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或是墙角的一把笤帚,有或者没有,在或者不在,对他来说关系都不大。”
“大郎……”庄善若艰难地张了张口,“我们这段不过是孽缘,若是他好好的时候,必然忘不了连双秀。”
鸾喜便笑:“善若姐,你是不是好得意?你弃之如敝履的男人,我却只能一直伏在尘土中仰望?我不顾廉耻、不择手段地做了这许多事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接近他,让他看看以前的那个烧火丫头喜儿早就脱胎换骨了——如果他不是那么早就认识了我,他未必不会喜欢我。”
“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我偏就喜欢勉强,你又奈我何?”鸾喜勃然大怒,秀气的眉毛竖了起来,“我是恨你,恨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这样牢牢地抓住大郎的心;我也恨自己,为了他什么不堪的事都做尽了,却始终换不得他的心。”
庄善若被太阳晒得整个人发蔫,心里又是一阵阵发苦,站着便有些摇摇晃晃了。
“你一定奇怪,怎么你和你那好表哥的事瞒了这么许久,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漏了馅儿。”
庄善若强压住眩晕的感觉,道:“是你安排的?”
鸾喜得意地一笑:“只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我本就疑心你和伍彪,只可惜抓不到什么证据。许宝田是条听话的癞皮狗,只要给银子,你就是让他按上狗尾巴摇给你看他恐怕也是愿意的。”
“我本早该想到,你既然能害得了三姨太,做这样的事自然是驾轻就熟了。”庄善若不禁回想起容树媳妇告诉她曾经看到许宝田和宗长府上的管事的在偷偷摸摸地说话的事。
“嫣红?你猜出来了。若是她安安生生的,我也能放她一条生路——不过话说回来了,若不是她春心萌动,即便我有害她之心,也找不着什么机会。”鸾喜不以为然,“你比她聪明,比她会隐忍。要不是因为黑将军的事,我几乎就要放弃了。”
“黑将军?”庄善若突然一阵挠心挠肺的痛,“也是你杀的?”
鸾喜摇摇头:“我杀条狗做什么?只不过我让许宝田下一剂猛药,看看伍彪到底会不会替你出头……”
“你好歹毒!”庄善若连啐她一口的力气也没了,原来黑将军就是这样枉死的。
“歹毒吗?我不觉得。”鸾喜轻轻地转动着左手中指上那个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淡淡地笑道,“要想在宗长府里活下去,就要学会歹毒,这是一项生存的技能。”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也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知道,既然大郎不知道什么缘故有意躲了起来。那他看着你被大火烧了会不会冲出来救你!”鸾喜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我真是好奇得很,也不知道那天会有几个男人来救你。”
“你无耻!”
“无耻就无耻吧,总比你道貌岸然当了人的面连相爱的男人也不敢认的好。”鸾喜又闲闲地呷了口茶,“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就要敢于去承担。”
“这话倒也可以放在你自己身上。”
“善若姐,这点你别担心,我比你想得开。我这一年多过得比我先头十三年加起来都要好,即便是明天就东窗事发,我也不怕什么,大不了是一个死字。”
“你难道就不为你的孩子想想?”
“孩子?”鸾喜的面庞有过一丝扭曲,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生的才是孩子,念祖还有我肚里的这个,不过是用来固宠的工具罢了。到时候,连我自个儿都没了,我还担心这些个工具做什么?”
庄善若哑然,难道鸾喜对许家安那无望的爱真的能够毁灭她人性中所有善的因子吗?这样毁灭性的爱,实在是太可怕了。
“怎么不说话了?若是渴,你求我一声,这里有上好的碧螺春尽着你喝。”鸾喜冷笑着。
庄善若身子晃了又晃,终究勉力撑住了,道:“鸾喜,我可怜你!”
鸾喜眼睛睁大了,又倏地眯了起来:“我明白,你不甘心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你怎么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不过比死人多了一口气罢了。真该让大郎来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善若竟然变得这么丑陋!”
庄善若笑:“我可怜你没被人真正爱过,也没懂得怎么去爱人!”
鸾喜被庄善若的态度激怒了,她腾地站起身子,伸了手指着庄善若道:“我就是个可怜虫,我知道,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不过你也比我好不了多久,等下我就去求老爷,等到九月一到,就开祠堂来惩治你!你可别想着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
“鸾喜,你这又是何苦呢?”庄善若觉得天地都摇晃了起来,在晕倒的前一瞬间,她听到了鸾喜的回答。
“这辈子我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男人了,我拼了命也不让你如愿!”
