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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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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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地读些书……”

跟在伯父身边的邬善悄悄地递给了窦昭一个荷包:“你节哀顺变!”

可这与荷包有什么关系?

她不解望着邬善。

邬善趁着大人们没注意低低地道:“我在大方寺求的平安符。”声音急促,耳朵通红。

窦昭微微一愣,笑着说了声“多谢”,言辞恳切、真诚。

邬善眯着眼睛笑,耳朵红得更厉害了,之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邬家伯父身边。再也没看窦昭一眼。

窦昭隐隐感觉到邬善对她的心意,不由陷入了沉思。

※※※※※

七七过后,祖父葬在了北楼的窦家祖坟里,家里的客人也渐渐散去。

庞玉楼和王映雪商量:“能不能让修哥儿和昆哥儿在窦家的族学里读书。”

王映雪不喜欢庞玉楼的贪婪,不想把这个忙。又怕自己以后有什么事求庞氏,因而不愿意和庞氏翻脸,她把这件事推到了窦世英的身上,窦世英觉得两个孩子看上去都比较世故,有些不喜,把责任推到了三伯父身上:“……一直是三爷管着的,也不知道去族学里读书有些什么要求,你不如去问问三爷好了。”

两人答应得都很勉强。

庞玉楼听过比这更难听的话,并不放在心上。提了八色礼盒亲自找到了窦世横。

窦家族学在真定州都颇有名气,常有亲戚朋友的孩子来窦氏求学。

窦世榜二话没说就应了。

就这样,庞寄修和庞昆白进了窦氏族学,很快就认识了窦政昌、窦德昌、窦启俊等人,偶尔还会想办法跟着他们回东府吃饭,只是一次也没有碰到窦昭。

庞昆白忍不住向父亲抱怨:“根本就没有用。”

庞银楼拍了儿子一巴掌:“你老子我做了十几年生意。也就赚下了两、三万两银子,人家那么一大笔银子,你想得来全不费功夫,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然后又教训他,“你给我争气点,窦家的银子不仅你大伯父盯着,就是你姑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可别到时候让王檀那小子得了便宜,你哭都哭不出来了。”

“真的?”庞昆白非常的惊讶,“王檀比窦家四小姐要小四岁?”

“小四岁怎么了?”庞金楼道,“庞寄修还比四小姐大六岁呢!”

庞昆白闭上了嘴巴。

庞寄修比庞昆白沉得住气,他拿了大把的银了请人调查窦昭不果后,不仅认真地跟着窦家族学的西席杜夫人读书写字,还极力交好窦氏族学里的人。

窦俊启等人被人巴结奉承惯了,并把这些放在心上,庞寄修却因此从窦俊启几个人的随从中打听到窦昭每年的夏天都会到田庄去住些日子。

第二年的夏季,他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听到窦昭启程去了田庄,他就邀窦政昌等人去乡下玩。

窦政昌几个都不愿意去:“晒死人了,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说这话的时候,窦德昌正端着碗冰镇酸梅汤。

庞寄修也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只好道:“我们能下河摸鱼啊?”

“我在塘边垂钓还不是一样的。”窦政昌懒懒地道。

邬善过来了。

窦政昌给他们引荐,奇道:“我还以为你端午节会来,结果你端午节没来,这么热的天却跑了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第六十章守制

邬善道:“端行节时随着母亲去京都探望父亲,想着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们了,这不一回来就跑到你们家来串门了。”然后又道,“六叔父如今在刑部观政,端午节的时候还一起吃了粽子。”

窦世横也考取了庶吉士。

窦德昌忙道:“我爹爹可好?”

“挺好的。”邬善笑道,“我瞧着好像比在家的时候胖了点。”说完,眼睛珠子一转,表情狡黠道:“我还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们……”尾音拖得长长的,卖着关子。

窦德昌不理他。

窦政昌却笑道:“什么好事?莫非是你要去京都?”

