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夯土台山也放着几张案桌,几位银须白发的老人端坐在上边。
火鸿君的位置在那些案桌的旁边,他也端正地坐在那,大大的袖摆垂下,向那些老先生行了个礼。
“听说是火鸿君府上的规矩,每月都有一次讲学,只要是火鸿君的门客,无论是从事哪项技艺的,都要来这听讲。”晴奴神情严肃地说,她还穿着素朴的一身衣裳,由于她厨艺精湛,令食客们赞不绝口,已经小有名气。
“今日我们要探究的是,何为人至高之欲?”坐在最中央的老者发话了,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个字后面因为唾沫而延长了一段。
“最高之欲,就是讨个漂亮老婆,生个大胖小子呗。”我后边传来一个声音,我一回头,发现是和我一起打铁的匠人。
他的话引起了前方一阵鄙夷的笑,一群青衣子弟齐刷刷地扭头,瞪着他。
“请随意各抒己见,不必拘泥。”台上的又一慈眉善目的老者道,我才发现,上官先生也坐在那几位老者中,看来上官锦说她爹深得火鸿君敬重的话不假。
上官锦这回坐在欧阳谦的旁边,她捂着鼻子在席间的位置上转了一圈后,硬生生地在欧阳谦和晴奴间腾出了一个座位,插在他们俩只间,欧阳谦面带笑容地往旁边挪了挪,突然拿起竹简往下一抖,一条金鱼从里边窜了出来,吓得上官锦惊叫了一声。
她骂了欧阳谦几句,身子却没有一点要挪位的意思,晴奴坐在我身边,身板挺得直直的,冷漠地看着台上,似乎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一点也不介意。
我把目光从欧阳谦身上别开,虽然现在看到他心里会猛地涌起点什么,但我已经能很快将这种感觉压制下去,我千万遍对自己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伙伴,仅此而已。
“我想人的欲望之至就是能成为统一天下的霸主吧。”一名剑客答道。
他的说法让许多人频频点头,我看到这个时候许多人都看着火鸿君,希望从他严峻的脸上看到一丝赞许。
火鸿君只是看了那名剑士一眼,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试问这位先生,从盘古到今日,有几人称王,有几人称帝?再细数那些朝夕间被覆灭的小国,帝王多如天上之晨星,成为帝王又如何?”一个下巴上留了长须的男子起身答道。
剑客的脸色有点发青:“那你说,还有什么比成为帝王更好。”
那青衣男子捋捋稀疏的胡须,道:“饱读圣贤书,明天下礼,才是终极之道。”
他的看法引得周围一排穿青衣的男子啧啧称赞,几位坐在上位的老先生边抚摸着手中的竹简,边眯着眼点头。
我听到一片“然然然”的声音,太阳晒得我有些发困,我昨夜试着将那些骨粉两两合到一起做实验,可真如欧阳谦所说,没有一点效果,我甚至还往里面加了水,搅拌出一种黏糊糊的东西,那些东西除了让我的手像青蛙蹼那样连成一片之外,一点效用也没有。
“那,且再听听其它人有什么看法吧。”一声模模糊糊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坐在火鸿君身边的老先生站起身,伸手轻轻地一点。
“这位姑娘,对,就是这位肤色健康的姑娘,请你说说,你认为的人欲之至是什么?”