☆、第410章 绝境(1)
庄善若在宗长府上的柴房中呆了整整三日。
每天一到中午和晚上饭点的时候,便有人将柴房的门推开一条缝儿,丢进两个冷馒头和半瓦罐水来。
庄善若因为焦虑,已经没有饿的感觉了。不过她还是强迫自己进食,不吃饭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不能应付接下来棘手的事情。又冷又硬的馒头被她草草地咀嚼两口咽到空空的肚里,似乎还能够听到声音。
庄善若不记得那日自己晕倒后是怎么回到柴房的,不过她晕倒之前鸾喜咬牙切齿说的那句话倒是清清楚楚地刻在了她的心上——这辈子我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男人了,我拼了命也不让你如愿!鸾喜那种毁灭性的爱不仅仅毁了自己,更是会殃及池鱼。
庄善若机械的一下一下地咀嚼着冷馒头,透过柴房的门上小手指般粗细的缝隙,看到外边的天色依旧没有暗下来的意思。柴房又小又闷,靠近墙角码放了密密匝匝的劈柴,散发着腐朽的气味,更有不知名的虫鼠在劈柴的缝隙间进进出出。庄善若努力地将自己的身子避到门边,这一小块还算是干净的地方是她三天来的存身之处——至少透过那条门缝还能呼吸到些许清新的空气,若是运气再好些,还能感受到时有时无的清风。
庄善若将那两个馒头咽完,这才双手捧了那个瓦罐将里面的半罐子水咕咚咕咚地灌到肚子里——对她来说。水远比食物更重要。
伍彪被关在哪儿?他到底怎么样了?——可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庄善若想起她和伍彪被拘到宗长府上整整三天了,张得富在工地上自然是知晓的,张家人知道了会不会将消息传到榆树庄?许家玉怀着身孕。许陈氏连许家安失踪的事都瞒着她,必然不会从她这边将消息漏出去的。
不知道怎么的,庄善若脑海中走马灯似的转过王有虎、王有龙、伍大娘、贺三、贺六、芸娘等人的面庞,每一个都是亲亲热热,只可惜势单力薄,全都无法与根基深厚的许家宗族抗衡。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庄善若知道,鸾喜既然说得出。必然是做得到的。她已经看过许家安最后留下来的那封信了。许家安在那封信中将对她的挂念隐藏在字里行间,可是由鸾喜的眼睛看来。每一字每一句不啻是她的桩桩错处,最终那句“若无善若,功名于我如浮云”便是火种,在她的心里燎成一片嫉妒的火海。所以。鸾喜便处心积虑地收拢了许宝田定要拿住她的错处……
庄善若叹息了一声,发现外边的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终于等来了一丝微风,稍稍吹散了柴房里腐朽难闻的气味。
若是想要扭转乾坤,所有的希望便落到了郑小瑞的身上。
庄善若唇边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来,造化弄人,原先她避之不及的玉面阎王郑小瑞竟然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若是许家安还在周围几个县里,凭了郑小瑞的势力财力加上与三教九流庞大的关系网,即便是一根针也能找出来。更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
可是,郑小瑞未必能应承下这个事来,即便是碍于在京城的许德忠的脸面应承下来了。也不一定会费心费力地去找。毕竟,许家安与他之前的过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
庄善若心中一跳,若是连双秀开口的话……她赶紧将自己的这个想法掐灭了,又何必去打扰那个可怜的女人呢。
庄善若觉得气闷,她被困在狭小的柴房里什么事也做不了;可是即便没有被困住。她也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找不着努力的方向。
盘活这局死棋的关键便是许家安,可是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遍寻不见了。
大郎呵大郎,你到底在哪儿?
庄善若喃喃地念着,透过门边上的缝隙看到宗长府上掌灯了,遥远的橘色的灯光也给这个肮脏晦暗的角落带来了些许光明。
院子里传来了悉悉索索衣料摩挲的声音。
庄善若腾地站了起来,将脸扒在门上的那条裂缝前。果然,连着三日,每当掌灯时分,宗长府上的两个老年仆妇便坐在这个院子中管束着她。
“啪啪啪!”庄善若使劲地拍着柴房的门,直将手拍得生疼。
那两个仆妇本坐在通风处的小杌子上,一边闲聊一边摇着手里的大蒲扇,听到声音厌烦地朝柴房看了两眼。
“大娘,大娘!”
“哪个是你大娘,我可不敢当!”其中一个胖仆妇一翻白眼,将肥胖的两只脚叠了起来,依旧不疾不徐地摇着蒲扇。
瘦仆妇要善良一些,道:“你这媳妇,安生点!”
“大娘,好心有好报,再给我点水喝吧!”庄善若焦渴难耐,更想趁着讨水的机会从她们两个口中探听点消息出来。
胖仆妇没好气地道:“不是晚饭的时候刚送了一瓦罐水进去,你省着点喝,谁耐烦伺候你!”
庄善若不说话了,只是继续执拗地拍着门,震了自己一身的白灰。
瘦仆妇犹豫着站起身子,胖仆妇一扯她的衣襟,道:“理她做什么?要不是我们俩摊上了这个好差事,这几晚和刘婶她们几个摸牌九不知道多快活,还指不定能赢几个吃酒耍的钱呢!倒在这儿陪着这个不要脸的灾星,没的晦气!”说着,还狠狠地咳嗽了两声,往地上啐了口痰,又伸了一只胖脚碾去。
庄善若气不过,继续将门拍得山响:“我不过是要点水罢了,你不给就是了,何必口出恶言!”
胖仆妇惊奇地啧啧了两声:“你还当你是四姨太请过来的座上宾哪?连裤腰带都系不紧的贱人,竟然还有脸嚷嚷。”
瘦仆妇见胖仆妇声音洪亮,生怕惊扰了管事的,赶紧打着圆场道:“你这媳妇,你先忍耐些,等会我给你送点水过去!”
庄善若知道鸾喜定然会污了她的名节,却未曾料到她在旁人的口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心中不免灰了一半,连拍门的力气也没了。
胖仆妇又道:“你管这些事做什么?她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就是想蹦跶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瘦仆妇压低了声音道:“这儿离四姨太的院子近,若是一味地闹腾起来传到四姨太的耳里,你我少不得又落一顿骂——四姨太心里头不爽快,还是少触霉头的好。”
胖仆妇哼哼唧唧了几声不说话了,只听见大蒲扇呼啦呼啦地摇着。
庄善若听到四姨太不爽快的话,心中生疑,便坐在门边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沉默了半晌,胖仆妇又道:“四姨太真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听说对底下的人也好,出手又阔绰。我家红儿在她院子里当差不过半年,这打赏的银子足足攒了有五两。”
“那也是红儿这个丫头有眼色会做人。”
胖仆妇难免得意:“听我家红儿说,晌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