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籍将军有要事。”赢玺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秀发在脑后束了一个简单的马尾,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包袱。
赢玺经常出入将军府,门房早就习惯了,于是没有一句废话,便开了正门让她进去。
她走进院子里,看见一个健硕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院中,宛若丰碑。
听见声音,籍羽转头看了一眼,他五官深邃,月光下眉弓在眼眸处落下阴影,将所有情绪掩盖,“为何还不返回咸阳?”
“陪我喝酒!”赢玺道。
静默片刻,籍羽微微颌首。
“等我一下。”赢玺神秘一笑,抱着包袱跑进屋内。
籍羽看着她的背影,心头一片黯然,他已经是个奔四的男人了,不是像赵倚楼那样的后起之秀,亦不如司马错功勋卓著,秦国不值得牺牲一个尊贵的公主来拉拢他。
籍羽奉命镇压义渠,赢玺虽然抛掉尊严追随而来,但她永远记得自己是大秦公主,明白追随爱郎会被生性热烈豪放的秦人接受,但无名无份的跟别人过日子是在折辱赢秦的尊贵!
而籍羽也不可能侮辱这份纯粹的感情。
“羽。”赢玺清凌凌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他回过身,看见一名身着红色华服的女子。黑红相间,是秦国最尊贵肃穆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显得热烈娇艳,映着那张毓秀灵动的面容,美的令人窒息。
赢玺咯咯笑道,“怎么样,看傻了吧,这身衣裳是母后为我准备的及笄礼衣。”
她从台阶上走下来,披着薄纱一样的月光。
籍羽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公主。”
赢玺脚步一顿,随即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他的手,“羽,莫要这样疏离,穿这身衣裳不是向你昭示身份,我这身衣裳,只为喜欢的男子穿。”
籍羽心猛的一跳,随即钝痛蔓延全身。掌心传来的温热麻酥酥的感觉。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酸痛。
赢玺伸手环住他的腰,“赢秦家的都是死心眼,认定一个人就认定一辈子,哪怕日后只能埋在心里。天一亮我就要动身返回咸阳。日后你我相见无期,不如陪我痛快的大醉一场吧!”
“好。”籍羽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说出这一个字。
月色皎皎,春风轻拂,后院里三两株桃花随风散落满地花瓣。
两人坐在池旁的大石上默默喝酒。
桃花香气和着酒香引来几尾鱼儿。
“你看,鱼儿都醉了。”赢玺指着池中转圈逗着桃花瓣的鱼。
籍羽转眼去看,冷不防的一个柔软微凉的唇抵上他的唇。
丁香小舌微探,他忍不住便微微张启双唇,紧接着一股温热的酒液随着小舌滑入。令他浑身轰然烧起一把火,全部涌向下腹。
“嗯。”籍羽似痛苦又似舒适的呻吟一声。禁欲十几年,如今喜欢的女子就在眼前,触感分明,他哪里经受的住挑逗!
