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没人动。
“贵妃,你哥哥已去了。”拓跋元衡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辛情回头仰头看他一会儿,然后重又回过头去,眼睛盯住那露在外面的刀柄。
“我忘了,这是致命伤。”辛情看着刀轻声说道,然后缓缓地抬起手。众目睽睽之下,辛情伸手拔出了那把短刀,带出的血溅在她脸上和衣服上一些,形成一个个殷红的圆点。伤口流出的血将苏豫的白衣染红了一片。辛情看看那刀,拿出手帕慢慢擦拭干净,放进袖中。
“睡吧,睡醒了就到天堂了。”然后起身到了拓跋元衡面前:“皇上,请下旨将臣妾兄长入土为安吧。”
拓跋元衡点头。
“谢皇上!”辛情一福,直着身子动作僵硬地走了出去。
回了水月轩,一言不发躺下睡了。等辛情再睁开眼睛,昏黄的烛光,床边是拓跋元衡阴沉的脸。
“皇上怎么还不睡?夜已经深了。”辛情略微偏头看着他笑问。
“朕会追封你哥哥为国公!”拓跋元衡说道。
“不用了,我想他不是为了在北国封侯拜相,而是为了苏家在偃朝的地位才连命都不要了,也许,他觉得这是他欠苏家的。”辛情产道。
“朕不会让他白白死的。”拓跋元衡说道。
“好!谢皇上!”辛情闭了眼睛:“臣妾很累,还想睡,不恭送您了。”
“为什么不哭?”拓跋元衡问道。
“也好,都走了,再也不用担心了,也不会有牵挂了。”辛情说道。脑袋又往枕头里缩了缩。
“辛情!”拓跋元衡抓着她的肩膀。
“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是要一个人的,奢求也没有用。”辛情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还有朕!”拓跋元衡说道。
“我谁也没有,只有自己。”辛情说道,眼角边终于流下了两行清泪。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睛,泪眼迷离:“皇上,苏豫的丧事要怎么办?”
“这事不要操心了。”拓跋元衡抬手给她擦眼泪,难得的温柔。
“谢谢!”辛情说道,犹疑着伸出手环上拓跋元衡的腰,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也许,我只有皇上了。”
“还会有皇子、皇女。”拓跋元衡说道。
“呵呵~~~是啊,还会有皇子皇女~~~皇子皇女还会有孙儿孙女,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呵呵!”辛情说道。
“不要笑了!”拓跋元衡拍拍她的背。
“好!”辛情不笑了,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
后来,辛情睡着了,拓跋元衡轻轻把她放在枕上,她脸上犹有泪痕,看起来与平时嚣张妖媚完全不一样。
“这个是本来的你?”拓跋元衡轻轻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将被泪水粘在脸颊上的头发拂开,她的脸是凉的,没有温度一样。看了一会儿,她翻身侧躺,身子又蜷起来了。只不过此刻看来少了防备,更像是被抛弃无所依靠的孩子。
拓跋元衡又看了看她才神色凝重地回弘恩殿,殿外许多臣子已在等候了,拓跋元衡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才进大步进殿,群臣赶紧垂首躬身鱼贯入殿。
那晚,群臣们直到快天亮时分方才退出弘恩殿。
辛情坐起身,憔悴了不少,脸颊上似乎都没了肉,神色清冷,见冯保等人都在一边侍立。
“什么时候启程?”辛情问道,波斯猫朵儿跳到她怀里,轻轻磨蹭着。
“回娘娘,皇上有旨,推迟三日返程。”冯保小心翼翼地说道,贵妃从前天晚上一直睡到昨晚醒了,又接着睡到今早。
辛情点点头,下床任宫女们服侍着梳洗打扮,宫女们给她拿了素色的衣服,辛情让换成白色的,头上的首饰也让拿掉了。喝了两口清粥,辛情去弘恩殿请安,出了殿门只觉得寒气逼人,全身如浸冰水中,因此让宫女们给她拿了厚衣服穿了才往弘恩殿来了。
拓跋元衡的神色冷冽,见她这个样子来了,眉头皱了皱。
“着凉了?”拓跋元衡见她穿的着实多。
