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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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 第1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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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的被褥已被换过新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腥甜的气息,又或许,掺杂着一股淫腻的气味。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出岫沐浴过后,和衣躺在床榻之上,只要一阖上双眸,眼前便会浮现出方才的一幕幕。沈予的强势、深情、撩拨、挑逗……一直到最后的威胁、质问、剖白、昏迷……漆黑夜色里,每一个情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将永生难忘。

如此一直熬到翌日清晨,忽听丫鬟来报,说是沈予醒了。出岫一个翻身下了床,穿上绣鞋便往隔壁屋子而去,此时此刻,她再也顾不得什么风言风语,只要知道他平安无事,她便于心足矣。

就连大夫也在啧啧称奇,赞叹沈大将军竟有如此惊人的意志力,能在受伤昏迷的第二日便苏醒过来。须知这样的伤势,一般人是要养上三日五日,乃至七八日才会醒来。

出岫匆忙赶到沈予榻前,入眼便是一张苍白但又难掩英挺的面容。他上半身赤裸在被褥之外,从右肩开始被一条绷带斜压包扎,绕过左臂腋下将他半个胸膛都裹在其内,而胸膛左侧的心口位置,绷带依旧见红。

瞧见出岫前来,沈予勉强笑了笑,伸出右手想要触碰她。这一次,出岫没有拒绝,更没有赧然羞怯,她轻轻坐在榻前的椅子上,主动将柔荑放在他手掌之内,任由他紧紧握住。

因为失血过多,沈予向来温热的掌心变得微凉。但无妨,这一次出岫的手心是热的,换成她来为他传递温暖。

竹影识趣地将下人们都赶了出去,自己也守在门外。直至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出岫才真正地垂下眼泪,伏在沈予的枕畔失声痛哭。

那泪水之中,有害怕,有担忧,有后悔,有自责……种种情绪交织,令沈予心疼得难受。他轻轻握住掌中那娇软的柔荑,虚弱地笑道:“哭什么,我可高兴坏了。”

出岫兀自哭了小半晌才抬手拭泪,这期间沈予一直没再开口说话。出岫不敢去看他的灼热眼神,更怕想起昨夜香艳的每一幕。她低垂双眸朱唇紧抿,良久才抽噎地说出一句话,虽则抽噎,但很坚定:“你若死了,我去陪你。”

这一句简直令沈予又喜又惊。他激动地几乎想要坐起身来,被出岫一把按住。沈予也自知身体乏力坐不起来,便只得再次握紧出岫的柔荑,急切地向她声明:“昨夜你答应过的事,不能反悔!”

“好,不反悔。”出岫心头一凝,险些失去沈予的惊慌害怕再次占据心中,令她不禁斥道:“你疯了!竟往自己心口上戳刀子。”

“若不戳这一回,你如何能接受我?”沈予轻咳一声,英俊的面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晗初,我如今就是死了也值得!”

然而说完他便后悔了,又一口推翻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慌忙否认道:“不!我还不能死!有了你,我怎么舍得去死!”

出岫闻言更不知该如何接话,唯有死死咬着下唇,良久才道:“你先养好伤,别的事以后再说。”

沈予面上立刻浮起一丝紧张情绪:“你想反悔?”

出岫缓缓摇头:“经过昨夜,你还会给我反悔的余地吗?”她眼眶酸涩长叹一声:“但我需要时间,眼下不行。”

“有你这句话,多久我也等得起。”沈予惬意地笑了笑,面上虽憔悴,却掩饰不住目光中的那份狂喜:“晗初,我觉得像在做梦。”

“那也必定是场噩梦。”出岫被逗得破涕为笑,反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认识我之后,你就一直厄运不断,也一直被我连累着。”

“我心甘情愿。”沈予轻轻抚上胸前的伤口,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想等到承儿大婚?还是想等到南北统一?”

“都有。”出岫很安慰,沈予懂得她的难处,她的确需要时间好好安顿离信侯府,为云氏筹谋一条更为妥当的道路。否则,太夫人太过强势,云承又羽翼未丰,她若在此时放手不管,云氏会任由天授帝拿捏,即便能保住满门性命,但权势与财富必定逐渐衰退。

想到此处,出岫有些愧疚:“你知道我放不下,从前我不想耽误你,才会屡次拒绝你的追求。如今……我亦不知还要再筹谋多久,只怕还得让你再等下去。”

听闻此言,沈予安慰地笑了:“原来你从前冷言冷语拒绝我,是害怕耽误我……我已经二十五了,也不在乎多等两年。”

他使力抬臂轻抚出岫的脸颊,深情款款地道:“挽之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你担心云府,我何尝不担心?晗初,咱们一起给云府寻条出路,也给彼此留出足够的时间。嗯?”

倘若在这之前,出岫还有一丝犹疑,然此刻听了沈予这番话,她反而坚定了。所有的疑虑,所有的执拗,都融化在了他那个长长的尾音之中。

他说,云辞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

他说,要与她共同担负起云氏的兴衰;

他说,要给彼此留出充足的时间……

那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我答应你……至多三年。三年之后,成与不成,我都随你离开。”语毕,出岫眸中再次涌出两行清痕,但这一次她是幸福的,动容的,亦是不舍的,留恋的。

幸福动容于沈予的痴心守护,不舍留恋于云氏的一切,确切说,是关于云辞的一切。

听了出岫的三年承诺,沈予又笑了,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虽然毫无血色,但那笑容却沉稳如山,令出岫没来由得感到安心。

“三年……”沈予低沉而笑,却因为太过激动牵扯到伤口,又是蹙了蹙眉:“三年之后,你二十五,我二十八。咱们可得抓紧了……”

第222章:此情无计可消除(二)

