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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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卷帘落-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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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自没空查旁的。”

她审视我,忽然面孔一板,娇叱道:“我问你,你对我三哥,究竟是真是假?”

“公主何出此言。”我额上冒汗:“王爷与云初萍水相逢,侠义相助,云初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得在佛前日夜祈祝,唯愿王爷、公主一家和乐、福寿绵长。”

她听了,一声冷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宁死都不肯嫁我三哥!可是嫌我们姓凤的配你不上?!”

盛嬷嬷不知何时已来到我的身旁,在我肩上轻轻一拍,我顿觉四肢无力,跪倒在她脚边。

阿玲一张小脸煞白,与阿德抱成一团。

“我三哥最是喜新厌旧,他之所以吃你这套,只因腻烦了投怀送抱的伎俩,你若真顺了他,试问又能在他身边留多久?”她一双妙目左顾右盼:“宋小姐,告诉你一句大实话,这欲擒故纵的把戏,你是永远也玩不过我三哥的。”

闻言,我不怒反笑:“公主未免太抬举云初了,云初何德何能、又何曾想过与渊王爷玩什么把戏。。。云初求去,出于本心,当日王爷既已应承不再迫我,公主如今又何必故意为难。。。”

“你的意中人是谁?”她竟不依不饶:“莫非是那个京城第一富少慕容夜?听说他抛弃了你,连夜将你赶出慕容山庄,最后还是我三哥救你回府,悉心照顾。”她半是讥讽半是嘲笑:“慕容夜有什么好,哪点比的上我三哥?宋小姐可识好歹?!”

两个月过去,我极力避免自己想到他,只一味埋头苦干,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染缸、布料和绣架,每天忙到眼皮打架才就寝,一觉睡到大天亮。

我害怕做梦。

我害怕又梦见那片梨花,听到他像从前一样柔声唤我的名,然后惊叫着醒来,泪湿枕巾。

那曾经的美轮美奂,不过海市蜃楼,多一份留恋,伤的只有自己。

我说过,我一定要忘记他,于是我拼命地忘记他,可为什么,为什么当我觉得有一丝希望的时候,偏偏有人硬将他的影像再度推到我的面前来?

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怒。

我努力咽下,我已明了这世上本没有公平。

权力、地位、金钱,可以让昔日所有的海誓山盟付诸一炬;可以令最真挚的情感变得轻若鸿毛;可以叫生死相许的良人背信弃义,再见之时,形同陌人。

“公主教训得是,千错万错都是云初的错,如今云初已决意度身是非之外,想必不会再惹公主扰心。”她是公主,我是草民,我在她眼中,犹如蝼蚁。与她,只需认错,毋庸讲理。

她凝视我片刻,忽地转了话题,指向阿德道:“他惹了祸,宋小姐打算怎办?”

“阿德顽皮,然本性善良,今日冒犯公主,纯属意外。公主贵为天女,福大量大,自不会与个把山野小孩一般见识,但云初身为授业师傅,管教不严,难辞其咎,回头必定严加约束教导,下不为例。”

她微笑:“宋小姐好会说话,我若不放这孩子倒显得有失身份了。”

盛嬷嬷一旁插话道:“小姐,你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

她眼角一斜,盛嬷嬷立马闭嘴,退开两步。

“宋小姐,我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她曼声道:“这孩子偷窥我洗澡,理当受罚,念其年幼,我放过他,但这责任,还得该有人来担待才是,否则传扬出去难免被人闲话我驭下不严。”

“公主所言极是。”我苦笑:“教不严,师之惰。。。云初甘愿代为受罚。”

“很好。”她拍手:“宋小姐果然颇有担当。”

“但请公主吩咐。”

“你可看见那株彼岸花?”她纤手微抬,遥指半坡间一处裂缝,扬声道:“你去把那株彼岸花采来给我,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

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陡坡,距地面至少十米,更不论岩石峭壁,寸步难行。

她瞥了盛嬷嬷一眼,盛嬷嬷即刻上前将我扶起,堆笑道:“宋小姐不会武艺,待盛嬷嬷我助您一臂之力吧。”话音未落,我已腾空而起,背后一股大力不断推我向前,待回神,发现自己已坐于半山腰一石块之上。

