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栖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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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栖梧-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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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着以后再叫。”他笑着捏捏她的粉颊,走了出去。

当晚,婴雀突然醒了,月光柔和的斜射进来,照亮枕边人。她侧身枕着手掌,眼也不眨的凝视他。忽见他双眉紧锁,面色发红,额上竟冒出一层细汗。她吓一跳,伸手摸上他额头,体温正常。但看他脸色有异,忙轻拍他的面颊。

“逍,醒醒!醒醒!”

慕容逍猝然一惊,醒了。

“是不是做不好的梦了?瞧你这满头的汗。”她温柔拭着他额上的细汗。

“没有。”慕容逍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怎么了?睡一觉不认得了?”

他抬手抚上她的粉颊,月光下的脸些微有些苍白。

“婴雀,你不会离开我吧?”他声音沙哑的问。

婴雀一愣,遂笑道:“怎么会?你到底做什么梦了,吓成这般?我都与你私奔啦,还能去哪里?”

慕容逍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将她拥入怀中,微笑道:“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你信不信?”

婴雀枕在他胸前,俏皮的笑道:“我信。我相信噩梦与现实相反,还相信美梦定能成真。”

慕容逍拧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道:“贪心鬼。”

“就是要让你知道我贪心。”她忽然坐了起来,问道:“今日是不是奶奶的寿辰?”

慕容逍略一思索,亦坐了起来。“正是。”

“哼,你连奶奶的寿辰都忘了,难怪会做噩梦。”

婴雀一面娇嗔一面下床,斟了两杯酒叫他:“还不下来?”

慕容逍走过去将她搂进怀里。

“放手啦!端酒杯!”婴雀将酒杯塞入他手中,与他面对面碰了下杯,道:“我们就在此遥祝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二人仰颈而尽,相拥坐在窗前,静默不语。

似乎是一下子触及了心底某根深埋的敏感之弦,接下来的几晚,婴雀失眠了。

这晚突然醒来后,发现慕容逍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逍?”她拭着额上的冷汗,轻声低唤。

“做噩梦了?”慕容逍揽紧她,将面庞埋入她清香的发丝间。“你一直在叫着‘姑姑’,你想她了?”

婴雀心房蓦然一阵紧缩,惶然无语。半晌,冰凉的小手抚上他的面颊,她再三确认道:“逍,你当真不会后悔?”

“你不相信我?”慕容逍面露不悦。

“不,我是怕……”

“怕什么?”

“怕……这一切都是南柯一梦。”

“不要总是梦啊梦,睡罢,麻雀改成夜猫子了?”他安抚她。

“唔,白天睡太多了。”

“那你想做什么?”

她脸一红,亦伸臂搂住他,在他胸前轻轻摩挲,喃喃道:“我就想这般抱着你。”

他不再说话,二人静静相拥,倾听彼此的心跳,以及远处的虫鸣,不知不觉睡去。

次日一早,慕容逍在婴雀的亲吻中醒来。

“相公,早膳做好了,起来吃了。”

慕容逍望望窗口的天色,奇道:“今日这么勤快?”

“我要做你的好妻子嘛。喏,洗漱用水都备好了,赶快梳洗。”一面拉他下床,一面服侍他穿衣梳洗,殷勤备至,最后更是送上深情的香吻。

用罢饭,二人携手游遍芳丛,午后再到潭水中潜水嬉戏,乐而忘返。晚间则是春意缠绵,百般温存。

如此过去数日,这日一早,慕容逍醒来不见婴雀,屋前屋后遍寻不着,最后回到木屋,方才发现桌上以镇纸压着一张纸条,上写: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为了家人,我只有负你。”

