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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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 第1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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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为人,窦昭当然不会天真认为仅凭自己的一席话就能让打动父亲,出面帮她和魏家退亲,要不然,她又何必以柔克则,从魏廷珍身上下手呢?

在父亲和长辈们的眼里,魏廷瑜不成材,好男风,甚至是没有成亲就整出个庶长子来,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错,要紧的是对与窦家结亲重视不重视,对自己这个结发妻子子敬重不敬重,所以只要魏廷瑜表现出浪子回头的诚意,打发了娈童和小妾,低眉顺目地上门道歉,给足了窦家面子,这门亲事就还得将就。

这也是为什么窦昭怕纪咏插手的原因。

纪咏看重个人的感受,他计策往往以人为根本。这是帝王之术,也是臣子之术。因为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立刻改变格局,所以他能算无遗漏。

可这婚姻之中,女子的感受,从来都不是阻碍联姻的重要因素,让她对魏廷瑜反应没有任何作用。

窦昭暗暗摇头。

纪咏虽然只和窦明说过一句话,可以纪咏的能力,以窦明对他的忌惮,只怕这一句话就足以改变窦明的态度。

他到底要窦明干什么呢?

纪咏擅自人心,自己应该从这方面去想才是。

那窦明最渴望的又是什么呢?

打倒自己?!

窦昭心中一震。

难道……纪咏让窦明去引诱魏廷瑜?

她暗叫一声糟糕。

如果真是这样,魏廷珍也承受不了这个丑闻,窦魏两家只可能联手把这桩丑事压下去,尽早安排她和魏廷瑜的婚事……

这个混蛋,就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

窦昭要窦世英给她许诺:“魏廷珍如果不亲自登门道歉,您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把我嫁过去。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这个时候他们魏家都不低头,我要是嫁过去了,还能有个好日子?”

只要女儿不吵着有退亲什么的。窦世英都好说,何况窦昭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他连连点头,笑道:“你以为爹爹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啊!”

就算是懂,恐怕也懂得有限吧?

窦昭嘻嘻地笑,和父亲吃着红薯,陪着他聊了会天,只到一放未眠的父亲神色间露出些许的疲惫。她这才起身告辞。

窦世英送她到了大门口,叮嘱她注意添减衣裳,让她没事就回来玩。

窦昭眼眶一湿,强露出个笑脸和父亲挥手作别。

马车拐到了鼓楼下大街。

陈曲水上了马车。

窦昭把自己担心告诉了他。

陈曲水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不,不会吧?五小姐应该也没这么糊涂吧?一旦事发,她恐怕处境堪忧……

“她要是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就不是现在的窦明了。”窦昭道,“你一定要安排得力的人注意她的动向,免得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我知道了。”陈曲水郑重地点了点头。

窦昭问他:“那边的事进行的如何了?”

既然知道父亲不可能为了她出面。她自然还有其他的安排。

她之所和父亲谈心,是希望做个铺垫。事到临头,父亲不要太慌乱。

陈曲水笑道:“进行的很顺利。五太太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窦昭微微点头。

只有让窦家下不了台,窦家才可能会一怒之下和魏家解释婚约。

汪家和华家说亲的时候,她让陈曲水收买了汪清淮身边的一个婆子帮着传话。

汪清淮果然派了体己的人去蔚州仔细地打探了华家长子的底细,发现华家的长子虽然女色上很干净,脾气却十分的暴虐,动辄就打伤、打残人。甚至连自己的乳娘,一言不和都打得瘫痪在床。

他怎么会同意自己的胞妹嫁给这样一个人?

以汪清淮在汪家的影响力,这件事自然也就黄了。

窦昭再买通廷安侯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装着说漏嘴的样子,向魏廷珍身边的人抱怨“汪家相中的实际上是济宁侯,只可惜晚了一步,济宁侯已经定了亲,夫人左挑右选,看来看去没有一个能和济宁侯相提并论的”。

联想到汪家刚刚拒绝了华家,魏廷珍肯定会心动。

只要她有所举动,窦昭就让人在五太太耳边嘀咕,说魏家早和汪家商量好了,只等和窦家退了亲就和汪家结亲。

因之前魏家要和窦家退亲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之事,窦家才听到支言片语,五太太再听到魏家要和汪家结亲的传言,就会想当然地以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不过瞒着窦家的人罢了。

窦家受了这样的羞辱,难道还会自己到处嚷嚷不成?

这样一来,不管魏汪两家的亲事最后成不成,对汪清沅都没有什么伤害,窦昭也达到了退亲的目的。

只是没想到和魏家会请了延安侯夫人帮着说媒。

前一世,魏家请的景国公府二爷张继明的妻子。

或者是因为这一世窦世枢入了阁,说媒人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了吧?

那就只好委屈廷安侯夫人了――明明知道窦、魏两家要定婚期了,就算是遗憾女儿和魏廷瑜没有缘分,她也不可能说出“只要魏窦两家退亲,就把女儿嫁给魏廷瑜”的话来的……

但汪清沅不用嫁给华家的长子,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窦昭思忖着,回了槐树胡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教训

二太夫人由六太太纪氏陪着,正和五伯父的两个儿媳妇郭氏、蔡氏和窦政昌的媳妇韩氏打叶子牌。

看见窦昭进来,六太太忙起身笑着朝着她直招手:“快过来,给你叔祖母看看牌。”

二太夫人的眼神不好,打牌的时候必须得有个人站在她身后悄声地帮她报牌,然后在关键的时候帮她打几把。

窦昭知道这几年纪氏的眼神也不太好了,想必像这样帮太夫人看牌,对纪氏也是件吃力的事。

她笑盈盈地坐到了太夫人身边。

太夫人就和窦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郭氏几个则在旁边听着。

“见到你父亲了?”