辛情摇摇头,又看看拓跋元衡仍是单衣便说道:“天气寒冷,皇上穿这么少,小心龙体。”
拓跋元衡点点头。
“皇上,臣妾想去看看苏豫,请皇上应允。”辛情说道。
“明日再去,今日正在布置灵堂!”拓跋元衡说道。
“是!”辛情答应了,起身告辞。
回到水月轩,辛情想起苏豫的笛子,找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看,沉思良久~~~
晚上,冯保派出去的人说灵堂已布置好,辛情便带了人去灵堂。这是一处小小的宫殿临时改的,依国公品级布置的。殿内殿外有许多身穿孝服的肃穆侍者。殿内到处是白色的挽幛,巨大的黑幕棺材上方悬着一朵大大的白缎花。殿外吹进来的风带动了挽幛,和着纷飞的灰色纸灰,立刻就有了阴森的气氛。
“给贵妃娘娘请安!”太监宫女们齐刷刷跪下。辛情没理,冯保在她身后挥了挥手,所有人起身退到殿外。
烧了几张纸,辛情来到棺边,苏豫已被换上了朝服,忽然之间辛情觉得这张脸很陌生,虽还是一样的眉眼,却陌生到像是初识。
“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有人刺杀你就让他杀好了,又不是杀你,何必搭上了自己的命?值得吗?”辛情看着棺中的人说道。
挽幛后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给你个身后的好名声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人家好好活着,吃喝玩乐,美人在抱,你却要在地下被虫蚁慢慢啃咬,变成一堆白骨。”辛情讲故事一样的口气说着。
“他没有救朕,他要杀朕。”奚祁的声音很平静,只是陈述。
辛情回头:“他要杀你?为什么?”
“你说呢?”奚祁不答反问。
辛情想了想:“不,苏豫不会杀你。否则死的就是你了。”
“那么,如果朕杀他呢?”奚祁的眼睛里似乎有些光芒,邪恶的光芒。
“你杀他他不会反抗,才会一刀致命。”辛情说道。
“朕杀他是为了你。”奚祁说道。
“不必把自己说成好色的昏君。你这种人爱女人,但是不会为女人杀忠心的臣子。你杀他是因为他背叛了。他本该在暗处做鬼,却在太阳底下现身为人,他早知道结果却只能来送死。”辛情说道,袖子里的拳头慢慢握紧:“如果我是苏豫,我会选择杀你,在暗处杀了你。”
“要杀朕,起码要先来朕的身边,如此你才有机会!”奚祁的声音里居然有微微笑意。
“你这么肯定我会为了报仇去你身边?我不是苏豫,不会为任何人搭上自己的命。”辛情微微哂笑。
“不肯定,不过,这只是第一步。如果你不想辜负苏豫的一片好心就该到朕身边来,记得上次朕说过的话吗?知道朕为什么说厌倦了你会给你自由?其实——这是苏豫用他的命给你换来的。”奚祁说道,往前走了几步,不离手的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这一身素白更是娇俏,朕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辛情轻柔地笑着推开他的扇子:“我不会去你身边。但是,如果有机会,我很乐意替苏豫将刀插进你的心脏!让你血溅五步。”辛情的声音轻柔的像是在说情话。
“朕期待着!”奚祁笑了。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真心希望一个人死——你是第一个。”辛情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
奚祁转身向挽幛后走:“朕等着你。还是老时间吧!”
等奚祁的身影不见了,辛情才惊觉自己情绪的激烈。静立一会儿,转头看棺中的苏豫:“苏豫,你真的又骗我了一次。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想带我离开是不是?你是个傻瓜,你为什么和他做这种约定?拿自己的命来换一个陌生的人命,不值得的!我去奚祁身边日子又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呢,而且他根本不会放我走,帝王都是不守信的。我累了,苏豫,我不去为你报仇好吗?报了仇你也活不过来了,就像老爹~~~这一次我不去了,行吗?”