我往下一探,顿觉头晕目眩,急忙攀住岩角,强自镇定。

那株鲜红欲滴的彼岸花,近在咫尺。

骑虎难下,只得豁出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伸手向前,直至指尖快要够到花茎之时,身下的岩石晃了一晃。

我惊惧,再不敢动,只怕一个不好便要掉下崖去。

“宋小姐,麻烦你可不可以快一点?”凤玲珑的声音远远传来:“天色不早,我还赶着回宫,陪父皇晚膳呢。”

我咬咬牙,奋力伸手一抓,竟然连根拔下了那株彼岸花。

“采到了!”

我欣喜万分,刹那闻得一阵哗啦作响,岩石崩裂,我整个人失去平衡,往下坠去。

“啊!”

呼声被狂风尽数吞没,视野中只余一轮西下的斜阳和天际紫红的彩霞。

然后,我便落在一个怀抱里,那个怀抱透着一股青草和薄荷的味道,滑过我脸颊的指尖清清凉凉。

“你可以下去了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和一双充满讥嘲和厌恶的眸子。

“是你。。。”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妙极妙极。夏公子到底还是现身了。”凤玲珑施施然起身,在夏上轩面前站定,笑靥如花:“本宫方才与盛嬷嬷打赌,赌公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否则本宫就拿御赐的如意环去换她的针线包。”先前她以‘我’自称,此刻却忽然换成‘本宫’。

“哦?”夏上轩面无表情:“公主演这出戏给在下看,是为何意?”

凤玲珑笑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听说夏公子很喜欢这片山林,常在此与隐士相约对弈,然本宫到访数次,始终与夏公子失之交臂,莫非运气欠佳?”

夏上轩淡淡道:“公主找在下何事?”

“本宫有事才能找你么?”凤玲珑似笑非笑:“若本宫闲来无事,就不能找你了么?”

第二十四章

夏上轩仿佛没听见。

凤玲珑垂首把玩碎发,又低声道:“倘若今天从崖上摔落的人是本宫,你也会出手么?”

“公主有盛嬷嬷相护,何需在下出手。”夏上轩轻轻一托,我平稳落地。

“看来还是宋小姐的运气比较好呢。” 凤玲珑悠悠笑,拂袖自我手中接过花枝:“有劳。”

犹如鲜血般的花瓣,随着她的指甲,轻轻滑过我的肌肤。

“云姐姐,你流血了!”阿玲阿德惊呼,一左一右抱住我:“云姐姐,你怎么样。。。”阿玲捧着我的手,泪水扑扑直落。我定睛一瞧,方才察觉腕间被岩角划开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血珠密密麻麻地渗出,染红了衣袖。

奇的是,我竟一点也不觉痛。

“莫哭莫哭,没事的。”我一边安慰阿玲,一边掏出绢帕包裹伤口,蓦地一阵晕眩袭来,我失去平衡,滑倒在地。

“云姐姐。。。”阿玲惊呼。

前方一片迷雾,只见阿玲阿德放大的面庞。朦胧中,凤玲珑纤指拈花,似在微笑。

我强撑着想要站起来,随手一抓,攀住一只木轮。

“你最好别乱动。”夏上轩冰冷的语调在耳边回响:“免得血流加速,毒气攻心。”

“什么?”我疑是幻听,抬头朝他望去,却看不真切。

“伤口麻感无痛、呼吸不畅、视物模糊。。。”他两指搭上我的脉搏,继而托起我的下巴,命令道:“喝下去。”

我不知他给我喂得什么,只是无意识地张嘴,顿时一股薄荷香芬芳四溢,顺着喉咙沁入心田。

眼前的雾气慢慢消散,他的脸庞,近在咫尺。

“能顺气么?”他的神情仍是漠然:“试着深呼吸。”

我依言,熟料胸中淤塞未尽,跟着一阵剧烈咳嗽。

“夏公子,宋小姐没事吧?”凤玲珑语气关切。

夏上轩道:“她中了毒。”

“中毒?”凤玲珑诧异:“什么毒?”