我再一眨眼,就看清了那位老先生望着我的笑眯眯的眼神,所有人都回头往我这边看,就像上次上官锦故意刁难我时那样。
“她哪知道什么人之欲啊。”上官锦嘀咕道,“只会打铁的家伙。”
我偏过头无措地看着坐在左边的两人,晴奴定在那儿,面无表情,欧阳谦透过晴奴和上官锦对我挤眉弄眼地说着什么,他的袖子又马上被上官锦扯回去,于是到头来,我也没有听清他说的任何字。
“说你想要的东西,或者想过的生活。”一声低沉而带有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一看,竟是一直坐在那的火鸿君,他张了张嘴,说了这番话后嘴角又平持下来。
不过经他一解释我的心底终于安定了一点,我咽了下口水,说道。
“以前我们村里杀猪的时候,那些猪很可怜,可他们还是要被杀掉做菜,于是村长就说,杀猪的时候要给猪戴上红丝绒,要把它洗得干干净净,做成菜肴后要盛放在雕了花的盘子里,这样,猪可能会好受一点……”
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笑声就蔓延开,我顿了顿,看到那位老先生轻咳一声,台下又安静下来。
“可是我认为,这些对猪做的事都是没有意义的,猪最想要过的生活就是在猪圈里吃完了睡,睡完了吃,所以,不同的人都可以有他们想要的不同的生活,就像我喜欢打铁,那个剑客希望尽忠,书生们想要知道天下的真理那样。”
我说罢,看着那位老先生,他轻轻地扬了胡须,接着露出一丝笑容。
“这位姑娘说的甚是有理,在这段证明自己申论的观点中,不仅用朴实易懂的词语描述了自己的想法,还举出如此活泼生动的例子,来说明老子先生的天下大同的观念,实属难得啊!”老先生说罢,向我行了个礼。
我莫名地又听到了一堆“然然然”的声音,和一群人点头的动作,看来这回没有上次那样丢脸,我舒了口气。
“哼,这个论调和一年前雪姬在答辩论会上说的话真是一样呢,只是你的语言比她粗俗多了。”上官锦瞟了我一眼,道,“不过想来你也不会去听,凑巧而已。”
欧阳谦对我笑笑,脸上一如既往地明媚。
突然,我感到有一道目光注视着我,那道目光就像一道锋利的剑,要把我全身刺穿一样,我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道目光的主人,因为他就坐在上方。
火鸿君的眸子就像一道寒冰般,冷冷地凝视着我,我想我无意间犯下了一个大错,那就是不小心说了跟雪姬同样的话。
风箱振动的响声让我耳朵发出了不真实的鸣叫,旁边的帮工已经放弃了拉箱,和其它匠人一起围着两只蟋蟀叫嚷着。
“来,谁还要再赌上一把的,快点下注。”欧阳谦的笑颜埋在一堆铁匠里,显得五官更加精致,他的袖子高高地挽着,倒不是怕热,而是那些匠人怕他一下子就把蟋蟀变成公鸡。
尽管十几双眼睛盯着他,他下注的蟋蟀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取得胜利,有几个铁匠甚至揪起欧阳谦的袖子往两边瞧,看他是不是藏了什么莫名的东西。
终于,当欧阳谦的唇形再一次开怀地向上扬起时,他的蟋蟀又赢了。
那些铁匠没了兴致,纷纷罢手往屋里走去,欧阳谦笑着把桌上的贝币纳入囊中,接着走到我身边。
我一扭头,就看到了他嘴边浅浅的酒窝。
“不要再笑了。”我说,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在心里,照样没心没肺地从早笑到晚。
欧阳谦敛起了笑容,把赢来的贝币全都塞到我手里:“那些骨粉不行,试试那这些都磨成粉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把贝币放在一旁。
他突然伸过脸来,两手猛地揪住了我的腮,他的体温透过指尖直接传到我的脸上,接着他把手指轻轻地往上一提,把我的脸挤成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你说不要对谁乱笑嘛,对小铁花我当然要笑着了,不要愁眉苦脸的好不好?”
