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这情形,像极了和睦的一家人。
杜鹃呆呆地看着,挪不动脚步。
她觉得自己像外人,进退不得,似乎一去就要破坏这和睦,令彼此尴尬。
林春站在她身边,也没来由地跟着生气。
他大声喊“黄鹂,来帮你姐拿东西。”
黄鹂听了转头,见杜鹃回来了,急忙将绣绷搁在脚下针线篮子里,起身跑过来,惊喜地叫道:“二姐姐你回来了?”
昝水烟等人也都抬头朝她看来。
生性灿烂的杜鹃首次觉得,摆个笑脸是那么的难。
摆不出来。索性不摆!
她点点头,随手将两只野鸡递给黄鹂,自己依旧背着背篓走进院子。
冯氏也过来问候她累不累,一面小心地看她脸色。
昝水烟含笑叫“杜鹃。”
杜鹃忽然就展开了笑脸。问“你手脚都好了?”
昝水烟点头道:“好多了。亏得婶子和大姐小妹照应。”
杜鹃尚未接话,黄大娘大声道:“我说杜鹃,你别总往山上跑,跟个野丫头一样。你要学学昝姑娘,人家又斯文又能干,知书识礼,天天教黄鹂弹琴绣花呢……”
杜鹃笑嘻嘻打断她的话:“奶奶,这话你早几年怎不说?我不像个野丫头一样上山下河,怎么回回有野鸡兔子和鱼烧了孝敬你?我也教黄鹂识字读书的,也教小顺的。黄元没回来的时候。他们可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虽不会绣花,年年衣裳也帮你做一套,鞋也做两双,你身上这件衣裳还是我缝的呢。”
一面说,一面将背篓卸下来。
对于杜鹃的直言不讳。黄大娘早习惯了,从来就拿她没法子。可今天当着昝水烟,她觉得大跌脸面。
她气道:“长辈说一句,你顶十句嘴,就跟你娘一个样——”冯氏听了脸色十分难看——“我还不能说你了?早几年是早几年,那时候穷;现在好些了,你还满山跑。你弟弟那天射的鹿肉还没吃完呢。你又弄些野鸡兔子,吃不完还费盐腌……”
才说到这,就见杜鹃“呼啦”一下,将竹篓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顿时说不出话来:好几只大灵芝滚出来,还有卷成一卷的狐皮。以及黄连首乌等上好药材。
杜鹃不理目瞪口呆的老婆子,对黄鹂吩咐道:“把这收拾了!我要去洗澡。”
黄鹂急忙道:“嗳!二姐你先去找衣裳,我帮你烧水。”
不知为何,小女娃觉得今儿二姐姐不能惹,一贯会看人眼色的她便十分乖巧听话。殷切讨好的很。
杜鹃也不多话,自回房去准备衣物。
稍后,她去厨房打水,见昝水烟主仆已经不在院里了。等回房,却没见她们,便问黄鹂。黄鹂说,昝姐姐搬去哥哥屋子去了,哥哥搬进东厢去了……
她说着说着,觉得杜鹃脸色不好,声音就低了下来。
杜鹃心中大痛!
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体会过这种心痛。
哪怕是当年和李墩分手时,也是互相祝福的,心中有淡淡不舍,面上一派洒脱;哪怕是当年在结婚前夕坠崖,那种疼痛是彻骨思念,因为他们两心一体。
都不像现在这样彻骨撕裂的疼痛!
黄鹂见杜鹃神色不对,吓得叫道:“二姐姐,你别生气!昝姐姐说不想挤一块,怕你不习惯;哥哥说,咱们女孩子住隔壁比较好。昝姐姐天天夸你……”
“我要洗澡了!”杜鹃对黄鹂道,“你出去吧!”
黄鹂“哦”了一声,忐忑地掩门出去了。
杜鹃等小妹子走后,将自己泡进大木桶,让温水淹没身躯。她木然靠在桶壁上,想那看不清的未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黄雀儿问道:“杜鹃,要不要添热水?”
