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南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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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南瓜的人-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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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絮絮细语。

思讯目光静静落到她们身上,脸上现出落寞的神情。

这时,结球轻轻说:「你还有我。」

思讯到底还小,听到这话,落下泪来。

「各人命运不同,小小年纪,不必伤神。」

这时,袁跃飞来了,「一切办妥,後天出发。」

思讯轻轻鼓掌。

她由衷佩服阿姨及袁大哥,对他们来说,世上好像没有难事,什麽都做得到,也愿意出力,做他们的子女,真是幸福。

趁著高兴,她鼓起勇气说:「我看不清黑板——」

袁跃飞大为紧张,「怎麽不早说,可是患近视?可怜,立刻去验眼。」

结球暗暗好笑。

小袁立刻找到相熟眼科医生,一小时内就办妥验光配镜,替思讯置了即用即弃隐形眼镜。

也算得是无微不至了。

结球把袜子交给他,「思讯帮你挑的。」

他忽然涨红了面孔。

傍晚,他们三人在家各自看书。

思讯一个人静静做智力测验,  袁跃飞看爱克斯人漫画,  结球手上的一本书叫《走出真实世界之前十样必学技巧》。

一时公寓内寂然无声,可是气氛和谐。

周令群打电话来问他们在做什么。

结球据实报告。

令群十分羡慕,「我也来参加。」

结球骇笑,「不,不,拜托,你一到大家肃然起惊敬。」

小袁只得站起来告辞。

他把窗子袋抱在胸前走出去。

结球把那本小书看完才熄灯。

她轻轻说:「你也看得到,思讯很好,你可以放心,你如有其他心愿,不妨对我说,那只指环我觉得来自不义之财,恕我不能接受。」

结球转了个身,呆半晌,觉得胸前仍然有一个大洞,只得闭上双眼。

  第4章

过两日他们出发到东京。

思讯还是第一次来,结球觉得歉意,他从不偕女儿旅游,是个失职的父亲。

思讯玩得很尽兴,袁大哥陪她到各个游乐场玩得非常痛快。

但是她得到最终印象却是:「东洋人一切新玩意都抄袭自欧美。」

袁跃飞笑,「可是,还有许多人抄上抄,又翻抄他们。」

结球摇头,「少男少女倒也罢了,连若干中年人也迷东洋风至死,不可理解。」

小袁问结球:「你呢?」.

结球不忘自嘲:「我是假洋鬼子,全盘西化。」

思讯笑得弯腰。

她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三天。」

结球温和地说:「你的一生?还有一百年要过,许多良辰在等著你。」

思讯拥抱结球,结球摩娑著她的头发,真像一对母女。

他们满载而归。

随即又要送思讯上飞机回英伦。

结球带著最新型号掌上电脑回公司当小礼物,每个熟人一具。

一位同事接过说声谢谢,犹豫一下说:「结球,我有话讲。」

「什麽事?」

她把结球拉到一角,「是这样的,我们接收了王的遗物,在清洗他私人电脑硬件档案时发现了一些日志。」

结球静下来。

「我没有细看,但有些信,好像是写给你的。」

「我?」

「是,收件人是Lolali。」

结球震动。

王生前一直说人至要紧Love、  Laugh、Live,所以替略为忧郁的结球取了一个昵称,叫罗拉莱,取那三个字头两个字母连接在一起,骤眼看,还以为是意大利哪个地方。

「周总嘱我们洗清档案,可是我私人给你留了下来。」

结球说:「谢谢你。」

「这件事可别让别人知道,周总会不高兴。」

结球点点头。

「结球,你对大家都好。」

同事把一件东西交到结球手上。

结球感慨万千。

周令群也是为她好,人已经不在,日志还有什麽用。

一时结球也没有时间去看他写了什麽给她。

忙了一天,双目昏花。

姚医生打电话来。

结球问:「跳舞?」

「是,我名叫姚跳舞。」

「为何小器?」结球讶异。

「除出跳舞,不可以找你?」

「近日我双目时时酸涩流泪,有什麽补救办法?」

「每半小时离开电脑片刻。」

「找我何事?」

「听听你声音。」

结球苦笑,「我一向不懂卿卿我我,絮絮细语。」

「结球,我有朋友看见你同一男士喝茶,那人,有个颇大的女儿。」

结球嗤一声笑,「眼睛真尖利,那位先生是我同事,未婚,姓袁,少女是我外甥,姓王,一点血缘关系也无。」

「可是,你们三人态度非常亲昵。」

「这叫友情。」

他忽然斗胆,「我同你呢?」

「舞情。」结球胡诌。

「世上没有这种事。」

「现在有了,一舞生情,对,还有无节目?」

姚啼笑皆非,「你只在乎跳舞。」

「正确。」

「你不关心一个西医的工作收入?」

「别人的入息关我何事?」

「我的婚姻状况呢?」

结球不再回答。

姚医生报复性地说:「没有舞会。」

他挂断电话,好端端发起脾气来。

结球只得收拾桌面,预备离去。

「还在这里?」

是周令群的声音。

结球有点逃避,此刻累了,不想应酬上司,但也不得不挂上一个笑脸才抬起头来。

周令群看见她脸尖尖怪可怜,伸手过来不知想做什麽,结球在刹那间已决定蹲下佯装拾东西避开那只手。

但是周令群也懂得抑制,她把伸到一半的手臂缩回来,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要不要去喝一杯?」