慕容逍手握纸条呆坐了整整一个上午,而后将纸条撕得粉碎,走出居住了两个多月的小木屋,也走出了生命中唯一的乐土。

……………

第五十三章 不谙离恨苦

慕容逍径直返回京城,在将军府附近守了数日方见到香儿出府,抓来一问,香儿竟不知婴雀行踪。

“自从你们双双跳崖后,我便再也不曾见到小姐,不过,香儿向来晓得小姐命大,定然命不该绝,果然如此!唔,小姐既然走了,你是找不到她的,小姐下定决心的事,无人能阻拦。定是她放心不下老爷与夫人。你们的事本来不为世俗所认同,小姐夹在爹娘与公子中间进退两难,又怎会做到义无返顾?公子还是死心罢,小姐既选择了爹娘,便不会再回到公子身边,您等也是白等。我家小姐我最了解啦,怎可为了私情而断绝亲情?小姐的决定是正确的。”香儿滔滔不绝道。

慕容逍呆立半晌,转身离开。他在京城附近又盘桓了数日,终于只身一人回到兜魔岛。

缓缓推开慕容府的大门,但见满院死气沉沉,门廊下犹自挂着白绫白花,不由怔然,走进去问一名正在扫地的下人:

“发生何事了?老夫人呢?”

那下人端详了他半晌,终于认出他便是自家少爷,竟然将扫帚一扔,骇然大叫着满院疯跑:“妈呀!见鬼啦!少爷显灵啦!快来人呀!”

不多时,各个角落里已躲藏了几乎所有下人,皆满面惊骇的观察他。

“是少爷么?不像啊。”有人小声嘀咕。

“我看也不像,少爷几时如此落魄了?好像刚从牢狱里逃出来的一般,莫非是歹人冒充的?”

“就是!再说,大白天的鬼也不敢出来呀。”

大家众口一词,竟是全部推翻先前那名下人的判断。

正议论纷纷,桑莫闻讯赶来了,但见院中呆立着一个神情漠然的男子,胡须未剃,发丝蓬乱,细看之下,正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慕容逍无疑,不由一阵激动,热泪盈眶的奔上前,颤声道:

“少爷,当真是你?你还活着?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太好了!太好了!老夫人也有救啦!”

慕容逍怔怔的望着他,道:“老夫人如何了?”

“老夫人——”

桑莫尚未说完,便惊骇的看到慕容逍闭上眼晃了晃头,竟一下子晕倒在地。

“少爷!少爷!”桑莫大叫,慌忙叫来几名下人将慕容逍抬进屋。

睡了一觉醒来,慕容逍发现桑莫正守在床边。

“少爷,你醒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老夫人当即病倒,至今未愈,倘若你不回来,恐怕就好不了了……”

慕容逍静躺了片刻,忽然起身道:“给我准备洗澡水,我要去看老夫人。”

“好,好。”桑莫喜极而泣,连忙出去安排了。

不久,梳洗一新的慕容逍来到老夫人的病榻前,一言不发的跪下。

“是逍儿么?”老夫人被怜香惜玉扶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他,“奶奶方才听桑管家说了,过来,逍儿。”

慕容逍移跪过去,握住老夫人的手,老夫人一把将他揽进怀里,老泪纵横,无止无歇。

良久,老夫人宣泄已毕,方问道:

“到底发生了何事?数日前忽然自京城传来你与小麻雀跌落悬崖双双殉情的噩耗,你没事吧?小麻雀呢?她也死里逃生了?”

慕容逍一径跪着,低头沉默不语。

老夫人见他神情不比往日,心下诧异,不敢再问,岔以他言,末了让他回去好生休息。

不想,慕容逍一动不动,竟就此一跪两日两夜不起,亦不进食,无论如何劝说亦无济于事。老夫人骇异之极,最后以自己绝食相要挟,慕容逍方才起身进食。

老夫人终于长吁一口气,见他吃完,忍不住小心翼翼道:“逍儿,你告诉奶奶,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为何突然跑去京城?那小麻雀也跟去了?”