他伸手按住她的后颈,狂风暴雨一样的索取。
渐渐的,身体里那把火好像开始不受控制了,籍羽其实脑子一直很清醒,这种情况让他有些心惊。他是个意志力十分坚强的人,否则也不能忍受十几年不碰女人,眼下居然超出了他的控制。
籍羽忽然想到方才赢玺口中的酒似乎有些异样。他松开手,却见她鬓发微散,两颊染了桃花红,一双媚眼如丝,早已是动情了。
“赢玺!”籍羽真是怒极了,将欲火强压下去,恨不得狠狠教训她一顿,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无奈,“你怎可如此任性。”
赢玺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狡黠的笑容里带着魅惑,“巫山云雨露,不过你只沾到一点点,对你来说很容易便能控制住,不过……我喝了一整瓶。除了欢爱,没有别的解药,你现在可以选择找别的男人过来或者自己救我。”
籍羽愣住,这药的名声他也略有耳闻,药性霸道无比,若是没有交欢便会血脉爆裂而死。
静默许久,他猛然打横抱起不断往他身上蹭的赢玺,大步往寝房去。
夜色春光旖旎。
一晚不知疲倦的互相索取,次日籍羽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无人。
被褥上还残留了淡淡的酒香和她身上的体香,籍羽心中剧痛,他坐起身,看见床榻上几片落红,呆怔了片刻,才瞧见石枕上放了一张写了字的白帕。
他展开帕子,劲秀的字映入眼帘——诈尔,无药。
短短四个字,籍羽能想象她说这话时俏皮狡黠的样子。
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他急忙起身穿上衣物,准备去追人。
这辈子他第一次无视自己的忠,无视一切,只想留下她。
此时,车队已离开宁城五六里。
若非赢玺临时选择坐马车,现在早行了十几里了。负责护送的季涣皱着眉头,昨晚的事情他略知一二,心想大哥做事也太不爷们,管他公主还是城主直接抢了……但隐隐又觉得这样做才是大哥的风格,顾大义不拘小节。
正在季涣纠结的时候,身后马蹄声渐近,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是籍羽单枪匹马的追来,心中埋怨:也不多带几个人来!
旋即他又想着是放水还是直接叛变……
马队停下来,籍羽策马停在马车旁,俯身撩开车帘,冲她伸出手。
赢玺用衣袖胡乱擦脸,眼睛红红的望着他,破涕为笑,“你能追来,我真高兴。”
然而,她没有握住他的手,而是俯身在他的手心落下一吻。
草长莺飞二月天,春风轻拂面,籍羽却觉得自己失去了生命力。
第364章 摊上大事了
“我欲守护大秦,就如同你欲守护我一般,是情意更是责任。”赢玺盈满水汽的眸子定定望着他,像是要印入脑海里、心里、骨血里。
秦国宗室女子不止赢玺一个,但是只有她才抵得上一名直系血脉的质子。
赢玺清楚能真正影响她婚事的人是赢驷,如果他心里满意这门婚事,早早就指婚了,根本不会拖到现在,但她不恨,身为公主本就应当承担家国大任,她很高兴自己最美好的年华是与最爱的男人一起度过。
“不。”籍羽低低道,“不同,我对你,无关责任。”
即便不能挽留,籍羽还是想对她说真心话,因为这次不说,这辈子就再没有机会说了,“我喜欢你,我这辈子就只喜欢过你。”
籍羽和前妻是父母在世时给定下的娃娃亲,成年以后便自然遵从长辈的意愿娶她过门。籍羽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战场之外性子还算温和,亦不贪恋美色,那位女子是老实本分的人,两人婚后相敬如宾,从来没有争执,但也没有男女之间的喜爱之情,处的久了就生出些情分。
前妻在他出征之时病故,当时腹中还怀着他的骨肉,而他直到妻子坟头长了荒草才从战场返回,他颇受打击,觉得自己身为男人不能保护妻儿,日后便无心再娶。
起初籍羽觉得赢玺是一时兴起,便没有搭理她,保持这疏离恭敬的态度,后来熟悉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也只是把这个小他十来岁的女子当做妹子看,这份感情是什么时候悄然转变,他说不清楚,待惊觉时,居然已经如此深刻。
车队再次启程。
籍羽浑身冰冷,只有手心被赢玺亲吻过的地方发烫,他紧紧攥起手,害怕这最后的温暖流失。
季涣在马上回头看了他一眼。碧草连天里,那一人一骑像是草原孤鹰……
季涣比任何人都了解籍羽,所以没有多废一句口舌去劝说。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私心。有人蝇营狗苟的求生,也有人摒除私欲为挣天下一方安宁而牺牲,季涣介于两者之间,他只是喜欢杀戮时的畅快。但他知道籍羽是后者,赢玺也是。
小半个月过去。
季涣护送赢玺回宫之后,便立即去见了宋初一。
国尉府后庭院内。枝叶重重的梅花林里放了一张能容七八人的矮榻。宋初一饮了一口在泉水中冰过的米酒,满脸惬意的与季涣叙别来之情。
季涣简单的说了几句自己的情况,便立刻与她讲起了籍羽,“赢玺公主把大哥放倒了,男女之事嘛,我原以为大哥并不太在意,可是我护送公主回来的途中,大哥单骑追来,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俨然已经不能自拔,先生可有办法帮一帮大哥?”