抓紧什么?出岫一愣,没听出沈予话中深意,便点头道:“是啊,三年之内要让承儿独当一面,还要为云氏安排后路,时间的确很紧。”

但她已不忍再让他等下去了,无休止地等待,同时也在煎熬着她自己的内心。

出岫本来是不愿意抛下这一切,云辞死后,整个云氏好像也变成了她的责任,连带那个名满天下的称呼“出岫夫人”,都成了她甘之如饴的枷锁。

而如今,有个男人愿意替她分担,帮她解脱出来,经过昨夜一场痴缠残忍的角力之后,出岫终于肯承认,她真得太累太累了,也许,过往的一切是时候该告一段落。

沈予是最值得的男人,他们曾彼此携手共同度过八年风雨。在云辞死后,她已不知不觉地依赖沈予,关注他,担心他,记挂他。终至如今,被他逼着迈出了这一步。

云辞在天之灵,会是安慰的罢?和沈予携手共度余生,他是否也能瞑目了?

出岫正分神感慨万千,忽听沈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低沉的笑,甚至还有几分戏谑:“我说的‘抓紧’可不是这个意思……”

“诶?”出岫望向沈予,一刹那间,在他戏谑而炽热的目光中寻到了答案。

她羞赧地垂首,作势要起身离去。不想沈予竟握着她的手不放,而她又不敢太过使劲,生怕牵扯到他的伤口。

“你……放手……”她低声斥道。

这一次,沈予反倒痛快地松手,正色说道:“待我伤好之后,我就和云想容和离,也会向圣上回拒威远侯的封号。晗初,往后山长水阔,咱们就做神仙眷侣。”

山长水阔、神仙眷侣。这八个字仿佛勾勒出了一幅美丽画卷,将遗世独立的桃花源呈现在出岫眼前。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从此山长水阔神仙眷侣的日子……不可否认,这对于出岫而言是个极大的诱惑。

然在这条路上却也是荆棘密布,困难重重。云氏的荣耀及后路、贞节牌坊的负担与阻挠、聂沛潇的情义和守护……如今已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事,从此成了她和沈予所要共同面对的事。

但这一次,她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了,唯有相信沈予,也相信自己。

而她也终于愿意相信,云辞是在天上祝福着她,为她觅得了这一个归宿。

“我受伤的事瞒不过太夫人。”沈予适时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出言提醒道:“不过太夫人未必会生气,你若主动招了,兴许她不会怪罪咱们。”

“招什么?”出岫的双颊霎时艳若桃李,两腮绯红羞赧至极。难道她要将沈予受伤的经过实话实说吗?她自问做不到,也实在太……难以启齿。

“去罢,不必想太多,只管将罪行都推到我头上。”他露出风流的笑意,补充道:“反正我觊觎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用强未遂遭你反抗刺伤,也在情理之中。她老人家必定会这么想,你不妨就这么对她说。”

出岫没有应承也未曾拒绝,不置可否地道:“你先养好伤,旁的事不要多想。”

沈予“嗯”了一声:“两日后圣上要启程回京,只怕我这伤势也走不了了……不过正合我意。”如此,他便可名正言顺地留在云府养伤了。

出岫也想到了这一点,便回道:“我先去荣锦堂,待问过母亲的意思,再亲自去诚王府走一趟。”

“你万事小心。”说了这半晌的话,沈予也是一阵乏力,逐渐有些精神不济。

出岫自然是发现了,缓缓从椅子上起身道:“好生歇着,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言罢转身款款而去。

沈予躺在榻上侧首看她,目送那个白衣身影绕过屏风:“晗初……”他忽然开口,在即将看不见她的那一刻。

出岫的莲步停在屏风前,微微转身侧首看来:“还有事?”

“谢谢。”沈予只说出这两个字,便满足地闭目养神。

谢谢……你终于肯爱上我。

*****

探视沈予过后,出岫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荣锦堂。果然不出沈予所料,太夫人已猜到了一切,而她的猜测也同沈予预计一样。太夫人也认为,是沈予对出岫施暴未遂,被出岫一刀捅伤。

因而,她在见到出岫之后,第一句话并非询问沈予受伤的缘故,而是幽幽反问:“心疼了?”

出岫垂眸不答。

太夫人见状,又是一笑:“后悔了?”

“不。”这一次,出岫坚决地回答。其实她并不晓得太夫人所指为何,是后悔没有早点和沈予离开?还是后悔昨夜伤了沈予?她弄不清楚,但终归,她被迫承认了自己的心意,也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不再辜负不该辜负的人,也不再为难自己,作茧自缚。

“你与沈予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成了。”但听太夫人的话语再次幽幽响起,却是带着几分深沉的不悦:“你来得正好,我还想问问你,昨晚夜宴之上,你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眼看聂七就要同意承儿的婚事,你和沈予插什么话?”

闻言,出岫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将淡心说服聂七赐婚的事相告。她其实隐隐觉得太夫人在这件事上处置不妥,但又说不出来,而此刻既然太夫人主动问起,出岫自认也没有再回避的必要。

“母亲,我并非刻意插话,而是我不赞同您这个提法。”出岫顿了顿,解释道:“请旨赐婚的法子有很多,您何须算计天授帝,与他硬碰硬?”

太夫人很是诧异地打量起出岫,片刻之后冷笑一声:“怎么?不与聂七硬碰硬,难道还要软语跪地苦苦求他?出岫,自从你今年春上病愈之后,是越发胆小怯懦了。”

“不是胆小怯懦,而是懂得了处世之法。”出岫不卑不亢地回道:“从前我总以为,若要支撑整个云氏,必要在外人面前摆出强势姿态,可自从我大病一场之后,我发现不是。”

“哦?怎么说?”太夫人不动声色反问,静待下文。

出岫斟酌片刻,先是举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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