慕容逍抬眼看着她,静静道:“奶奶,从今往后,孙儿一定不再惹您老生气,让您好生安享晚年。”

老夫人一愣,眼眶一阵发热,含泪笑道:“奶奶知道,你从小便是个孝顺孩子,从不惹奶奶生气,奶奶知道。”

慕容逍点头道:“孙儿会尽早为父报仇,绝不让您失望。”

“好孩子,好孩子。”老夫人拭去眼泪,慈爱道:“你也不必急于一时,倘若真有为难之处,奶奶也不会强逼你。”

“孙儿没有。孙儿如今唯一的目的便是为父报仇。”

“那……”老夫人谨慎的审视他的脸色,斟酌道:“你打算先找谁报仇?”

“冤有头,债有主,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老夫人还欲再问什么,慕容逍已起身离开。老夫人望着他决然的背影,眸中隐现一丝隐忧。

“老夫人,您怎么了?”惜玉问。

老夫人叹息一声,喃喃道:“这孩子,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转向怜香道:“你去将桑管家叫来。”

怜香领命而去,片刻后,桑莫躬身而入,恭谨道:

“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夫人道:“你速去派人查探一下,那小麻雀到底是死是活,愈快愈好。”

“是。”桑莫飞速离去。

再说苏宁儿得知慕容逍未死,大喜过望,两日前便来探望,无奈为桑莫阻拦。今日终于得见,激动得径直扑入他怀中,又哭又笑道:

“战驹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慕容逍毫不留情的掰开她的手臂,一脸漠然道:“我还有事,恕不奉陪。”扬长而去。

苏宁儿惊愕得哑口无言。

第二日,她再度造访,守在他房门口,慕容逍一出来便迎上去,可怜兮兮道:

“战驹哥哥,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么?你说出来,不要不理我。”

慕容逍面上便如罩了一层坚硬的铁皮,毫无波澜,边走边道:“你没错,错的是我,你日后不要再来慕容府。”

“为什么?战驹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小麻雀骗了你?她对你做什——”

她抹着眼泪抬头,方才发现慕容逍不知何时已然消逝无踪,不由委屈的啜泣起来。

苏宁儿倒有一股锲而不舍的坚韧劲,无论慕容逍对她如何冷淡,仍是每日必到。这日,又在房门口堵住他,尚未开口,慕容逍已飘然远去。

苏宁儿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是小麻雀与沈峻峦大婚的日子!”

慕容逍身形一滞,转瞬不见。

苏宁儿沮丧的来到老夫人的住处,望着一盆盆栽,神情郁卒。

“宁儿,怎么了?”老夫人问道。

苏宁儿抬起眼睛,泪汪汪道:“奶奶,对不起,我方才忍不住告诉战驹哥哥小麻雀的事了。不过,他好像没什么反应,依旧匆匆来匆匆去。”

老夫人沉吟不语。

“不管怎样,小麻雀已经嫁给了沈峻峦,奶奶也该放心了。”苏宁儿道。

老夫人叹道:“美中不足的是紫络不在,否则,他们两个也可以拜堂成亲了。”

“奶奶!”

“宁儿,奶奶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慕容家欠紫络的太多,便是逍儿穷其一生也未见得能还清。奶奶不能让他做出对不起紫络的事。”

“可是,”苏宁儿哭泣道,“是紫络姐姐不要战驹哥哥了,为何还要战驹哥哥守着她的空位子?”

“紫络会回来的。”老夫人道,“奶奶坚信这一点。”

苏宁儿伤心得掩面哭泣。

夜晚,慕容逍拿着一个酒壶从酒馆内摇摇晃晃的走出来,眼前不住有大红灯笼忽明忽暗,间或闪过镶有金边的大红“囍”字,巷道开始倾斜,摇晃,震动……他与迎面而来的几名混混相撞,酒壶砸在其中一人脚面上,他犹自不理,将那几人一推,继续摇摇晃晃的前行。

混混们见他如此无礼,岂能放过?一齐追上去,将他堵在中间,其中一人伸手去推他。慕容逍看也不看,眼神涣散的向前欲倒。那人一把抓住他,伸脚便是一通猛踹。慕容逍竟不知还手,任他将自己打倒在地。

另几人见状,均不甘示弱的凑上去,狠命一顿拳打脚踢。

慕容逍便如毫无知觉的一滩烂泥,哼也不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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