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也有;他家没有的,黄家还有,所以不知拿什么交束修和书费。
黄元忙笑道:“这也不难,请大叔帮我家……”
余大叔不等他说完,猛截断他的话,大声道:“去了,我去了!刚去你家地里。诶!去晚了!地里有四五个人干活。你爹说人够了,不要帮忙的了。”
他满面痛悔的样子,仿佛失去了一个天大的良机。
黄元赶紧换一样问道:“那木材……”
余婶子又抢着道:“他爹那年跌了腿,不能上山下大(木)料。”
黄元便安慰他们“别急”,一面蹙眉继续想家里还需要什么,一面示意他们两口子坐下说话。
余大叔和媳妇便忐忑地坐了。两小子站在一旁。
因见这小夫子半天也没拿个主意,他又性急,忍不住赔笑道:“不如等稻谷子收了,给两担米吧。”
黄家只有八分水田,这稻米一定缺的。
黄元却犹豫起来:他已经对泉水村的情形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这家若是送两担米给自家,那他们自己就只能全年都吃粗粮了,这似乎太无情了。
杜鹃见他为难,想要提点,又忍住了,且看他如何决定。遂放轻了剁菜的动作,只来回细切、轻拉,一边侧耳倾听。
黄雀儿和黄鹂也都望着黄元,一副由他做主的样子。
黄元心思连转,目光落在切猪菜的杜鹃身上,忽有了一计,便道:“大叔,晚辈可不能要你们的米。米给我们了,你们自己吃什么?我这里有个主意:不如你帮我家砍柴吧。——不管什么时候,这家里总是要烧柴火的。可是我家姐妹们都是娇弱女儿家,砍柴太吃力……”
杜鹃听得脸都红了,心想你真把我们当千金了?
可这被人重视呵护的感觉实在好,以至于黄雀儿和黄鹂都幸福又害羞地笑了,当真有几分娇弱的感觉。
余大叔却大喜道:“这也行?”
黄元肯定地点头道:“当然行!本来不收大叔的也没什么,但村里人多,若不定个规矩,难令人信服,说不定大叔和婶子还要听人闲话,我们也不好偏一个收一个的,只好这样行了。”
余婶子激动地说道:“这主意好!你家的柴火我们包了。黄小夫子这样怜惜我们,这点事再不做,人家还不骂我们不知好歹。就是有一样:旁人家每月都交二十文,我家就砍柴,这柴火不值钱,你们一年又烧不了多少柴火,我们太占便宜了。人家还是要说闲话的。”
她男人也表示这太轻松了,怕人不服。
黄元本是心疼姊妹,试探着这样行事。见他们乐意,他心里便有了更大胆的决定。于是又道:“这也没什么。我又有了个主意:大叔身子不好,索性这砍柴也别做了——我交给别人做去——你们帮我家另做事。”
余大叔两口子顿时面现急色,生恐他提出难事来,自己无法完成,倒不如砍柴了。
黄元一笑,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一面指向正切菜的杜鹃道:“瞧,我家喂了两头猪,我姐姐每日都要打理这猪食。我瞧你家这两个小子很乖巧听话,我便安排他们读书之余,或早或晚,每天帮忙挖一担野菜回来喂猪。如何?”
余大叔听得更喜——这可比砍柴更容易了。
“哎呀,这样简单的事……”
“可别觉得简单。做一日容易,日日坚持则难。晚辈这样安排,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挣束修读书,一则是让他们为父母分忧,二则是为了磨练他们的心性,三是令他们谨记:寒门学子若想出人头地,就得比旁人多下苦功。我早年间,也曾在府城摆地摊卖画呢!”
这番话,大致的意思余大叔是听懂了,眼睛就红了,推着俩儿子去给黄元磕头。
那两娃儿确也懂事,立即就朝黄元跪下了。
黄元坦然受了他们一礼,又告诫了他们一番,并让杜鹃指点他们如何做事。
杜鹃都听傻了,这才醒神,忙说这虽是野菜,却是她家特意种的,就撒在地头埂、山脚下、土坡上,所以……
等余大叔一家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杜鹃看着黄元还有些发愣,她觉得,如今黄家正向地主阶级迈进,快要脱离劳苦大众了。往后她是不是都不用干活了?