杜鹃深吸一口气,高声道:“不用。我洗好了。”
一面站起身,另用备好的水洗头。洗完后,从靠墙的竹竿上扯了干手巾擦拭头发和身体。
一切收拾妥后,她打开房门,却见黄元站在外面,凝视着她,目光有思念,有痛苦,有忐忑……还带着一丝坚定,很是复杂。
杜鹃禁不住就笑了,侧身让开道:“进来吧。”
说着转身走向罗汉床坐下,褪去鞋子,缩到床头。
ps:
感谢“古溪清泉”打赏的平安符。
☆、第298章 两全办法
她连续在山中奔波多日,便是张弛有度,此刻也觉得疲倦;刚才进门又经受一番刺激,心中疼痛撕扯,她只觉浑身无力,遂倚靠着两个方枕,歪在床头。
黄元见往日活力四射的少女,慵懒侧歪着,脸上笑容似有若无,长发末梢还在滴水,腰臀曲线起伏,明明是刚出浴的清纯鲜艳,却仿若病弱西子,也是一阵锥心疼痛。
他转头四顾,去屏风后的床榻边拿了一条布巾来,走到她身后,轻轻将那一把青丝包拢,慢慢擦拭。
杜鹃侧头,伸手接过布巾道:“我自己来。”
黄元手中一空,心里也跟着一空,呆呆地站着。
杜鹃示意他道:“坐。你不是有话跟我说?”
黄元便走到床前坐下,正容面对她。
杜鹃一下一下地擦头发,等他开口。
黄元看她这样子,想好的话万难说出。
可是,今日不说,明日也要说;明日不说,以后终究要说,他二人互相逃避,过了这些日子,还是要面对。
于是他涩声道:“杜鹃,水烟她……回不去了……”
杜鹃手一顿,有些失神。
水烟?
不叫昝姑娘了?
“所以呢?”
“我……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黄元艰难地说完这句话,痛苦地低下头去。
“那我呢?”
杜鹃轻声问道。
黄元忙抬头,急切道:“水烟说,她甘愿为妾。你也知道她,好相处的很,最是温柔善解人意的,你们一定能合得来。我发誓,此生定不负你二人!”
杜鹃低头,无意识地揉着手巾,问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黄元就愣住了。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可是杜鹃,若她此刻还是昝家小姐,我便立即送她走;但她已经无处可去。回去也是个死;我要是不管她,她更是唯有一死。难道你忍心见她落得如此下场?那将陷我于不义。”
杜鹃抬眼问道:“这关我什么事?”
黄元又是一愣。
杜鹃进一步道:“我又没叫她私奔。”
黄元苦笑点头,道:“是。可是杜鹃,她是为我私奔的。她放弃了玄武王世子妃的富贵,放弃了昝家贵女的身份,孤身爬过黄蜂岭来投奔我。我能视而不见吗?”
杜鹃反问道:“要是我去死呢?”
黄元霍然起身,死死盯着她,喘息不定。
“你果真这样,我便陪你一块死,省得两难。但是——”他话锋一转。坚定道——“只要我活着,我便不能丢下昝姑娘!”
杜鹃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她道。
黄元松了口气,但心情依然没有平复。依然盯着她。
他跨前一步,在床沿坐下,拉着杜鹃的手,诚挚道:“杜鹃,你听我说,我并非心里想纳妾,也从未对水烟有非分之想。之前在府城的时候。昝兄曾明确向我透露水烟的心意,要我急速考功名上门求亲,我当时就明确回绝了他;后来回乡的时候,她又托昝兄给我带了一封信,我都没有回应。可我没料到,水烟她竟然如此坚决。做出逃婚私奔的事来。如今我是万万不能辜负她这片心意,否则今世休想安生了。”
杜鹃听得心中揪做一团,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也输得太莫名其妙了!
但是,她依然不甘。
她认真问道:“那时在府城,陈青黛曾投水自尽。你都不曾妥协。你好好想想,告诉我一句实话:若是陈青黛或者其他什么女子,也这样私奔来找你,你会接受吗?”