“这怎算好事!”邬善不以为然地道,“我现在在家里不知道多逍遥快活,到了爹爹的眼皮子底下,每天不练五千个大字休想搁笔。”

庞寄修啧舌:“这么多!”

邬善这才笑道:“从明天起,我也要到你们窦氏家学来读书了!”

窦政昌几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突然要到我们家来读书?”窦德昌奇道,“伯母舍得你离家吗?”

邬善的母亲是续弦。邬松年嫡妻早逝,没有孩子,邬松年考中了进士才续娶了邬善的母亲毕氏。毕氏也是官宦人家出生,年轻的时候发誓非举人不嫁。出阁时已二十有三,又过了三年才生下邬善,因而对两个孩子格外的疼爱,为了让邬善能跟着自家的举人伯伯读书,宁愿留在家乡也不愿意跟着邬松年去京都任上。

“家父有腿疾。”邬善道,“现在年纪大了,走路都有些不便。母亲很担心,想去京都照顾父亲。又放心不下我。正好端午节的时候在五叔父家遇到了六叔父,六叔父说若是父亲放心,可以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读书。由六叔母照顾。父亲和母亲都觉得好,五叔父又写了封信给太夫人。这次母亲来,就是送我来读书的。”

他们这才知道邬太太也来了。

“这赶情好,这赶情好。”窦政昌笑呵呵地笑。

窦德昌却一把搂住了邬善的脖子:“你这家伙,终于落到我的地盘了!”

邬善哈哈地笑,拱手作揖,佯作出求饶的样子:“大侠。手下留情!”

大家哄堂大笑。

窦启俊和胞弟窦启泰一前一后的进了走来。

“这是干什么的?”两人笑道。

庞寄修忙将邬善要在窦氏家学读书的事说了。

窦启俊和窦启泰闹着要邬善请客。

邬善大手一挥:“今天见着有份。”

庞寄修家是开茶楼的,傍上了王家之后,又开起了酒楼、当铺。他自幼在这些地方肆混,家里又养了群闲帮,吃喝玩乐他最拿手。闻言立刻道:“就去景福春。他们那里每到夏季就会做河鲜冰碗,莲子、藕、菱角、鲜鸡头米都是自家河塘里种的,普通的鸡头,都是等老了才采来挑担下下街吆喝着卖,卖不完往药铺一送,刚刚壮粒的鸡头,不但不出份量,药铺也不收,所以谁也舍不得采。景福春的冰碗里的鸡头却是越嫩越好,不惜工本,煮出来是浅黄色,再配上鲜核桃仁、鲜杏仁、鲜榛子,底下用嫩荷叶一托,红是红。白是白,绿是绿,不要说吃了,看着就让人心畅神怡……”

炎炎夏日,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几个人已经开始流口水。

窦启泰忙道:“我去叫了四哥来。”

启字辈里,窦启俊行五,窦启泰行六,行四的是窦启光,窦玉昌的次子,邬善的表哥。

既然邬善请客,怎么能少得了他。

窦政昌去禀了太夫人。

毕氏白净丰腴的妇人,圆圆满脸,笑起来非常和善。

她有些担心。

二太夫人笑道:“不要紧,有芝哥儿跟着,又在真定县,不会有什么事的。”

窦启俊去年中了秀才。

毕氏心中微安。

二太夫人让管事安排了几个老实可靠的家丁陪着窦政昌等人去了景福春。

景福春的掌柜见是窦家的人,忙将最好的雅间让了出来,亲自在一旁介绍菜单,又有庞寄修插科打诨,气氛活跃的很。

上河鲜冰碗的时候邬善道:“我们明天去田庄看四妹妹吧/?”

