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准备什么?老子——”
“意境啊!”婴雀拍拍他的胖脸,柔声哄道:“您看这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偃月刀,低头把命抛……这不吉利呀!”
“什么乱七八糟的!”
“哪有在关帝庙里这个那个的?一抬头,关帝老爷瞪着黑白丹凤眼,挥着青龙偃月刀,您不觉得煞风景么?”
“少罗嗦!我才不管什么风景不风景,老子等不及了!”说着便粗暴的去扯她的衣裳。
“好好好,我自己来,您老歇着。”
婴雀连忙挡住他的手,背身拔下头上的束发银簪,长发瀑布般披泻而下,亮如水银,清香四溢。黑暗中但闻那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婴雀悄悄握着银簪转过身来,柔滑小手摸上他的颈项,对方顿时一颤,魂儿也酥了。
“没想到你这只小麻雀竟然如此风情诱人,我真是赚到了。”对方呼呼喘着粗气。
婴雀强抑紧张,摸到他后颈的重要穴位,以银簪重重一扎,对方便如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
婴雀一得自由便拔腿狂奔,眼看庙门在望,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黑影堵在门口,吓得她有如惊弓之鸟,狂乱的一阵拳打脚踢。
“小麻雀,你疯了!”来人抓住她的手腕。
“慕容逍?”婴雀终于神智一清,继而“哇”的一声,扑入他怀中放声大哭。
“……”慕容逍一时僵住,半晌动弹不得。
“都怪你!都怪你!”婴雀忽然挥拳不住捶打他。
“你……”
“写什么破纸条,让我来这个什么破关庙,结果碰上这么个破烂人!这到底是什么破学馆啊!都怪你!都怪你!”
“什么纸条?”慕容逍莫名其妙。
婴雀倏地停止捶打,发觉眼前局面,蓦然跳出他的怀抱,手足无措了一阵,方才掏出那张纸条递给他,粗声粗气道:
“你自己看罢!”
慕容逍连忙点燃油灯,凑过去细看,片刻后转过身来,面色奇异,问道:“你以为这是我写的字条?”
“难道不是你?”婴雀瞪他。
慕容逍缓缓摇头。
婴雀半信半疑道:“那你为何也来此地?”
“我……无意中在路上看到你往此地来。”
婴雀呆了半晌,面上突然涨得通红,转身向外跑去。
“等等!”慕容逍拽住她,继续问道:“你为何来此?”
婴雀挣开他,道:“什么也不为!我只想听听你到底有什么鬼话要说!”
慕容逍沉默一下,道:“你不想看看是谁将你骗了来?”
“不想!呃?想!”婴雀说着抢先一步拿过油灯,疾步走过去,举灯一照,奇道:“这是谁啊?从未见过啊!好像不是学馆的学生罢?”
“他叫江树,”慕容逍眸中射出点点寒光,“苏朗清的仆人。”
“苏朗清是谁?”
“打伤你的人,也是苏宁儿的兄长。”
“岂有此理,他为何要如此害我?替他妹妹报仇么?我又不曾将他妹妹如何,我本来还想撮合你——”她倏地打住。
“撮合谁?”他沉下脸问。
“没,没谁。”
“做好你分内之事,其他事不用你管!”
“我分内之事就是关心你呀!我是你的弟弟嘛,呃,是义妹。”
“我并未承认!”
“啥?”
“是奶奶一厢情愿认你做干孙子,我并未答允有你这号男不男女不女的弟弟或妹妹。”
“你的意思是……”
“在奶奶面前你是她的干孙子,在我面前你仍是那只一无是处的灰麻雀。”慕容逍明确无误的告知她。
婴雀张圆了小嘴儿,好半晌方回过神,满面怒容道:“慕容逍!你以为我稀罕做你妹妹么?若非看在奶奶面上,你求我我都不做!自以为是、傲慢自大、刻薄冷血的家伙!你就是下到第十九层地狱,阎王爷也不敢收你!”喊完这些,扭头便跑。
次日一早,顶着两只熊猫眼来到膳堂,晕乎乎的用着早膳,时而停箸发呆,时而皱眉叹息,时而满面怒容,筷子用力戳着碗底,似乎与稀粥有仇一般。
“你不觉得小麻雀很奇怪么?”有学子小声探问。
“有么?小麻雀不是一直都很奇怪?”他身畔的学子不以为怪。
“说的也是。”
婴雀忽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正遇慕容逍与程立雪进来,她眼一瞥,避得远远的,绕了一大圈方走出门去。
“小麻雀!”程立雪好奇的追出来,“你怎么了?见到我们为何这般模样?”