他的语气温柔得可怕,我根本不敢凝视他的双眼了,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我千万次在心中压抑了的情感,那么多天终于不会在睡梦中透露了自己本意的情感现在被欧阳谦轻易地打开了阀门,它根本由不得我控制,缓缓地从心头淌出。
“你已经跟晴奴在一起,就不要做出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来。”我轻轻地说,擦去脸上欧阳谦留下的余温。
欧阳谦的笑容终于完全收敛了,他眼珠微微向上,手指在下颚轻轻点动。
“为什么你会说我和她在一起?”他正对着我,道。
我不再回避他的眸子:“那天在湖中央的亭里,我已经全都看到了。你吻了她。”
欧阳谦的眉头微微蹙起,可他的嘴角还是挂着丝坏笑,他思考了很久后,问道:“你亲眼看到的?”
我笃定地点头,欧阳谦看了会我的眼睛,突然笑出声。
他的头微微歪着,头上的发髻轻轻地倒向一边,突然他两只手扶住了我的肩膀,笑容定在了唇角。
“那我也吻吻你,怎么样?”
我惊诧极了,但在我没有反应过来时,欧阳谦的脸已经凑了上来,我看到了他高挺的鼻梁,还有含着媚笑的双眼,那里面似乎盛放着千年的美酒,能让人沉醉不醒。
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轻轻的,带着点他身上的热气。
爹娘从未教过我,当遇见这种情况时该怎么办,我手心残留着的一块碎铁渣被我紧紧地攥在手心,但我能感觉到的只有我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闭上眼,欧阳谦的气味离我越来越近。
可过了很久,我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异样,我睁开眼,却看到欧阳谦的侧脸在离我一寸的地方,他头微微背对着我,我探头想看他在看什么,他扶在我肩膀的手突然把我的脸晃了回去。
“别动,看那边。”他说。
我被他定着头,眼珠转向另一边,在旁边空旷的土地上,月亮把我们的影子拉成斜斜的两条,稍矮的那个是我,高的那个是欧阳谦,我们的影子的头部正紧紧地贴在一起。
“看。”欧阳谦的头微微动了动,影子上两个人的唇就轻轻地碰触在一起,欧阳谦又把头收了回来,再一次向前,他的影子又吻到了我的影子。
我呆立在那里,直到欧阳谦放开了我的头。
“看,就是这样,你那天看到的应该也是错位的错觉。”他笑嘻嘻地说,似乎为自己如此生动地解释了这一点很得意。
可一种酸楚,带着些失望又带了些羞辱的东西从我的眼中猛地冲了出来,这不是我第一次为欧阳谦流泪,可却是欧阳谦第一次看到我流泪。
欧阳谦对我的反应很莫名,他向前走了一步,我却往后又退了一步。
“这个解释你不明白吗,就是说,因为距离太远了……”欧阳谦说着。
对于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又好气又好笑,他根本不懂这样的后果是什么,而之前我也是不懂的,让我懂得了这些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
突然从院门处闪过一个人,他凌厉的眸子扫了我们一眼,接着大步走了过来。
“你们没什么事了吧。”火鸿君冷冷地说,看来他刚刚也看到了我和欧阳谦的错位表演。
我把眼角残余的泪擦干,忙向他行了个礼。
火鸿君微微点头,径直拿起我锻造了但丢在一旁的不合格的剑,他握着那些剑打量了一番,接着看着我。
“用这些骨粉不可能打造出我要的剑吗。”他声调平缓,但句中已带来不容置疑的威严。
欧阳谦先点了头,我看看欧阳谦,也跟着点头。
“只要有白虎骨粉就可以?”他眼眸微微往下一望,对我道。
我点头,白虎骨粉的效用已经毋庸置疑。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威行山。”他简短地说罢,转身离开了。
我莫名地看看欧阳谦,不明白火鸿君是什么意思。
“他是要再去打一只白虎。“欧阳谦道。
威行山打虎
威行山打虎这是我成为火鸿君门客后第一次踏出他的宅邸,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我看到街道上的人们有些已经裹上了厚实的外套,两旁的樟树叶子也纷纷落下。
火鸿君只带了十几个人,没有大得吓人的马车,也没有身穿华服,他的头发干净地梳起,连紫玉冠都没有戴,但周身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