雅间里的嘈杂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邬善目光闪了闪,疾声道:“这么热的天,听说崔姨奶奶的田庄上什么都有,我们借口去看四妹妹,到田庄去钓鱼、泅水、吃新鲜的荷叶饭……多有意思啊!总好过这样天天被关在家里。”

庞寄修的心砰砰乱跳,就听见窦德昌咧了嘴笑:“好放意!我们去崔姨奶奶那里泅水去。”

窦启光除了读书,哪里也不去。今天要不是邬善请客,他肯定不会来。

望着外头刺目的阳光,连他都心动了,何况是其他人。

“那就这么决定了。”窦启俊道,“你们谁去禀了太夫人,反正我是不能去说的,我去说,这事准黄。”

众人忍俊不禁。

“我也不能去说。”邬善道,“我母亲还要在窦家住好几天。”

“那我去说吧!”窦启光踌躇道,“就怕太夫人不答应。”

“四哥是老实人。”窦启泰嘻笑道,“四哥要去说,太夫人一准会应答。”

果不其然,太夫人立刻应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田庄。

窦昭正伏在案上给祖母画新式的鞋样子,听到动静,所有的人都下了一大跳。

崔姨奶奶拦了众人:“不许下河,就在院子里歇歇,我让人给你们做荷叶饭吃。”

几个小子谁坐得住啊,扑腾扑腾地就要下河。

眼看着拦不住了。窦昭把跟过来的随从叫了进来:“你们都去河边上守着,每隔几步站一个人。”又叫了红姑,“去村里找几个善泅的守在河边,一天给一两银子的工钱。若是几个爷都平安无事,完了每人再赏二两银子,若是有人溺水。救一个人给二十两银子。”

红姑立刻去村里找了几个身强体健的汉子。

窦政昌几个见有人守在旁边,玩得更加肆无忌惮。

庞寄修瞅着个功夫悄悄上了岸,只说是累了,要到屋里去讨口水喝。

那些家丁自然不会防备。

庞寄修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正寻思着是直接进屋还是站在槅扇大开的窗棂前喊一声——他知道怎样和那些倚门卖笑的欢场女子打交待,却不知道怎样和个只有十岁的女童打交道,特别是这个女童身价不菲。他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的优势的时候。

敞开的窗棂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妹妹最喜欢,我想四妹妹肯定也喜欢,就让随身的小厮也买了一瓶。你闻闻好不好闻?”

庞寄修忙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只见炕几上放着个鸡蛋大小的琉璃瓶子,鎏金的瓶子,琥珀色的瓶身。华丽中透着奢侈。

他骇然。

这可是西洋的香露。

他忙朝里张望。

看见了邬善那张还带着几分童稚的笑脸。

他/妈/的,他这才几岁,就知道打女人的主意了!

难怪他要来崔姨奶奶的田庄玩!

庞寄修腹诽着,就听见窦昭道:“多谢邬四哥了,这香露很好闻。”然后落落大方地收下了香露,问起邬善去京都的情形。

“京都不愧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不仅人烟繁阜,物华天宝。而且街道宽敞,能并行四辆马车……”邬善兴奋地向窦昭讲着京都,窦昭微笑地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思绪却飞得老远。

明年夏天的时候找个借口把祖母接到窦家去住些日子,这样祖母就不用大清早起来给瓜秧浇水了,也许可以避免骤然而亡。

这次来田庄就把甘露和素绢带回东府吧!

还要去看妥娘。听说她和崔四过得很好,崔家的人也很喜欢这个老实本份的媳妇,她现在已经在崔家站稳了脚根……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窦昭惦记着河里的那群人,忙从窗棂里伸了脑袋喊着红姑:“出了什么事?”

红姑一手拿,一手提鸡,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急急地道:“我去看看。”

窦昭催着邬善:“你也去看看吧?”

邬善“哦”了一声,跑了出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红姑回来了。

“小姐,还好您让我找了个几善泅的汉子站在河边,”她脸色有些苍白,后怕地道,“光少爷不会泅水,和泰少爷打闹的时候脚一滑,溜到水里去了……要不是河边的人眼疾手快,光少爷差点起不来。”

窦昭吁了口气,由衷寺道:“希望他们有了这个教训能不再来泅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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