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水琨一手筹备的那些花样,一定要亲自进去验看一番,只好借着凤璿做幌子罢了。
凤璿是小霸王,这是北王府,林园,后宫,和王沐晖新府邸里的众人都知道的事实,她说什么,除了黛玉,只怕无人能挡得住。所以子詹和水琨二人跟着凤璿,顺利的绕过偏院,从后面的穿堂进正房内室,但见里面的洞房中,铺天盖地的红绸红帐,还有龙凤高烛,系了红绸的瓷器古董,杯盘碗筷,和精致讲究的茶点果子。
“太子,这边——“水琨指了指鸳鸯红帐的侧顶,子詹顺着望去,并没看到什么不妥。水琨便笑笑,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阳光反射过去,一缕亮光投进屋子顶上,子詹便看见一根极细的银丝从屋顶垂下来,笔直紧绷,下面系在雕花大床的顶上。
知道这是一道消息机关,子詹微笑点头,亦不问此是做什么用的。
“还有那里,那边,这儿……”水琨又指着另外几处,子詹开始都看不出来,唯有水琨的小镜子反着亮光照在上面,才能发现,原来这屋子里只这样的银丝线,便有五六处。
子詹满意的点头:“好,干得不错!”
“说好了,这次我们兄弟只是替太子出头,琳儿记住了?母妃问起来,你一定要作证人的。”水琨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肯上当,叫了凤璿过来,自有他自己的打算。
“知道了哥哥,你是奉太子之命行事嘛!太子是储君,储君也是君,自古以来,君命难违……”
“丫头?”子詹皱眉,发现自己这次终究是被这兄妹二人算计了。
“大丈夫敢作敢当。”凤璿迎着子詹责备的目光,不依不饶的说道。
“好吧好吧,反正上次的事都叫你们兄弟二人扛了,这次我就抗一次,下次嘛,就该是子律了吧?”子詹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二殿下?他向来是个乖孩子,遇到这种事都躲得远远地,肯同我们一起才怪。”水琨不屑的哼道。
“不怕,他敢装狗熊,我再也不理他。”凤璿得意的笑笑,却把子詹给吓了一跳。
“丫头你再说一遍?”
“我说子律哥哥啊,他那天告诉我,以后一定要和我一起做坏事,再也不会躲到一边了。”凤璿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不准!”子詹敛了笑容,沉声说道。
“为什么?”凤璿不解,却见子詹恼火,心中莫名其妙又委屈万分。
“你记得我不准就是了。无论何事,都有我跟你一起,不许找子律,知道不?”子詹莫名其妙的泛酸,伸手把凤璿楼尽怀里,抱起来转身就走。
待到良辰吉时,府门口鞭炮齐鸣,众人便知花轿已经到了门口。有好热闹的小官小吏和官场上年轻一辈的便纷纷离席,去大门口观望新人下轿。
水琛坐在正厅第二席,打眼看着屋内众人,见水溶和几个叔伯辈的亲友尚在笑谈,子詹亦归坐,唯独不见水琨去了哪里。便暗暗一笑,继续不动声色的故作深沉。
却说王沐晖在大门口,手持弓箭,对着大红喜轿的轿帘连射三支苍头箭,众人一起叫好,司仪高声唱道:“请新娘下轿!”