“我该如何?笑脸作揖?某人会不屑一顾的。既然瞧不起我,那我就躲着他,省得让人家不舒心!”
“怎么,又与战驹闹别扭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碰到一起不是拌嘴就是闹别扭,如今是兄妹了还是如此——”
“谁与他是兄妹?我可高攀不上!”
“好啦,你就退让一步罢。战驹那家伙从不会说软话,也从不会向人承认错误,打他从娘胎出来就从未哄过谁,死也不会。”
“谁稀罕他哄啊!留着力气哄他将来的娘子罢!”言罢,扬长而去。
程立雪挠挠头,回到慕容逍身畔,不满道:“小麻雀是女儿家,你好歹悠着点,不要不留余地。我看她这次当真生气了,她还是笑起来更可爱。”
“你去逗她笑罢。”慕容逍爱理不理。
程立雪忍不住横他一眼,“我这就想办法。”
“你就这么喜欢她?”慕容逍斜眼睨他。
程立雪笑了。“不晓得她是女儿家时就觉得她特别有趣,如今知晓了她是女儿家,感觉更奇妙了。这就是喜欢么?”
“你不能喜欢她。”慕容逍突然面无表情道。
程立雪望着他,奇道:“为什么?”
“因为……我尚未查清她的底细。”
“你都认她做妹妹了,我为何不能喜欢她?”
“我并未承认。而且,妹妹只是形式上的东西,你一旦喜欢上了她,就会麻烦缠身了。”
“我知道你讨厌麻烦的女人,但小麻雀例外好不好?你就不必替我担心了。”
慕容逍吃着早膳,不再吭声。
晌午,老夫人来了,径直进入慕容逍的住所,拉住正在摆弄水仙花的婴雀,笑道:
“原来是个小丫头,刚听说了。奶奶活了大半辈子竟然不曾认出来,都是让逍儿害的!”
“奶奶,小麻雀对奶奶失敬了,这就给奶奶赔罪。”婴雀说着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好,好,奶奶就不客气啦。”老夫人笑着扶起她,道:“既是女儿家,就随奶奶一起回府罢,总呆在学馆也不成样子。”
“多谢奶奶的好意,可是,我想爹娘了,想回家……”
“好孩子,你就暂陪奶奶住过这个冬天,这天寒地冻的,路也不好走。待天气暖和了,再让逍儿派人送你回家。”
“可是……我怕您孙子会不高兴。”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多个妹妹,难道还与他争宠不成?走。”不由分说,牵住她的手笑呵呵的走了。
慕容府并不大,却古朴大雅,超乎她的预料。
她被老夫人径直领至正屋花厅。
“你先将这身衣裳脱下,正经换回女儿装。日后,就在此住下,缺什么只管与奶奶说。”
“多谢奶奶。”婴雀乖巧的行礼。
“好了,叫怜香为你打扮打扮。”言罢,叫来一名丫鬟。“你日后就跟着小麻雀罢,要好生服侍她。”
怜香应诺一声,领着婴雀来到西厢房,细声道:“此后,小姐就住在这间屋子里。这原是方姑娘的住处,如今,方姑娘暂搬去与老夫人同住。”
“这么说,是我占了那冷面女杀手的位置?呀,她岂不愈发恨我?”婴雀喃喃自语。
怜香掩口笑道:“小姐不必担心,老夫人那里有空余的房间。”
小麻雀摆手道:“在此地我可不敢称小姐,你还是叫我小麻雀罢,听着也自在些。”说着自窗棂望出去,问道:“花园那边谁住?”
