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贴近他,好让他不费那么大力,他说的奇怪阵法,我想应该是拜了狐岚所赐。
“你是平生第一个救我的人,我为人自负,认定只凭我的力量和速度就可以完成主公所吩咐的任务,不需要向任何人求助,但你却救了我,而我到后来才知道,这个在一生中唯一救过我的女孩,竟也是想出用白虎骨粉造剑的人。”他嘴角浅浅一弯,露了个艰难的笑容,“那是我从未想过也从未做到过的,探取了你的秘密之后,我才发现这样造出的剑是多么强大,所以对你,我是暗自佩服着的,我昭震,第一次欠了同一个人几分人情。”
“可主公的命令我不能违抗,只能将你禁锢在身边,那样你虽然不能逃脱,但谁也伤不了你,那段我们相处的时光,真的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你与那些女人不同,那么坚强,虽然身处黑暗,却永远也不放弃希望,我一直知道你有多想回到楚地,却一直装作不知道,因为要看守你是我的使命,当我说,如果真的要成亲,我会好好照顾你时,我是真的那么想。”
昭震依旧这样说着,我仰脸看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回想起来,那时候虽然他言语不多,却一直用行动来表达着他的心意。
“你始终不肯为主公造剑,越到后来我越发现,再继续保持现状你迟早会被主公杀了,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放了你。”昭震说着,眼神变得柔和了些,“我从八岁就跟了主公,从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使命与自己的心是可以违背成这样。徐州一别,我本已经认了命,我给不了你自由的生活,而你也该去找寻自己想要的。直到一年前,主公对我说,让我去完成刺杀秦王的命令,只要完成了,从此之后要去要留,他不会勉强,他可以让我脱下死士的外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听得入了神,昭震的眉间有着一股淡淡的哀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真正的想法呢,我一直以为,他跟随着池凌侯成为死士,便是他所选择的,也是他乐意去做的事。
“那么多年,我真的累了,身为死士不能有任何与使命相违背的感情,我之前不懂,直到遇到了你之后才知道这种感情是多么难熬。我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找一个平凡而心爱的女子,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城镇,哪个国家都好,开家大的铁铺子,不用为生计发愁,我可以专心炼剑,而要是那个人是你,那我们就可以一起锻造不同的铁器。我这么想着,训练了近一年的时间,直到主公下了命令,让我动身去杀秦王,我却在秦宫看到了你。”
他直视着我,平平地说。
“再见你,你居然已经嫁为人妇,还成为了火鸿君的妻子。”
我整个人几乎定在了那儿,昭震的话让我的鼻子整片酸楚起来。
“主公说你有苦衷,是火鸿君为了炼剑才娶了你,虽然那天在莲花池边你对我说,嫁了他是因为他能成王,但我不信。”昭震说着,右手动了动,疼痛得浑身一触,我看到他的手指微微摇摆着,我走近几步,他的手才那样艰难地抚住了我的发。
“你不是这样的女子,铁花,你说谎的时候,神色可是完全不一样。”
“完成了使命,我现在自由了,却依旧放心不下你,其实那书房中的部署我早已看到,只是明知道是陷阱,还是不能丢下你不管,不是吗。”昭震缓缓地垂下了眸,看着我,“果然,在刺杀秦王时我受了些伤,还是没能救出你,反而把自己送到了这儿。”
“那你脸上……”我心疼地看着他的面容,他从未提到这个。
“这是每个死士都有的几种药丸,吞下后,或是被毁容,或是自尽,可就算我死了,要是有人认出了我的相貌,主公便有危险。”昭震风轻云淡地说着,“不过至今我也不知道现在我成了什么模样,秦王口口声声叫我丑八怪,看来真的是非常丑陋了吧?”
我忙摇摇头,站在我面前这个男人依旧坚强,即使没了护腕,没了英挺的容貌,昭震永远是昭震。
昭震露出个笑容,他道。
“容貌也不重要了,再不久秦王应该就会杀了我,铁花,最后你要答应我一些事。”
他的眸子变得十分凝重,我的心颤抖着,点点头。
“出了这个牢门,你是你,我是我,我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丑八怪,杀了秦王的丑八怪,你从不认识我,我们也从未见过面。我什么也没说,只要你也什么都不说,秦王暂时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这儿危险,一有机会你就离开,如果火鸿君是个值得你托付的人,那就尽力去爱他,如果他只是想利用你,那就离开他。”
我的泪已经流得满脸都是,慌乱地点着头,昭震不会死,他不会死的,为什么他要把话说得那么重……
“不要把主公的命令说出去,我知道齐楚有别你会为难,但算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昭震叹了口气,他的眸直视着我,将抚在我发上的手放开,手上的桎梏让他的手腕处全是鲜血。
“把眼泪擦干。”他用几乎是命令的口气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使劲地把袖子往脸上抹,大口地吸着气,是的,我现在不能哭泣,这样哭着,昭震所做的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我再抬头看昭震,他已经闭上了唇,只是这样看着我,身体一动不动,他的嘴角轻轻地弯了一记,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走到牢房的另一头,靠着墙角坐下,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一旁放了些铁刑具,我取了块小小的,靠在水边的铁棍,放在自己眼皮上交替着,铁棍浸着水很冰,直到我对着水盆,觉得自己的眼睛不那么肿时,才往牢门走去。
我走过昭震,不敢再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眼,我也怕自己会失声痛哭起来。
“让我出去!来人!让我出去!”我推着木门,大声叫着。
远处跑来了几名小卒,看了我一眼,接着很快又跑开了。
“快让我出去!”在我大力嘶喊了几声之后,秦王那张魅惑的脸终于出现在我面前。
锁链咣当着被解开,我快步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我们两人在这个长长的甬道中行走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昭震牢房中的火光离得我越来越远,我感到自己整个身体已经陷入过道的黑暗之中了,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响声,还有那两排站立着的,一动不动地像陶人般的秦兵。
“怎么,跟那人叙旧得怎么样?”秦王走在我的旁边,眯着眼,他的眼神带了丝蛊惑,“把这件事和盘托出,也许寡人会考虑给你们轻一点的刑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回头看着他,“那个丑八怪真是恶心,我看他很渴,好心给了他一点水,他却发狂得几乎把我的手咬掉!”
