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孤禽图》等孤高绝傲的画风,却也有些困难了。
宁王见君儿呆愣,便又指着那幅君儿所画的《墨山》道,“这幅画比之候温的《远山》,却要好的多了。”
“姐夫说笑了。”君儿不信地摇头。候温乃墨国的四大画家之一,声望之高,也就只有藏墨能压得过他,而姐夫却指着自己随手涂鸦的这幅画说比候温著名的画作《远山》要好,不是恭维是什么?
“四大名家的头衔又有什么了不起?画技上你自然比不上他,不过候温心胸狭隘,为人善妒,在心境上,君儿比他何止高了一筹?如果这幅《墨山》能够用上极湿墨法,明眼人一看便知高低。”
“极湿墨?”君儿从古书上看过这种泼墨法,不过这种手法下笔极快,讲究的是合开的气势,淋漓犹湿的气韵,不是说画就能画的。他领略的其他几种画风,但是于极湿墨一途,却始终没有学会。
“磨墨。”宁王示意他的贴身侍从小贵。
“是……”小贵看了眼自家王爷的右手,自臂而下,裹着层层纱布,如何能够作画?
君儿也有些不信地看着他。
“你看着。”宁王自轮椅上站起来,示意君儿仔细看他作画,只见他手执墨笔,先用淡墨点开,龙飞凤舞,笔走游龙,继而再用浓墨泼洒,“浓墨淡墨交接之际,最为讲究的便是层次分明,这里下笔一定要快,随水渗开后,或点或刷,讲究的是一气呵成……”宁王凝神泼墨,边画边讲解,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画成了另一幅《墨山》图。
粗略一看,两者并无极大的区别,但是仔细一看,高低便立刻显现了出来。宁王所作的《墨山》墨气淋漓,焦墨水墨相和,光影声色俱已包含,深浅高低一看便知。
更为难得的是,宁王执笔的,乃是左手。
君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副《墨山》,指尖微微颤动,忽然,他抬眼看着宁王,脸色有些激动,“姐夫的画工,足以与藏墨齐名呀……”
他一直以为,当时之中,只有一位藏墨,但是现在观姐夫的画技,下笔如行云流水,应手随意,与藏墨虽然画风不同,但是画技却如出一辙!
他之前批驳藏墨的时候很是肤浅,后来三殿下说姐夫与姐姐墨然琴音的时候,自己也不尽信,但是现在看他展示的画技,泼墨惜墨,宛若神巧,何人能比?
眼光还不错,居然能看出自己与藏墨不相上下。不过光是画技相似,便能让他如此激动,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就是藏墨,岂不激动到昏厥?宁王嘴角微微扬起。
不过藏墨的画风怪癖癫狂,并不适宜君儿学,所以他有心将君儿引领到清然淡雅的水墨青山这块来,而他本身就有这方面的实力。
就算不用藏墨的头衔,他也有本事让君儿如藏墨般景仰自己。宁王嘴角微微勾起。
在宁王的指点下,君儿沉浸在水墨青山中,一晃便已至正午。
而此时,小琢儿早已经找到了藏墨亭,此刻正有模有样的拿着画卷坐在宁王身上,而宁王则给她讲着故事,小丫头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小琢儿一抬眼,见到宋骅影来了,将画卷递给一旁站着伺候的小贵,动作敏捷地爬下宁王的大腿,朝宋骅影奔去,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抚着自己的小肚子,仰着白嫩的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宋骅影:“姑姑、姑姑,琢儿好饿哦。”
宋骅影一把抱起她,拍拍她的小脑袋,宠溺地亲了一口,“饿坏了吧?姑姑给揉揉?”
“嗯!”小丫头嗯得还挺兴奋的。
宋骅影见此,不由的好笑,随手摸了摸她的小肚子。
这时候,下人早已打来清水,给他们净手。宋骅影这时候才发现这丫头的脸上,手上都沾了不少墨汁,无奈地摇摇头,便抱着小琢儿到放置在石桌上的铜盆前,笑着地帮她擦洗,边洗还边逗她。
小时候,每次作完画后,母妃也是这样,站在自己身后,耐心而细致地帮自己净手,清水中印出母妃宠溺的笑容……
多少年了……这些久远的记忆,就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宁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中充满了暖意,嘴角也微微扬起。
洗尽手后,宋骅影便将小琢儿放置在另一张圆凳上,然后招呼君儿和宁王一起用饭。跟以往一样,宁王的饭,依旧由宋骅影亲自喂送。君儿的目光瞥过宁王的左手,忽然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这个姐夫啊……能自如泼墨的手,吃饭总没问题吧?
不过看着姐姐熟练地喂着,而宁王则满足地吃着,两个人看似平淡,但是眉眼之间却极是自然,就像几十年的老夫老妻那般安详,他也就没点破。
自己对这个姐夫越来越满意,不知道姐姐是否亦是如此?
宁王看着放置在自己面前的多味鱼汤,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一脸傻样……不过在宋骅影看来,又是一阵心惊,以为他傻劲又上泛了。
三个大人各怀心思,所以没有注意到小琢儿可怜兮兮地撅嘴。
二舅舅以前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的,一定是姑姑喂特别好吃,所以二舅舅才笑成这样。二舅舅这么大了还要姑姑喂,自己这么小一孩子,却要自己吃。她噘着小嘴,撮着碗里的小米粒,可怜兮兮地望着姑姑。
好想姑姑喂……
还是宋骅影第一个发现琢儿丫头的异样。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瓷碗,凑到小丫头面前,摸摸她精致的小脸蛋,柔声问,“琢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菜色不合胃口?”
