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的份上,哪怕无法开赦你,总能替你了了未了之事。”
说罢,细细察看她的神色,只见她双目一亮,便知此事有望。
原来,宛宁身怀六甲之时误食红花,差点流产之事果真是陈嫔所为。
我只不解道:“索大人是办案高手,查了许久竟没有一丝头绪,那红花究竟是如何放进红糖水中的?”
穗子垂下头低声道:“红糖水里没有红花,红花是在鸡蛋里头。”
我和苏麽麽听的越发糊涂起来,穗子幽幽解释道:“陈嫔娘娘出身寒门,她家便靠饲养鸡鸭等贩卖度日,有一天,她突然给了宫里地太监几两银子,吩咐弄些鸡来养着玩,还叮嘱了只要母鸡,这些鸡是陈嫔娘娘亲手养的,奴婢因见陈嫔娘娘总是在鸡吃的碎草中放大量的红花,便问娘娘是何道理,娘娘只说她一向来癸水之时,腹痛难忍,惟独服了红花水要好些,却又受不得红花的气味,因而叫鸡吃了掺中红花的草,产下的鸡蛋里也就有了红花的药效,后来娘娘几乎只拿了红花来喂鸡。那一日静妃娘娘华诞,太后命御膳房到畅音阁伺候着,娘娘说她胸口闷,又不好不去,过会子让御膳房的人做了蛋水来用,便让奴婢拿了那些鸡蛋去换了御膳房中备地鸡蛋。贵妃娘娘要用红糖蛋水的时候,也只能用了那些鸡蛋,奴婢很害怕,想要阻止,陈嫔娘娘却不许,过后,奴婢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静妃娘娘和陈嫔娘娘算计好了的。”我和苏麽麽面面相觑,恐怕任谁也没有料到那红花竟是这般神不知鬼不觉被放进去地。
穗子哭道:“奴婢心里怕极了,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来,今儿在格格和麽麽面前说出来,倒觉得舒坦了。”
我原本怀疑过,却不想惠姐姐真的与此事有关,那照这样看来,四阿哥地死多半与她和陈嫔也有着莫大地关系了。
苏麽麽又问道:“你去御膳房中换鸡蛋,难道就没有人发觉吗?”
穗子道:“御膳房一个打杂的小太监和奴婢是同乡,平日里相互照应,奴婢是央了他偷偷换地。”
我忽道:“这样做是谁的主意?”
穗子道:“主意是陈嫔娘娘出的,当时静妃娘娘还是皇后,以大格格的前程要挟陈嫔,陈嫔为了女儿的以后幸福,应了皇后。想出这个法子,谁晓得分量太轻,胡先生又医术高明。竟未得逞。”
我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又道:“那四阿哥。四阿哥中毒亦是静妃和陈嫔做地吗?”
穗子惶恐的抬头道:“格格明查,静妃娘娘和陈嫔娘娘虽商议过,但始终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因而并未实施,四阿哥地死奴婢确实毫不知情啊。”
良久没有人再做声。我和苏麽麽沉浸在震惊之中,穗子只垂头饮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穗子止住了泪水,跪着到我面前,哀求道:“格格,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您饶恕,只求您一件事,求你救救御膳房的小安子。他被吴总管关在敬事房了,已经打了四十大板,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啊。”
我暗自忖度着,那个小安字想必是她地那个同乡。他们两人的关系恐怕不止同乡简单。只问道:“吴良辅做什么打他?”穗子道:“吴总管要小安子认他做爹,小安子不愿意。吴总管便发了狠,格格您救救他吧。”
我叹气,他牵扯到红花事件中,恐怕我救他出了吴良辅的魔掌也是枉然,见穗子一脸的哀戚之色,也只先应了下来。
穗子欢喜的向我磕头不已,苏麽麽道:“你先下去吧,不要和他人说起。”
穗子笑着起身,却猛然往红漆木柱子上狠命地撞去,血流满面,我惊慌的抢上前去用帕子捂住她的伤口,她却抓住我的手断断续续的道:“格格,您一定要救,救,小,安子。”
说罢,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我眼中流下泪来,太医赶来却已经是晚了。在此时,阿离匆匆赶来道:“格格,苏麽麽,陈嫔娘娘吞金自尽了。”
陈嫔的死,彻底结束了红花谜案,太后虽素来不喜她,却也念在她一片爱女心切的份上,并未将此事公诸于众,对外亦只说因急病而逝,以嫔礼安葬,福临虽疑惑,到底不上心,见太后做主自然不再过问。
只可怜大格格淑慧,小小年纪骤然丧母,在陈嫔灵前嘶声恸哭,直叫人不忍闻。
太后唤了她来,抚着她的手慈爱道:“好孩子,你母妃已然去了,皇祖母怜你年幼,又无兄弟姐妹相互扶持,想做主要你认了皇后做娘,你心里可愿不愿意?”