“彼岸花。”夏上轩盯视凤玲珑:“她的伤处沾到了彼岸花液,毒素入血。”

闻言,凤玲珑懊恼不迭:“哎,那可都怪本宫不好了,早知这般,本宫定不叫宋小姐去采花的。”说罢折断花枝,抛下山头,朝我走来。“看你,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很难受?”她掏出一块绢帕,柔声道:“我给你擦擦好么。”

她的绢帕,散发着一股与她身上同样的香气。

刹那,我心痛如绞,喉间涌上腥甜,一口血吐在阿玲的衣角上。

“云姐姐!”阿玲尖叫一声,晕倒在阿德怀里。

“阿玲!”阿德吓得面无人色:“你醒醒!醒醒!”

我又惊又惧,胸中如同翻江倒海,鬓角已然湿透。

千钧一发之际,夏上轩闪电般一掌拍向凤玲珑的面门,凤玲珑反应奇快,身形一动,人已飘落三丈之外,面沉如水:“夏上轩,你好大胆,竟敢对本宫出手?!”

“岂敢。”夏上轩的手贴住我的背心,一股暖流顿时涌入:“在下是恐公主身上的兰陵香加上这彼岸花,会要了宋小姐的命。”

凤玲珑秀眉一挑:“你说什么?”

“公主精通香料,自然明白在下说什么。”夏上轩淡淡道:“托公主鸿福,现下宋小姐身上的毒性已增数倍。”

“本宫久居深宫,闲时养花弄草,吟诗抚琴,哪里懂得这些?夏公子莫开玩笑了。” 凤玲珑转向我,面带歉意:“全赖本宫思虑不周,害宋小姐受伤,本宫这就带你回去,召御医为你治疗。”盛嬷嬷上前一步,伸手扶我肩膀。

夏上轩冷笑:“皇宫距此至少一个时辰,只怕宋小姐未有幸踏进玲珑殿就已命丧黄泉了。”说罢双掌一击,只见四个佩剑少年从山坡后绕出,恭敬行礼:“公子。”

他们抬着一顶软轿,足下竟无半点声息。

夏上轩蓦地飞身跃起,将我拦腰一抱,掠入轿中。

“你。。。”我惊震,他若无其事地放下竹帘,令道:“回府。”

“等等!”我顾不得矜持,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急道:“阿玲她。。。放我下去!”

“她不过晕倒,而你,却快要死了。”夏上轩斜睨我一眼,冷冷道:“宋小姐,在这个时候,你该担心的人,是你自己。”

我睁眼,看见窗台上摆着一盆盛放的紫薇花。

夕阳西下,日落月升,廊外的灯火已被点燃,映得他清癯的背影半明半灭。

他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很奇怪么?”他转身,看住我:“奇怪我也能站着说话?”

我被他眸中的利芒刺到:“我。。。我并没有这么想过。”

“没有么?”他讥嘲:“你不是说,‘那个夏上轩是一个只能靠轮椅不能走路的瘸子’么?”

我大吃一惊。那是我与母亲争吵时的气话,他怎知道?

他朝我走来,一条腿拖后半步:“其实,没有轮椅我也能走路,就是走得不太好看。”

我偏过头,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

“你哭什么?”他冷笑:“我并不需要任何同情。”

“我没有同情你。”我低低道:“我只是羞愧于自己曾经的无知浅薄、自私任性。”

他看着我不做声。

“你本不必为了救我而得罪公主。”我转首望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很想知道么?”他不答反问:“你是否以为,我救你,全是为着摒弃前嫌、一番好意?”

我一怔:“你。。。不是么?”

他讪笑:“你当真,无知得紧。”说罢面向窗外,陷入沉默。

烛火摇曳,那瘦削纤秀的身影长长倒映于白墙之上,许是错觉使然,竟叫人凭空生出一丝寂寥之意。

正当我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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