我装作厌恶地在秦王面前挥了挥手指,那上面的血迹是握铁棍时沾上的,而上面的血,全是昭震受刑留下的,一想到这个,我就恨不得一刀将秦王给杀了。
“哦?”他抬了抬眉,看着我的手指,他双手一伸,想要捉住,我却很快拿开。
“寡人本想给吮吸伤口呢。”他笑道,俯下了身,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挣脱开,转而正视着他。
“不过他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却招认了一件事,的确是他杀了你的父亲。”
秦王的眼眸变得深邃了,他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全部敛起。
“你说得可是真的?那他是受了谁的指使?”
我点点头,抿了抿嘴,看着他。
“谁知道,也许只是个疯子,某天突然发起怒来,杀了人后放了火。”
“啪”地一声,我的脸上火辣辣的,一个湿漉漉的东西从嘴角流了下来,我满嘴的都是血腥味。
秦王将手缓缓放下,他的眼神变得狰狞可怕。
“原来是这样,干脆就舍弃掉一个为你们卖命的人吗?好,寡人就遂了你的意愿,几天之后,铁夫人你就好好地看着,寡人要怎么把那个丑八怪安排个好节目吧。”
他拍了拍手,两个士卒就架起了我。
“送铁夫人回去!”秦王道,言语中已满是恼怒了。
我知道他们要送我回软禁的那个房间了,可昭震……
我回头看着那闪着昏黄光芒的牢房,他的身影已经缩得完全被黑暗笼罩住。
昭震,就算拼了我的命,我也会救你出去。
唯一的武器
“狐岚,我要做一些事,无论我做了什么,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背叛楚国和火鸿君。”在被关回那个房间的第二天,我对狐岚这样道。
狐岚缓缓转过了头,他依旧靠在墙边,面前摆了一盘棋,一个人同时执手黑白双方,正自己与自己对弈着。
赵将军有些苦恼地坐在墙边,他似乎有些意识到我的不对劲,又对自己经常吼出的大嗓门感到了无趣,于是像蔫菜一般地坐在地上,捧着竹简读着上面的文字,听见我的话,他的络腮胡抖着,抬头看着我。
“你要去救那个三日后就要被凌迟的丑人?”狐岚问。
我老实地点点头,丑人,不只是狐岚对他的称呼,而是整个咸阳城的人都已经知道,刺杀秦王的人已经被捉到,而且还是个奇丑无比的人,大王用尽各种办法也不能染整个神志不清的丑人供认出主谋是谁,但三日后的凌迟刑罚,是大王暴怒之后下的命令。
狐岚没有问我与昭震的关系,他在这儿没有见过昭震,虽然之前交过手,但狐岚就算见了,应该也不会认出他是谁,狐岚的上挑的眼凝视了我一会儿,点点头。
我对赵将军笑了一下,赵将军有些莫名,但他也跟着狐岚点了点头。
我走到门边,敲了敲门,那门很快就被推开了。
“我要见秦王。”我说。
小厮们将我带到一座楼阁外,两个侍卫立马将长戟横到我前方。
另一个秦兵和小厮交换了下眼神,接着小厮便走进了那座楼阁,不一会儿便出来,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了屋,过了几道挂着的帷幔,隐隐约约地从前方传来一些女子咿咿呦呦的声响。
我明白了秦王正在做什么,顿时停住了脚步。
一旁的小厮看了我一眼,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他示意我等候在这儿,接着就退了下去。
风一吹,我面前的帷幔缓缓地鼓起,朝我这儿飘过,从前方的一层紫红色的纱幔那边,传来了秦王的声音。
“走过来。”他说着,还夹杂着一些喘气声。
我强压住内心的厌恶,往前走去,果不其然,那片紫色纱曼后的光线照出了两个缠绵在塌间的身影,随着上面的那个高大男人的动作,底下的女子叫唤得愈发厉害。
公子驷他怎么从来都不避忌这种事,我想着,侯在一旁不出声,在进来之前我已经被搜了一遍身,浑身上下连根玉簪都没有。
突然那女子的身子一个痉挛,高声呼了一记,随着她的倒下,我又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她们的叫声开始此起彼伏起来。
“怎么,铁夫人几日不见寡人就万分想念了?”那个帷幔后的男人道。
我正声答:“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与你商量。”
那男人的身体还在继续动着,他喘着气道:“何事?铁夫人如果要参与这个游戏,大可自己过来。”
我咬紧了唇。
“不知道大王对绝世好剑可有兴趣?”
那帷幔中的动作停止了下来,那两个女子娇嗔着哀求着,秦王却扯了一块布,将自己下身一围,随着纱幔一飘,他依旧还沉醉着的眼已经直直地凝视着我。
“我差点忘了,那个传说中在卑粱一战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