一身素服地淑慧眼巴巴瞧了坐在一旁和蔼的皇后半晌,方跪下磕头道:“淑慧谢皇祖母,皇额娘垂怜。”
皇后一把将她拉起来揽在怀里,怜惜的道:“好孩子,从今以后就随额娘住在坤宁宫里头,成吗?”
淑慧虽仅有五岁,经丧母之痛,竟似长大了些许,见皇后这般疼爱,亦乖巧地点头,太后见她们母女和谐,也放下心头大石。我念及穗子临死之前央求之事,唤来吴良辅,向他讨人。
吴良辅却道:“格格,不是奴才不放人,实在是那个奴才太不识抬举,那夜听到穗子自尽的信儿,竟也撞墙死了,几个奴才愣没拉住,要是早知道有这造化,怕赶着他死他都不死了。”
我心内一震,却也着实感叹他二人地情谊,对吴良辅道:“既这么着,我还是向吴总管讨个人情,将他们合葬了吧。”
吴良辅应了出去。
阿离见我终是郁郁不乐,劝道:“宫里死了奴才,都是拉到景山后地乱坟岗子火化了的,格格虽救不了他们,到底给了他们全尸,又让他们合葬,活着不能一处相伴,到了下头却全了心愿,也够了。”
我听她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这才撂下此事不提。
秋去冬来,宛宁地病越发沉重起来,以往虽不好,总能下的床来,自入冬以来,日日传了御医把脉问药,竟是一日重似一日。福临心急如焚,前日更是亲往清凉寺上香祝祷。
慈宁宫里,因太后前些日子着了些凉气,早早笼上了地龙,暖暖的寝宫内合欢香饼搀合着药香徐徐散发开来,外头,大雪纷纷扬扬落个没停,银装素裹之下却也近了年关。
一早,皇后,惠妃,佟妃,宁妃带了淑惠并福全,玄烨过来问安,皇后接了我手中的蒲扇,坐在银制小药炉前细细看着火候,太后斜倚在红木描凤绘花床之上,懒懒问道:“福临还不曾回宫吗?”
众人只面面相觑不敢做声,皇后淡淡道:“昨个儿臣打发人去清凉寺给皇上请安,说是就这两日必回宫的。”
太后若有所思,又道:“静妃呢,在做什么?”
宁妃一愣,忙笑道:“静妃娘娘一早去了钦安殿小佛堂为您祈福去了。”自陈嫔去后,太后将静妃唤到内殿之中很是训斥了一番,命她潜心研读佛经,没事不必前来请安,我不知她是愧疚还是赌气,数月来竟真的从未进过慈宁宫,太后今日亦是头一遭的问起。
太后长叹一声,又咳嗽起来,我忙上前去为太后捶着后背,佟妃倒了钟温茶来,太后抿了一口平顺了气息方道:“承乾宫呢?”