“见到了。”

“怎么没在家里多呆一会?”

“翰林院里的几个后辈来拜访父亲,邀了父亲一起去静安寺听主持讲经,我就先回来了。”

二太夫人点头。

窦昭忙指了桌上的牌:“叔祖母,孔已已。”然后帮二太夫人抽了一张“孔”,一张“已”丢在了牌桌上。

蔡氏则乖巧地在二太夫人面前凑趣:“还是四妹妹眼明手快,我们想讨老祖宗一个巧都讨不着了。”

二太夫人呵呵地笑。

大家的注意力终于放到了牌桌上。

待到要用晚膳的时候,窦昭帮二太夫人赢了十几两银子。

蔡氏挽了窦昭的胳膊:“没想到四妹妹还是个高手,帮着老祖宗把我们的银子都赢了去。”

“就你皮!”不过几天的功夫,太夫人就喜欢上了这个活泼的孙媳妇,说起话来既亲昵又随和。

纪氏和韩氏都笑了起来。

郭氏不由的眼神一黯。

五太太走了进来。

“娘,您看晚膳摆在什么地方?”

二太夫住进槐树胡同之后,不管多忙,五太太都坚持晨昏定省,服侍太夫人用膳,恪守媳妇的本份。让太夫人非常的满意,也因此对五太太十分的宽和,免了五太太服侍用膳,五太太却十分的坚持,最后改为了只服侍晚膳。为此,太夫人不止一次的叮嘱窦世枢,要对五太太好一点。

五太太今天的脸色有点难看,笑容也很勉强。

窦昭猜她正为魏家要退亲的谣言烦恼。

她虽不是窦家宗妇。但在京都,窦世枢的官做得最大,妻凭夫贵的同时,也有责任和义务――这件事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窦昭就找了一个机会吩咐素心:“你去纪公子说一声,我有话跟他说,让他有空就过来一趟。”心里不免感慨,在真定的时候,虽然上面有很多的长辈,但她和祖母住在西窦,有什么事大家都来禀了她。她一言九鼎,什么事都能自己说了算数。来了京都。虽然上面的长辈少了,但她却住进了槐树胡同,有什么事大家或禀了窦世枢,或禀了五太太,再不济,也会禀了六太太,没她什么事。就算想见见陈先生,也变得很不方便,更不要说见纪咏了。

说起来。还是真定好啊!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纪咏过了五、六天才来见她。

这个时候,五太太已经听说了魏廷珍相中廷安侯府小姐的消息,正气得和六太太关了门相对策。

纪咏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炕边的太师椅上,问窦昭:“你找我干什么?不会是想跟我说要和魏廷瑜退亲吧?”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看样子,纪咏对自己坚持嫁给魏廷瑜还是耿耿于怀。

窦昭问他:“你让窦明帮你干什么?”

纪咏微微一愣,道:“你知道了!”然后有些好奇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窦明被你捉住了小辫子?”又叹道,“我就知道窦明靠不住,没想到这么快她就露馅了。她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窦昭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纪咏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大声地道:“好了,好了,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就是想知道我让窦明干了些什么吗?我告诉你就是了。我看着魏廷瑜那小子没什么定力,就让窦明哄魏廷瑜陪她去逛大相国寺………”

说来说去,还是要造成窦明和魏廷瑜私相授予的样子。

窦昭不由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平复了情绪,问他:“然后呢?”

“什么?”纪咏有片刻的狐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不过是想看看魏廷瑜会不会上当罢了……”

窦昭望着他的眼睛,打断了他的话:“我以为,你会尊重我的决定。”

纪咏的声音戛然而止,不以为意的嬉笑渐渐褪去,露出些许的凝重。

“或者,你是不相信我的判断?”窦昭继续道,“所以我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只要你认为是错的,你都会想办法帮我去纠正,直到我按照你的愿意行事为止?”

不是这样的。

纪咏下意识的想去反驳,可话到了嘴边,他又觉得不管自己怎样辩解,好像显得不够铿锵有力似的。

“纪表哥。”窦昭真诚地凝望着他,“我希望你能对我多一点信心,不要再插手我的婚事了。如果我需要你帮忙,会向你求助的。”她说着,嘴角微翘地朝着纪咏笑了笑。

纪咏笑不出来。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好像有块大石压在他的心上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外面突然传来了阵喧哗声。

这里是窦家的内院,怎么会有这样的响动?

窦昭眉头微蹙。

素心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也顾不得纪咏在旁边,急急地道:“不好了,五小姐要和济宁侯去游大相国寺,被高总管发现,堵在了大门口。”

虽然知道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可事到临头,亲耳听见,还是上窦昭脸色一变。

窦明是有意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吧?

如果和魏廷瑜去同游大相国寺,不仅她的名字完了,就是窦家的名声也完了。二太夫人是不会放过她的,可她要是没能和魏廷瑜同游大相国寺。又没办法向纪咏交待。只有这样最好――既堵住了纪咏的嘴,又不至于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她看了纪咏一眼。

纪咏的脸色非常之难看。

他认为浅薄无知的窦明,认为只有一吓唬就会乖乖就犯的窦明,却在关键的时候摆了他一道,而且还是完全遵照他的要求行事,让他挑不出任何的不是。

窦昭吩咐素心:“我们去看看!”

把纪咏一个人留在了花厅。

早春的午后,透过玻璃窗洒脱在花厅里的阳光虽然让人感觉到温煦暖人。可风吹在身上却依旧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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