“啥?公主把羽给睡了!”宋初一由惊讶转而大笑起来,“哈哈,不愧是赢秦的公主。”
“先生,说正事。”季涣皱眉道。
宋初一抹抹嘴,龇道,“这个可不好办,毕竟是两国联姻,要不让公主去揍左丞相一顿,以泄心中之愤?”
季涣自动忽略那些不靠谱的话,抓住重点,“先生有办法?”
不好办,不等于不能办!
“额,我没这么说。”宋初一摆摆手。
季涣激动的拽住她的宽袖,“先生一定要救救大哥,季涣十辈子给先生做牛做马。”
“你?”宋初一挑眉打量他几眼,“我才不要你这头糙牛。”
宋初一往边上挪了挪,季泱扯着袖子把她给拽回来,“先生要怎么样才肯帮忙?但凡先生说出来,涣百死不辞。”
宋初一扯回袖子,若有所指的道,“不如你去巴国播种吧,那片土地广袤而肥沃,就是没有种子,眼看就要荒了。”
季涣面色一僵,立刻就想到自己曾经被巴国女子拉进小树林里……
宋初一好整以暇的抿了口米酒,冰凉的感觉从咽喉一直滑到腹部,分外清爽。
“先生若是能救大哥,我去。”季涣咬牙道。
宋初一咂咂嘴,“我就喜欢你把玩笑当正事的认真劲儿。”
说罢,她不理会季涣的脸色,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思索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情已经成定局,就只有以后伺机而动。我听说右丞相精通配些奇特的药,譬如有一种就能让人吃了以后慢慢呈现出一种病态,逐渐加大药量,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像死了一样。”
“真的?先生与右丞相是结拜兄弟,是否能讨来?”季涣把方才的不快抛之脑后,只要有办法,被涮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宋初一正在细细的将袖子理平整,听见他这话,不禁笑道,“嗤,你傻了吧,我去要算什么事儿?人家是亲兄妹,不比我这结拜的强?一番声泪俱下的诉情衷,管比我磕一百个响头有用。”
上一次与樗里疾的坦诚对话,预示着他们之间肝胆相照的日子已经过去。
何况就算没有那一番话,樗里疾一心为大秦,保赢玺的事情多少会动摇秦魏盟约,宋初一不想也知道,自己去求,理由不够充分,十有八九会被拒绝。
但赢玺不同。
“是我糊涂了。”季涣恨不得立即去告诉赢玺,但此时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宋初一,“公主已经入宫,我是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先生……”
宋初一挠挠头,凑近他低声道,“信我来传,但要以你的名义,且你必须保密。另外送嫁时我会安排你同行,届时你得提醒公主,莫要急于求成,我这边需要时间部署她假死之后换‘尸’,更重要的是盟约也需要一段时间缓冲,最好控制在五年左右,当然也不一定会成功。”
说起来也无非就是“死遁”两个字,但是偷人家老婆又不是偷菜,更何况是一国之后,岂有那么简单!想当初秦国花了多大的代价才从魏国救出宋初一。
干这种事情,赢驷是不会允许牺牲秦国在魏国培养多年的密探,所以一切得从头开始。
季涣听着她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厮是早就做好了计划,方才假意拒绝仅仅是为了逗他玩!
意识到这个,季涣心情就郁闷起来,他就是不喜欢宋初一这点,猥琐!没德行!
“先生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不知自重!”感激归感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