宁妃低声道:“皇上走之前,叮嘱臣妾时不时去照料,昨半晚上的时候,臣妾去瞧了瞧,很是不好,悄悄问了太医,太医说恐怕就这两日的光景了,再三求了臣妾去回皇后娘娘,早日请皇上回宫。”
太后双目炯炯的有神的望向窗子外头,对我道:“把窗子打开。”我忙道:“额娘,您病着呢,可不能再吹冷风了。”
太后摇摇头道:“不妨事,外头那两株红梅也该开了,这几天躺在床上,心里腻歪的厉害。”
我无法,只得将窗子略微打开一个小缝,正巧几枝开的极盛的红梅伸到窗边,上头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细冰。太后目光凄迷,幽幽的道:“宸妃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儿,先帝从宁远战场上日夜兼程赶回来,却还是没有能见上她最后一面,先帝至死都耿耿于怀,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先帝悲痛欲绝的模样,伤到了心便没得治了,没过几年先帝到底随了她去。”
众人皆低着头,各自沉思着不做声。半晌太后才道:“诺敏,你命太医亲自去清凉寺,务必叫福临即可回宫。”
皇后醒过神来忙出去传旨。
太后又对我道:“去承乾宫瞧瞧吧,你们姐妹一场,不知道还有几面能见,告诉她,福临就回来了。”
我心里突然袭上一阵恐惧,脸色亦变得有点苍白,恍惚着便往承乾宫走去。
第一卷 宫闱生涯 第七十一章
出得慈宁宫大门,一阵透骨奇寒,我不禁拢了拢身上的雪濑毛大氅,举目往去,皆是雪白的一片,天地之间仿佛所有的污垢都被掩盖了起来,薄薄的暮色底下,冷风卷起雪片漫天狂舞,苍劲的古树上头落满了厚厚的雪被,恍若一夜之间琼花开遍般的壮丽。
一进承乾宫,浓重的药气便迎面而来,宛宁盖的密密实实闭目躺在帐子里头,满殿的太监宫女皆屏气息声,生怕惊扰了她。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刚坐在床边,宛宁已睁开了双目,瞧见我亦不惊异,只温润一笑,轻声道:“你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一直不肯原谅我,可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念着我的,我只等着这一天,等着要死的时候,你必定会来见我的。”
我心里发酸,一阵哽咽,已是流下泪来,强笑道:“快别死呀活呀的,你病着,自己还不知道忌讳些。”
她握了我的手,淡淡笑道:“我不说难道就不死了吗?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医的病医不得病,我的病根在心里头,断断是好不了。”
我凝视着她,未施脂粉的消瘦面颊脸色苍白的厉害,偏又泛上几丝异常的潮红,双目却仍是清亮有神,眉宇间没有丝毫苦痛之色,安宁的如同一汪碧水。
只听她缓缓道:“这几天我总是梦见博果儿,这一生,我欠了他太多太多,他死的时候。我有想过随他而去,却又舍不下福临,我终没有辜负了福临的深情。如今,该是我去偿还博果儿的时候了。”
我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往昔相处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前尘旧事纷纷而来,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片刻强收了泪水,为她掖掖了被角,劝慰道:“太后要我告诉你。福临就要回来了,你好生将养着,改日我再来瞧你。”宛宁眼中流出泪来,执了我的手道:“求太后饶恕我,下辈子我再报答她老人家地疼爱之情。”
我再也忍不住悲戚之情,应了便往外走去,只听宛宁在背后痴痴念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但愿有来生,我们只生在江南明媚的春光碧水里。”
福临连夜从清凉寺中赶回。宛宁已是弥留之际。只强撑着一口气等着见他最后一面。
深夜,我服侍太后饮完最后一滴汤药。只听得一声凄厉地长嚎,小太监跌跌撞撞推门而入,跪下颤抖着道:“太,太后,皇贵妃薨了。”我手中的碧玉药碗应声而落,在这样的深雪夜里,无比的刺心。
顺治十七年岁末,皇贵妃宛宁病逝于承乾宫东殿,年二十二岁。
三日后,福临谕礼部:“皇贵妃董鄂氏于八月十九日薨逝,奉圣母皇太后谕旨:皇贵妃佐理内政有年,淑德彰闻,宫闱式化。倏尔薨逝,予心深为痛悼,宜追封为皇后,以示褒崇。朕仰承慈谕,特用追封,加之谥号,谥曰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其应行典礼,尔部详察,速议具奏。”
众臣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