边上喜娘掀开轿帘,但见一只白玉般的酥手搭在喜娘的胳膊上,接着一个身材窈窕,一身大红喜服,头上盖着龙凤呈祥大红盖头的女子,缓缓地从轿子里下来。另有喜娘拿了大红绸子塞到那女子的手中,女子牵着中间结了大红花的绸子角,跟着前面同样一身大红衣衫,胸前十字披红的王沐晖往府门口里面走。
藏在人群里的水琨和凤璿,相视一笑,只见水琨从怀中取出一个汉白玉雕刻的莲藕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轻声念叨:“好好表现啊,不要辜负了二爷我的一片心意。”说着,便对着新娘子的脚下,轻轻地扔了出去。
那新娘子头上盖着大红头巾只听见外边笑声喧哗,并看不到任何人,甚至连脚下的台阶,也只能看见刚好踏上的那一阶,所以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也不敢离开王沐晖太远,可谓亦步亦趋。
谁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一侧扔过来,不偏不斜正好扔到她的脚下,新娘子柳氏不防,一脚踩上,那白藕原是汉白玉石雕刻而成,又硬又滑,踩在脚心,咕噜噜一滚,新娘子便重心不稳,往一侧倒去,不过万幸的是,她倒去的方向,恰好是王沐晖的身侧。王沐晖听到动静,急忙回头,在众人惊呼之时,下意识的抬手,把新娘子抱在怀里,把一场灾祸变成虚惊。
“天!好悬啊。”凤璿捂着小嘴,闭上双眼,似乎是对天祈祷,其实是捂着嘴极力控制自己不要放声大笑。因为她已经看见舅舅搂着娇小的新娘子一脸尴尬,正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
“哎?这是什么?白玉藕?好精致的雕工啊!”一个好事的年轻人俯首看着滚到自己角下的罪魁祸首,弯腰捡起来,托在眼前细细的端详。
“好!天赐佳偶!王大人的姻缘得上天的祝福,祥兆!”有迂腐的人便在一边凑起。
“对呀!果然是天赐佳偶!”众人起哄,看着铺了红毯的台阶上,王沐晖依然紧抱着新娘子,左顾右盼。
“诸位,诸位,这使在下想到一副对联,这上联是:因何(荷)而得偶(藕)?”更有好事者起哄,举着那只白玉藕高声喧哗。
“好!好!这下联还需王大人来对,对不上,咱们可不许新娘子进府拜天地啊!”人群中有不少王沐晖的手下,平时跟着这位严厉的大人办差,没少吃苦头,虽然苦中有乐,但此时上天给了一次机会,何不借机开开这位大人的玩笑?
“哼,这有何难,也值得你们如此大费脑筋,下联便是:有幸(杏)不需媒(梅)。”王沐晖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思,慢慢的放下怀中佳人,颇有几分不舍的样子,却回头瞪了那起哄的小吏一眼,便要带着新娘子入府。
“大人!大人!这藕是现成的,可这杏呢?哈哈……”有人不足兴,还要继续闹。
王沐晖眉头一皱,此时何处去寻一枚杏子打发他们?
“大人。”新娘子柳氏轻声叫了一下,抬手在自己的衣裙边解下一串玉坠,那五彩璎珞系着的,正是一枚黄玉雕刻的杏子,原是柳府图吉利,把这个黄玉杏子穿了璎珞,佩在柳氏身上的,不想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王沐晖见之大喜,轻声说了一句:“多谢娘子。”便接过那只黄玉杏子,一摇手道:“杏子在这儿,你们可看仔细。”
“吼吼——”众人哄堂大笑,纷纷笑说王大人这回多亏了新娘子帮忙。
司仪也含笑高呼:“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入府!”
喜乐声起,王沐晖牵着红绸,和新娘子柳氏肩并肩踏在大红毯子上,一步步走进府中,入正厅,在香案前立好,拜了天地,高堂,然后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喜宴大开,宾朋满座,笑语声频,觥筹交错,繁华无限。
洞房里,新娘子柳氏坐在大红鸳帐里,有些疲惫之色。凤璿便悄悄地从门口溜进来,走到柳氏跟前,左看右看,十分的好奇。屋里伺候的丫头是柳氏陪嫁过来的,因不知这漂亮的小丫头是哪家的千金,便不敢乱说,只福身请安道:“姑娘,您有什么事?”