结球答:「今日有点倦。」

「只一杯。」

无论是上司或是朋友,这样央求,总得应酬一下。

在路上她问结球:「你找到新对象没有?」

结球叹口气,「没有用心找,心理上也没准备好。」

「我同……分开了。」

结球不予置评,经验告诉她,一对情侣有拗撬,其中一方诉苦,其实不过想宣泄一下,朋友切忌附和,无论当事人把另一半踩得怎样贴地,旁人也不可表态,否则後患无穷。

她们在酒馆坐下,结球叫了黑啤酒。

「是她提出分手。」

结球静静聆听。

「家庭与社会均给她压力,她不得不屈服。」

结球抬起头来,发觉这是一间同性酒吧,没有男生,连侍应都清一色全女班。

她天性豁达,并不介意。

但暗暗替周令群担心,这种环境,碰到一个有心要陷害她的人,可以控告她利用上司权力骚扰。

「结球,我已要求公司调我去纽约,在那里,我也许会开心一点。」

原来她真的有话要说。

结球不出声,令群已经决定了的事,没有什麽人可以改变她的主意。

「你可愿意与我一起走?」

结球一怔。

真的,她在这里还有什麽呢,令群是一手提拔她的导师,跟著她,省却多少麻烦,可专心工作。

她抬起头来。

「我只可以带一个人走,你不去,我找袁跃飞。」

但是,先让她选择。

「为什麽不能整组人一起回总公司?」

「这边也等人用。」

「我想一想。」

「好,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

结球点点头,站起来离去。

一路上有漂亮的及不漂亮的女子回过头来看她。

回到家,累得抬不起头来,结球决定先睡一觉。

她把闹钟拨到四点半。

铃声忽然响起来,天还未亮,结球睁开双眼,彷佛感觉到一只手在抚摸她的头发。

她停了停钟,起床,淋浴卸妆,接著冲杯黑咖啡,在互联网上读新闻。

清晨,思想清晰,份外有条理。

走吧,跟著周令群到新世界去,留下来的话,极可能会受到政治斗争。

可是,结球又舍不得相熟的理发店,她只需走进去坐下,一号便知道该怎麽做,还有跑惯了的书店及时装店,一早把她所需留下来。

她得不到结论。

给球拨电话给袁跃飞。

袁惺忪地来听,「谁,谁?」

结球简单地说:「周总要去纽约,问你我去不去。」.他在一秒钟内清醒了。

「我去!」

「有什麽好处?」

「你做梦呢,不走行吗,你我在公司因她得到多少特权,她一走,人们不尽力将我们二人铲除才奇。」

「可是我不喜欢纽约。」

「女人!」

「可是紧急了?」

「出来商量。」

「店铺都未开门,到什么地方去?」

「我来接了你再说。」

结球到楼下等他,清晨,大节刚过,淡了三墟,气氛有点冷清,橘黄色路灯仍未熄灭。

袁跃飞的车子来到,看见灰衣的林结球在等他。

任何人在这种路灯下看上去都会象一只摄青鬼,但是结球在橙色光芒掩映下却象洋娃娃。

她动起来了。

结球拉开车门上车。

「去纽约吧,还想什么。」

结球问:「你呢?」

「多谢你通消息给我,我会跪着求周总。」

「祝你幸运。」

有人敲车窗,一看,是名女督察,似笑非笑地劝导:「先生小姐,天快亮了,请回家吧。」

结球连忙诚恳地说:「是,是。」

一方面叫小袁把车驶走。

「你为什么不解释?」

「说什么?我俩是久别重逢的兄妹?」

小袁将车驶返公司。

结球说:「我想留下来证明自己实力。」

「谁在乎你有否实力,你是周派的人,周一走就有人排挤你出局。」

「真的那样险峻?」

「同你讲得滴血也是白说,你不怕,反正你有妆奁。」

「袁,我怕周总误会我对她有意思。」

「同她说个明白呀。」

「难以启齿。」

车子驶入停车场,被人截住,一看,真巧,正是周令群。

周令群下车,「什么事,清晨六时就来上班?」。

他们异口同声,「我俩有话说。」

周令群想一想,「在车上说吧,不怕隔墙有耳。」

三人坐在小袁的小房车里开闭门会议。

她问袁跃飞:「你都知道了?」

「是,结球不瞒我。」

「真是好手足,」周令群叹口气,「如果纽约答应收三个人,结球是否可以动身?」

结球大著胆子说:「周姐,我一向敬重你。」

令群温和地说:「我明白,你是怕我误会,你太小觑我了。好同事最难得。」

结球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是,是。」

「那麽,说好了,一组人一起走。」

结球点点头。

三个人一起下车。

周令群先进电梯,他们等下一架。

结球说:「真不舍得。」

「婆妈。」小袁讪笑。

「其实没有分别,一般用英语,每周工作百馀小时,不见天日,回家倒头昏睡,月底出粮。」

「离思讯近得多,记得吗?」

呵,是,那孩子。

「五个小时航程,长周末都可以到纽约度假。」

「你的心里总有小思讯。」

小袁不出声。

结球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拉开抽屉,把磁碟取出,放进电脑。

她也犹豫过,看,还是不看?她一向尊重别人的私隐。

信息立刻在荧屏出现。

离开上班还有两个半小时,趁这空档,看个究竟,王的日志为什麽都写给罗拉莱。

日志一开头这样说:「第一次见到结球,在老板的船上,那只游艇,叫做“兴高采烈”。」

结球不禁泪如泉涌。

是吗,在那只船上?她一点也不记得。

老板每年秋季都举行游艇会,招待属下玩个痛快,人头涌涌,她哪里记得。

「当时,她站在甲板上,靠著栏杆看同事钓鱼,她戴一顶三角形苦力草帽,白衬衫在腰间打一个结,深蓝色一二个骨裤子,软底平跟鞋,打扮像五十年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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