“这样安排如何?”
黄元笑问她。
杜鹃道:“好是好。可是你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你家姐妹就算不是如狼似虎,跟娇弱也挂不上边,砍柴更是砍了十来年了,何来吃力?”
黄鹂和黄雀儿听了一齐掩嘴笑。
黄元道:“你说得我心中更愧了。”
因问她们,还有什么事可以拿出来让人代做。
黄雀儿道:“还有什么事?饭总要我们自己吃。”
杜鹃也笑起来,道:“这样下去,就得买丫头来伺候了。说实在的,那样虽然享福,可是家里多出外人来,我还不习惯呢——我们一家人自在惯了的。”
黄鹂猛点头道:“对,多了人可不成!”
黄元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们心意。”
这时外面又有人喊,黄元忙跟姊妹们打了招呼,携任远明去了私塾,黄鹂在后娇声叮嘱“哥,晌午早些回来吃饭!”
黄元回头答应,笑对她们挥手,还加了一句“我要吃脆脆的炒藕片!”黄鹂满口应承“嗳!”
杜鹃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差点切了手。
这一日,又收了十几个学生,比昨日轻松多了。黄老实两口子在地里劳作,因有人帮忙,下午也早早就收工。而杜鹃姊妹免除了外出干活的工夫,收拾家务自然更驾轻就熟,晚饭烧好后,又将院子清扫干净,搬出了小桌子、凉床和竹椅,并准备了瓜果,以备纳凉之用。
一圈野篱,圈不住农家欢乐,清脆笑声溢出墙外。
黄元归来,还在院外,听见这笑声便觉神清气爽;及至进院,又见姐妹们跟蝴蝶似的轻盈地在院中穿梭,心中更是充斥幸福、宁静、悠闲和安乐自在等种种滋味。
黄鹂和小顺见他来了,立即奔过去。
黄元兴致一起,趁着吃饭前的工夫,就在院里教弟妹读诗文、讲解文坛趣事。
饭后,他兄弟姊妹们纳凉说笑,黄元又教黄鹂弹琴。
杜鹃坐在竹床上,依着黄雀儿,悠闲地摇着五彩羽扇。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她忍不住打趣道:“黄鹂,你这弹的跟小宝哥哥锯木头差不多。你累点不要紧,我们可要好一段日子要熬了……”
黄小宝哈哈大笑。
黄鹂听了满脸不服气。
夜静星稀的时候,笑声停了,黄元与杜鹃论起经史文章来,其他兄弟姊妹都在旁听着,小顺听得不想走……
一切安排妥当,私塾定于七月初一开学。
这日上午,梨树沟来了一群亲戚。
☆、第275章 伤心
黄家院里,歇了好几担挑子,还有竹篓等,这都是梨树沟的亲戚带来送黄家的礼。
黄家堂屋,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黄老实和冯氏也被叫回来了,是黄大娘让叫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两个大孙子,都在场,因为即将面临的这事很重要,她不敢自作主张。
杜鹃姊妹上了茶后,就去厨房张罗晌午饭去了。
冯氏起身笑道:“我去帮忙煮饭。”
黄大娘瞪眼止住,“老大媳妇,你别走!雀儿姊妹三个煮饭还不够?你陪陪你大舅母她们。”
冯氏只得又坐下,“娘这么说,那我就不去了。”
黄元扫了一眼奶奶和娘,淡笑着没言语。
黄老爹把大舅哥等人让坐下后,才引着黄元挨个拜见相认。众人都对黄家这个新孙子赞不绝口,都说黄老实好福气。
寒暄已毕,大舅爷才满心感激地对黄老爹和黄元道:“亏得姑爷福气大,丢了孙子又找回来了,如今连我们这些亲戚也跟着沾光,能把娃儿送来读书。梨树沟的人别提多眼气呢,都说方家老姑奶奶顾娘家。”
他竟没问一声,感谢的话先说上了,直接当黄家接收了这些娃儿来读书。
黄老爹听得心里直打鼓,不动声色地瞄向黄元。
黄元却对方舅爷抱拳笑道:“舅爷爷别说这客气话,亲戚间照顾是应该的。再说,奶奶可不就这一个娘家!”