凤璿便抬头,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那丫头,出口便是一腔可爱的奶声:“这位姐姐,我是来瞧我舅妈的,我瞒着我母妃的哦,你可千万别去告状,否则我母妃一定要打我的屁股。”
“哦,原来是上阳郡主。奴婢失礼了。”柳家陪嫁的丫头甜儿自然造就听说过上阳郡主的大名,只是未曾见过而已,此时得见,却发现这位小郡主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多可爱的小姑娘啊!说话甜甜的,长了一张如此精致漂亮的脸蛋,长大了,许是把北王妃也比下去呢。
“你自便,我陪我舅妈坐一会儿。”凤璿十分懂事的样子,惹得那陪嫁的丫头和另外三人面面相觑,不忍心拒绝。
“你们下去吧,让小郡主在这陪陪我更好。”柳氏从心底里,先是喜欢黛玉,继而才同意嫁给王沐晖,此时听到是上阳郡主,心中自然喜欢的很。
“是。”四个丫头答应着,转身出了洞房,立在门口。
凤璿左看右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这屋子里的角角落落,然后又好奇的站在柳氏跟前,蹲下身子,歪着脑袋去看红盖头下柳氏的脸。
柳氏低头,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呀眨的,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舅妈,你笑什么?”
“你蹲在地上做什么?”
“你盖着这劳什子,我看不到你啊。”
“快起来,我掀了这盖头就是。”柳氏说着,便抬手要揭开盖头,却被凤璿急忙拦住。
“舅妈舅妈,我的好舅妈,您可别这样,一会儿舅舅来了,知道这事儿,还不得把我吊起来打?”凤璿说的煞有其事,一副可怜兮兮的声音。
“他一个大男人,对外甥女也这样暴躁不成?”柳氏心中一沉,王沐晖官声清明她早就知道,只是想不到还是个狠厉的角儿,连这样可爱的小女孩都打?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门外四个丫头齐声贺喜。
“不好,舅舅来了。”凤璿吓了一跳,急忙躲到喜床一侧,借着帐幔,掩藏起来。
柳氏便端正了身子,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安静的等着王沐晖过来揭红盖头。
凤璿躲在红纱帐后静静地听着,但听王沐晖文绉绉的对新娘子道:“夫人,辛苦了。”
柳氏并不作答,只待王沐晖用金秤挑开了自已头上的盖头,方盈盈一笑,低头含羞道:“夫君亦辛苦了。”
王沐晖此时方得细看自己的娇妻,却见她笑靥如花,娴静文雅,标准的大家闺秀做派,虽然娇羞,但却不失大方,美目偶尔顾盼,灵巧却不带轻佻,王沐晖心中十分满意,暗暗叹道:我王沐晖三十有五,能得此娇妻,今生无憾矣!因是洞房之中,且左右无人。王沐晖便在柳氏身边坐下,抬手捏着新娘子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然柳氏却低眉顺眼,只不去看他的目光。
“瑾儿。”王沐晖突然叫起柳氏的乳名。
柳氏心中骇然,想自己的闺名并不曾外泄,纵然新婚放定,那喜帖上不过是写着柳门长女而已,这王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王沐晖见她面带惊慌,只当是她娇羞害怕,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揽过她的纤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轻声安慰道:“此后我们既是夫妻,我自然坦诚待你,你又何必惶恐不安?”
男人温热的气息如此陌生,柳瑾长到十八岁,还是第一次这样靠在男人的怀里,一时间羞怯窘迫,再加上她担心躲在红帐后面的凤璿听到更加让人难为情的话,于是强忍着咚咚的心跳,挣扎着从王沐晖的肩头抬起头,轻声劝道:“此时外边喜宴未散,大人如何不去前面张罗客人?”
“嗯,还是你懂事。”王沐晖听了此话,心中十分满意,觉得这个娇妻不但容貌出众,更是贤惠得体,心中便更加怜爱,于是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只是为夫担心你一个人枯坐无味。不如这就把凤冠取下,让丫头们弄些燕窝粥来,你先吃一点。等为夫打发走了那些人,再来陪你?”
“妾身多谢大人关心,还是宾客要紧。这些事丫头们自会打点。”柳瑾此时心慌意乱,连话都说不成调,只低着头,吐气如兰,心中祈祷小郡主还小,最好瞧不见刚才那番动作。却不知凤璿人小鬼大,自从王沐晖坐在柳瑾身边,捏住她的下巴开始,便拨开了帐子,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个明白。
——原来这就是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