琢儿丫头这样子,还真让她心疼。
小丫头张着小鹿般纯澈的大眼睛,看着宋骅影,“琢儿也要姑姑喂。”
还道什么事呢。宋骅影见此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当然可以啊。”
小琢儿高兴地搂着宋骅影的脖子亲了一口,迅速挪下小圆凳,在众人的惊愕中,爬上宁的大腿,乖乖地坐好后,就将小嘴巴张成圆圆的,等着宋骅影喂饭。
众人见此,更是哈哈大笑。
喂一口小琢儿,然后接着喂一口宁王,忙碌的宋骅影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老妈子,伺候着两个主子。然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她的嘴角也微微扬起……
藏墨亭里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而在不远处的小树屋里,有一个人,静静地靠着墙壁,绝望地看着远处亭子里的他们,用力揪着胸口,脸上盈满的痛苦,整个人透着灰凉的凄然。
他们很快乐吧……看着她试完饭菜的温度,然后一勺一勺亲手喂二皇兄吃饭,还不时用丝巾细心地擦拭着他的嘴角,不知不觉中便带着说不尽的柔情,而二皇兄则笑得像个傻子,那么满足,那么快乐。
他能感觉得到,二皇兄对她的感情已经不是初时的隐忍,他对她的感情如野草般疯长,一天比一天疯狂,如果没有了她,二皇兄会枯死吧?
他深深地凝望着远处的那抹让他魂萦梦绕的身影,隐忍的痛苦深切地揉进他的眼眸深处。为何偏偏是她?他低头,自怀中拿出一只草编的蚱蜢,拿到眼前……
满眼的绿意晃伤了他的眼,他忽然扬着脸,眼睛一眨不眨,但是眼角晶莹的泪还是悄然落了下来……
如果没有梅林的那次相逢,没有发现她刻意伪装下的美好,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痛苦?他不知道,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没有在树上偷看她编蚱蜢给琢儿,自己也就不会每天编一只……傻傻地编着。
他忽然轻轻一笑,笑容如月下的妖魅般邪恶。
如果她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会心疼吗?
不,不要,他不要她用悲悯而又可怜的目光看着自己,因为这样,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陡然松开手,任痛苦在胸口蔓延,任由痛苦在四肢百骸中游走……
他的目光又渐渐黯淡下去……
难道自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爱得如此隐忍,只为了不想造成她的困扰。但是父皇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宋骅影,是要做下一任皇后的。
皇后……
六宫之首啊,天下女人至尊至贵的位置呵。但是小时候,母后曾对自己说过,那个位置太高、太冷,一颗心就算再温暖,也会有被冻结的时候。他记得,当初母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悲哀。
那么端庄典雅的母后,也会有那么狼狈的一刻……
如果有朝一日,二皇兄登上了那个高高的位置,坐在二皇兄身边的她,真的会幸福吗?她真的愿意坐那个位置吗?如果她不愿意,如果她不愿意……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有机会带她远走天涯?
心中却慢慢升起了一抹希望……
一幅画卷
月光清冷如霜,透过冰凉的纸窗户牖,斜射而进,照得室内一片清辉。
月影摇曳中,窗前一抹俊挺的身影长身玉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眼底漾着一抹淡淡,却幸福的笑。
不用说,此人就是最近经常独自傻乐的宁王。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宋骅影不仅亲自喂他吃饭吃药,饭后还经常推着他在园子里散步,或者是在绿水青山中看着朝霞夕阳,看着池中各种各样的鱼类悠闲自在地游来游去,看着淳朴的佃户日出而作日落而……这样的日子简单,却也很快乐。
他想起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自己吃饭,看着她眼底蕴含的满满温柔,心就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四肢百骸都盈满了暖意。
原来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但是,他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抹凝思所代替。
他慢慢地掀起宽大的衣袖,看着眼前被层层纱布包裹着的右臂,眼底闪过一层阴影。
虽然纱布包的很厚,但是他知道,其实自己的伤口已经结疤,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行动自如。如果,等伤口好了之后,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帮自己喂饭?
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抹脆弱……
他的左掌渐渐握住右臂,眼底的脆弱渐渐变成了狠厉。忽然,他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松开右臂,大步流星地朝书案那里走去。
案上文房四宝,笔筒、笔架、墨盒笔洗等一应俱全,不过就是没有研磨好的墨汁。这个时辰,随侍的小贵已经睡下了,也没有再叫他起床的道理。
宁王看了看自己被重重纱布缠绕的右臂,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试着微微抬了下手臂,有点疼。接着,他便一层一层,慢慢地拆开紧绷适中的白纱……
指尖的伤口已经愈合,并结上一层暗沉的疤痕,手臂上那条触目惊心的划痕也渐渐的开始愈合。
他缠上绷带,然后拿起墨砚在砚台里快速磨动。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动作,但是他的额际渐渐冒出点点冷汗,脸色也苍白了,而且随着指尖的用力,臂上的划痕慢慢渗出丝丝鲜血。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痛楚,似乎那只手臂并不是长在他身上一般。
墨好了墨汁,宁王自笔架中取下一只狼毫,在铺开的生宣上泼墨挥舞起来。
清冷的月光静静地照在他修长的背影上,地上出现一抹淡淡的阴影……
鲜红的血透过雪白的纱布,渐渐渗透出来,越来越多,渐渐地将纱布染成诡异的血红。
而他,却看着案上的那幅画,嘴角慢慢弯起……
东方渐渐泛白,天色也亮了起来。
当宋骅影按照惯例,一大早来到清琉院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宁王右臂上触目惊心的鲜血。
“这是怎么回事?!”宋骅影惊呼出声,疾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却又不敢碰触,忙回头对提着食盒的小舞吩咐道,“快去请慕容神医过来。”
昨日晚饭后她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伤口就开裂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