众人听得大喜,黄大娘也是满面荣光。
然而,黄元扫了一眼坐在地下的一堆小娃儿,关切地问道:“可找到住的地方了?”
足足有十个孩子:方家六个,二婶娘家两个,大妞姐姐两个小叔子。全塞进黄家?
他不由得重新衡量这些淳朴的乡下人,包括他的长辈。
无他,他实在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方大舅爷和小舅爷顿时笑容一僵。
方家其他众人也都把心悬起。空荡荡没着落。
大家一致把目光对准黄大娘,寻求支撑。
黄大娘心一慌,刚要说话,就听黄元笑道:“前儿奶奶跟我说起这事。我跟小叔还商量呢,说再难也不能不管亲戚,所以我们腾了一间屋子出来让两个表弟住,吃也在家了。我家困窘的很,一间屋也挤不出来。——姐姐她们可是三个人住一屋呢。可我瞧来了这么多表弟,其他人可是找到人家住了?”
黄老二在黄元说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赔笑点头,其实他完全不知道黄元的主意,所以听到后来就愣住了。
黄家老两口也一样,连冯氏也没料到儿子这样当面说。
大舅爷一时难以接话。满脸皱纹加深。
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不知这样有些过分!
只是儿女众多,各不相让,他竟不知如何调停这事;再说,黄大娘又亲口答应了。他们可不就指望上了。
小舅爷眼巴巴地望着姐姐(黄大娘),哭丧着脸道:“泉水村我们就黄家一门亲,哪还能找着地儿住?姐姐……”
黄元又抢在黄大娘前接话道:“这我们也都知道。唉!这事可真叫人为难!侄孙以前流落在外,对爹娘祖父母一天孝心未尽,满心惶恐;这次回来,就是要侍奉爷爷奶奶和爹娘,一面发奋读书。然后再下场挣个功名,光宗耀祖!可是,我瞧见家里这样穷困,我便吃睡不安,心里觉得:万万不能让爹娘养着,不得已才办了这私塾。不说孝敬长辈吧。只求能让长辈少操些心。如今对表弟们实在爱莫能助!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一两个人,这么多人,要是都住在黄家,我们实在顾不过来。若是办这私塾。不但没能孝敬长辈,反而给长辈增添了劳累,侄孙岂不是该死?那还不如不办呢!舅爷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番话有情有理,叫人难以反驳。
大舅爷和小舅爷连连点头,笑比哭还难看。
说一千道一万,没个让亲戚为自己的孙子尽心的道理,人家也要过日子不是!
黄老爹不能为亲戚仗义,满心羞愧,低头不语。
黄大娘面对亲戚,更是像犯罪一样。
大舅奶奶、小舅奶奶等人僵了一会,便深情地叫“姑奶奶”,然后你一言、我一语,说她们不是厚脸皮的人,哪能不体谅姑奶奶的难处,也晓得让娃儿住黄家添麻烦,可是,这些娃儿都是好苗子,实在不忍心荒废他们,不靠姑奶奶照应,还能指望哪个呢!
黄大娘听得心一热,才要开口,黄元又说话了。
他看了看地上那些孩子,对大舅爷道:“舅爷爷,这读书也是要讲天分的。像我小宝哥哥,就说他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我要教他他还不来呢,说要给家里干活——”黄小宝急忙点头——“舅爷爷舅奶奶们不妨挑一挑,选两个聪明爱读书的留下。”
话都说这份上了,两个舅爷爷还能不明白?
他们对视一眼,点点头,叹了口气,觉得也只能这样了。
随即,他们便靠近商议起来。
黄元也和黄小宝交换了下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