“那是少爷的东厢房,最后进的佛堂住的是二小姐,您千万不要接近那里。”怜香提醒道。
“二小姐?”
“少爷的二姐。”
“哦,那大小姐住哪里?”
“大小姐早没了。”
“哦,那为什么不能接近佛堂?二小姐为何住佛堂?”
“因为……二小姐脾气很怪,从不见生人,也从未踏出过这园子。”
“那还不憋死?索性出家为尼算啦!”
“老夫人不让。”
“那二小姐定是有什么伤心事罢?”
“这个,怜香就不清楚了。小姐,怜香为您梳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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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同归慕容府
婴雀看着她两手翻飞,细致的拢发、盘发,簪花佩饰,最后将下部的长发编成一个漆黑的麻花辫绕至胸前,再在其上点缀数朵娇黄的水仙。末了换上厚软的高腰长裙,配以娇黄的披风,俏丽生春,尽态极妍。
当她再度出现在老夫人面前时,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端详了半晌,啧啧赞叹不已。
“这是怜香手巧。”婴雀难得的谦虚一回。
“还莫说,奶奶身边这两个丫头,一个怜香,一个惜玉,最为心灵手巧,不过也要你的底子好才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
“怜香惜玉?”婴雀喃喃道,“这不会是程大哥起的名字吧?”
“聪明,正是他!”
“这个程大哥,当真是无孔不入。”
老夫人呵呵笑道:“立雪是爱玩了些,不过心肠最好,对女儿家也最为呵护,比逍儿强百倍。”
“这倒是真的。”
老夫人闻言呵呵直笑。
“老夫人,小姐,该用晚膳了。”惜玉过来传话道。
“不要叫我小姐,还是叫我小麻雀的好,不然,让那家伙听到了又该尖酸刻薄啦。”婴雀道。
“那家伙?”老夫人微感诧异,“谁是那家伙?”
“呃,是……是您的孙子。”
“逍儿?他仍旧欺负你么?这个臭小子,待他回来看奶奶如何收拾他!”
“小姐放心,”怜香在一旁笑道:“少爷近来大半都待在学馆,除了想起来时过来向老夫人问个安,很少回来,您恐怕很难见到他。”
“哦。”
说话间,老夫人已携了婴雀进入膳厅,婴雀惊讶的发现席上尚有方紫络与苏宁儿。
“逍儿忙于事务,都是紫络陪奶奶用饭,宁儿也常过来,你们都认得了罢?”老夫人含笑道。
“认得。”婴雀一面应着一面顶着方紫络如刺的目光,随老夫人入席。
“今日高兴,奶奶倒想喝点酒。惜玉,去花厅的多宝格上将那个青花酒樽取来。”老夫人兴致高昂道。
“奶奶,我去罢,就让我孝敬孝敬奶奶。”婴雀抢先道,她委实被方紫络与苏宁儿的视线扎得浑身不自在。
老夫人含笑颔首。
婴雀来到花厅,拍胸舒了口气,见到东面墙一个巨大的黄花梨多宝格柜子,古朴之极,其上陈列着数个形制不凡的瓷瓶。她走过去,揭开其中一个青花酒樽的瓶盖,顿时酒香扑鼻,中人欲醉。她正欲抱走,一抬眼发现头顶的格架上一个秘色长颈圆瓶,造型极其雅致,色泽青碧剔透,宛若明月染春水,薄冰盛绿云,紧紧吸住她的视线。
她忍不住举手去摸,刚刚碰到,便听得身后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你在做什么?”
她吓得手一颤,急忙缩手,不幸的是,那个瓷瓶亦被她碰了下来,“咚!”,砸在头顶上,翻了几个跟斗后摔落在地,砰然碎裂,竟有数不清的珠玉宝石滚满一地。
婴雀看呆了,及待抬头,发现是慕容逍正一脸发黑的立在她面前。
“我……不是故意的,若非你突然开口讲话,我也不会吓一跳。”婴雀一面抚着砸痛的头顶,一面弯身去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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