棺中人不可能告诉她,只是静默。辛情也静默。
因为辛情的坚持,苏豫就地下葬,不迁回戎国。
因为时间的原因不能按葬仪安葬,在第二天黄昏时分已准备入土为安了。辛情一袭白衣,头上簪了朵白花。
那粗糙挖成的坟墓看起来很潦草。整个过程辛情安静地站着,直到填土圆坟辛情动都没动一下,石碑立起来了,上面是拓跋元衡的御笔“大戎苏国公之墓”,这是昨晚拓跋元衡下的圣旨,封苏豫为苏国公。
“娘娘,该回宫了。”冯保说道。官员们都在后面恭敬侍立。回城时,队伍肃穆没有一点声响,辛情坐在轿中,恍惚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
黄昏时分,有苏棻宫里的太监来请辛情,说苏贵妃在湖上备下宴席为独孤贵妃践行。辛情换了衣服请了旨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到了水边,水边停着一艘两层的画舫,此刻正灯火通明,苏棻一身素色衣裙在甲板上等她。见了面两人也只是稍稍颔首示意,并不做声。
苏棻命宫女太监在楼下听命,只和辛情缓缓拾阶而上到了二楼,二楼四周飘着白色的轻纱,宫灯被风吹得轻轻摇着,辛情看苏棻,她神色平静得很。落了座,苏棻先举杯:“明日就要分别了,一杯薄酒饯别吧!”辛情点头,喝了一口,却见苏棻一饮而尽,然后一杯一杯地喝,先前几杯还有个由头,后来差不多是自斟自饮了,也不管辛情喝了多少、喝了没有。
“苏贵妃,再喝就要喝醉了。不要喝了。”辛情说道。
“喝醉了胆子才大~~~呵呵,你别拦我,朵儿,我这辈子,只这两次与你喝酒才喝的痛快,喝的开心。”苏棻笑着说道,双颊酡红,更显艳丽。
辛情便不拦她了,苏豫的死——也许苏棻是最痛心的那一个。
不知道喝了多少,苏棻应该是醉了,可是她的眼睛里流光溢彩,极具妩媚风情,她扶着桌子起身来到辛情身边,玉手搭在辛情肩膀上,笑着说道:“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那舞~~~皇上都没见过~~~~”不等辛情答话,苏棻迈着些微踉跄的步子到了宽敞的地方开始跳舞,辛情冷眼看着,苏棻的舞很柔,她的神情里居然还有些微的羞涩。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御日浴风。
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恋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
莫作那昙花一现。”
这是苏棻的歌声,清越婉转,听着她唱的调子,是苏豫每次吹奏的曲调。想起在树林里苏棻的现身和无奈的叹气,辛情心里原有的疑惑现在都明了了。忽然,苏棻转向船栏杆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辛情一惊,忙站起身向她走去,苏棻正歪着身子往外翻,辛情迅速扑过去却只来得及抓住苏棻的一只手。紧抓栏杆,和吊在下面的苏棻相对。
“来人!”辛情大声喊道。看着苏棻,她迷蒙着双眼满脸的笑意。
“朵儿,让姐姐也随心所欲一次吧。”苏棻笑着说道。
她果然是故意的!
辛情看她,然后——松手。强迫人活着也是很残忍的事,并不比无辜要人命来得好。苏棻笑着落水~~~~~
看着渐渐消失在水面的苏棻的笑脸,辛情也笑了,自己会水,应该死的更快。
正哭着的宫女们都吓得没了声音——刚掉下去一个贵妃,这位又跟着跳下去了——若是死了两位贵妃,怕是她们的家人都要被株连了,一时害怕都没了声音。
苏棻是昏迷着被拖上船的,宫女太监们团团围着,想法设法让她重新喘了气。辛情湿淋淋地在一边冷眼看着,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船一靠岸,被太监们疯跑着请来的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