这样,我还见过她把一个大男人训哭过呢,穿云姐你别放在心上。”风川薰却随出来。
我说:“没事。”
是自己修养不够,哪怪得别人?
“凡人都有第一次,”我们齐转头,姬擎宇踱过来了:“她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你不过不在。”
我噗嗤一笑。
风川薰奇问:“莫非当时先生在场?”
姬擎宇没有正面回答,“我们此行下榻的酒店,你们都知道?”
“四季酒店。”风川薰迅速答。
“在它的蓝吧里,有一款‘橙色曼哈顿’,用的是永久调制的、十年干邑的冰块。”才说完,电话响起,他朝我们点点头,走开了。
“我猜——”看着人走远,风川薰歪头道。
“什么?”
她笑着朝我睐睐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意思。
“呃?”
“没什么没什么,问个属于私人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说吧。”
“先生跟你关系很好?”
吓,我做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以为!“我们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可他来船上替你庆祝。”
晕,他是为你姐姐上来的吧?我摊手,“那么,也许,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再加一点点朋友关系吧。”
她笑,我也笑,黑黑的夜,风吹飕飕,要是有热饮就好了。
“但是里面只有酒。”风川薰说。
原来我已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灵机一动,“嘿,听说过hot wine没?”
她瞪圆了眼睛望我。
“虽然我不喜喝酒,这个可是例外。”
我跳起来,摩拳擦掌的冲向吧台。
进门听见萧翊和云守对话。
萧翊:“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香槟吗?”
云守:“产地……”
萧翊:“你懂香槟吗?”
云守:“……”
萧翊:“等你懂了再来说吧。”
原来真正的玩家是他,大玩家一出声,小玩家就没电了。
第227节:如是澳门(6)
见我返回,一众人顾眼。酒保见我目的地竟是他的领域,更是张大嘴:“小姐,你——”
我眨眨:“我可是在酒店呆过的。”
擎天问:“你打算干什么?”
我说:“煮点东西喝。”一边问酒保:“请帮忙开瓶红酒,不要太贵的。”
风川薰兴奋地说:“穿云姐,我来帮忙吧!”
我说好。
转头,酒保立在旁边没动。
等我询问的目光接触到他,他说:“小姐,你要干什么,吩咐我一声就够了。”
萧翊开口:“Mulled wine,本,让她干。”
酒保迟疑了一下,终于让步。
云守问明我的意图,带几分狐疑问:“你有具体配方?”
我准备丁香,橙子,柠檬皮,糖,把苹果切成粒,答:“差不多就行了,应该没问题。”
她听了摇头,朝进来的姬大少道:“不知道她这是哪国煮法。”
姬大少慢慢说:“如果是法国版本,肉桂代替丁香;英国某些地方会加白兰地;在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话,也许会加杏仁和葡萄干。唔,本,”他朝那边为了到底用哪瓶酒而一个劲讨论的酒保和少女道:“给她们挑一瓶席拉。”
酒保点头。风川薰问:“先生,为什么选这个?”
姬大少笑笑不语,转头与真守说话。
我把她拉到台前,低声:“这是未免我焚琴煮鹤啦。”
风川薰道:“可是席拉口味重——”
“重一些才合适,”我笑着拍拍她肩,“加丁香柠檬挺和谐的。”
话说日本人真是谨慎而细致的民族。就在我随意添东加西的时候,风川薰在我后面连连发问:“丁香是不是放太多了?”“小火要煮多久?已经十分钟了”等等。
“看样子,叶小姐似乎不是第一次煮。”风川雪道。
我说:“不怕大小姐笑,正是第一次。”
她说:“那么——也许你可以先煮半瓶,这样另外半瓶还可以备用。”
“对对。”风川薰点头。
我说:“阿薰,待会儿煮成,你试不试?”
第228节:如是澳门(7)
“当然。”
“那么,要信任我。”我拍拍胸脯。
“啊!味道很不错哩!哦依喜依!”当风川薰小心翼翼的浅尝第一口后,发出了惊喜的叫声。
石榴红的液体在杯子里缓缓冒出热气,苹果和橙粒在里面影影绰绰晃动,我笑着,倚在台边摇着杯子,酸甜而带些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回转。
“来,好东西可别忘了老朋友。”擎天示意酒保给他倒一杯。
“姐,你试试。”风川薰也倒了一杯给风川雪。
风川雪没有拒绝。
“出乎意料的好喝。”她说。
是否真当得起如此盛赞且不论,不过最重要的是,喝了它之后身体变得很温暖,我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双颊一点一点变烧。
OK,“不多不少还能装上五杯,如果不嫌弃,包括酒保先生,大家都喝一口吧。”我说。
云守马上说不用和谢谢,边说边装作不经意看向姬大少。
姬大少却点头,她的视线霎时朝我转来,我赶紧朝向另一个方向。
正好迎上萧翊的目光。
好半晌,他说:“试试吧。”
“哦。”
怎么有谢主隆恩的感觉。
CHAPTER43 如是澳门(下)
我们清晨靠了岸。
在船上享用一顿美味的早茶之后,按原计划,各自分头行动。
“穿云你去哪儿?”下船时擎天问我。
“随便转转吧。”
风川薰问:“穿云姐要单独行动?”
“嗯,我是独行侠。”
擎天笑:“我知道你去哪儿。”
“你什么都知道。”我损他。
“哼,”他掉头,“不就是大利猪扒包么!”
唉,可见有个太了解你的人未必绝对是件好事呀,各位!万一哪天不幸变成敌人,我爱吃他偏要饿死我,我股市密码他全知道,岂不是不用屈打就全部成招?
脚跟一旋,打算做个帅气的姿势离开,正巧姬大少从身边经过,我就蔫了。
真守在不远处打开车门,云守紧跟其后。
萧翊在甲板上与风川雪说着话,三尺外站着一名彪形大汉,那是他的保镖巴迪。
第229节:如是澳门(8)
我深呼吸口气,澳门,我来了!
“超新星爆发后,几毫秒内形成一个温度高达三十亿摄氏度的高热原子核蘑菇云泡沫,泡沫迅速上升,穿过最近的一颗恒星,在横扫恒星表面时蘑菇云状泡沫自身发生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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