黄元听得失神,怔怔地看着她。
一面感叹她的敏锐,也陷入为难。
杜鹃见他不答,自己说道:“若是别的女子,你不会接受!你之所以接受昝水烟,是因为不忍伤她,也不舍得伤她,因为你对她有情义;对别的女子,你是没有情义的。”
黄元僵住身子不动,半响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不忍伤她……可是杜鹃,我并非就舍得伤你。原本以她的身份,我是定要娶她为妻的,可我也同样告诉她:我万万不能辜负你!她见我如此珍爱你,便不肯相逼,说自甘为妾。”
好一个“自甘为妾”!
杜鹃都不知如何说才好了。
人家以巡抚之女的身份,放弃郡王世子妃的前程来投奔的浓情厚意,却自甘为妾,如果她还要挑剔不应,就是她不能容人了,也说明她对黄元的情义浅薄。
她要答应吗?
她能答应吗?
她漫无目的思索这个问题。
想起刚才进门时所见的情形,只是初见端倪,就引得她心上撕裂疼痛,还有在山上那几天想的种种,她觉得前途暗无天日。
她将手从黄元手中抽出来,垂眸道:“我不会跟人共事一夫,不管为妻还是为妾!就算现在我答应了,将来我还是无法跟她坦然相处,迟早要出事的。”
黄元心一沉,涌出不祥之兆。
“杜鹃,你到底想怎样?”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你别问我。这不是我造成的。”
“可是已经这样了,我们总要面对。我自知才德浅薄,不配拥有你们两个,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两全办法,只好委屈你们了。莫非,你要弃我选林春?”
杜鹃抬眼,盯着他道:“你觉得呢?”
黄元道:“你心里明白,何必问我!你说将来无法跟水烟坦然相对,但你嫁了林春将来就能好过?若真是这样,之前也不会闹出那些事了。”
这话让杜鹃心里越发难受,不想再说。
她对窗外看了看,道:“先吃饭去吧。”
说完抬腿下床,自顾往外走去。
黄元看着她的背影,颓然又失落,外带伤痛。
晚饭的时候,昝水烟和红灵许是为了避免尴尬。没有出来吃,是由黄鹂和黄雀儿将饭端进房里吃的。但这并没有令饭桌上的气氛松懈一些,因为黄元和杜鹃脸色都不正常,众人也都没了以往的兴致。只有黄老实好些,依然吃的香。
冯氏见好好的日子弄得这样,心里十分烦躁。
她吃完后,把碗一放,对杜鹃道:“杜鹃,你吃好了?那就来屋里,帮娘粘鞋底子。”
杜鹃忙道:“让大姐帮娘吧。黄鹂洗碗。我要去一趟娘娘庙。”说完不等众人回答,起身就走了。
黄老实大喊“杜鹃,爹陪你去。天黑了,等爹点个火把帮你照亮!”
杜鹃的声音遥遥传来。已经在院外,“没事,我看得见。”
黄老实只得罢了。
冯氏见人转瞬消失,暗恨她不听话,心疼地看向儿子。
黄元宽慰道:“娘别担心。待会我去瞧她。”
冯氏板脸道:“瞧什么?随她去!她野惯了的,黑天白日到处钻也没事;你不惯走夜路,要是掉田沟里滚一身泥怎么办?”
黄元对黄鹂道:“小妹快些洗碗,等会陪我去。”
黄鹂也担心,急忙答应。
冯氏见儿子执意如此,况也担心杜鹃,就没再说了。
饭后。黄雀儿也没去帮冯氏粘鞋底,因为她知道娘先前的话不过是借口,只为了叫杜鹃私下说话而已。她和黄鹂收拾了厨房,然后一块来找黄元。
见面说道:“元儿,我和黄鹂去找杜鹃,你别去了。她心里不自在才出去的。见了你不是更难受?”
黄元听这话很有理,但他若不去,只怕杜鹃心里更难受,觉得他一点不在意她似的,因此说道:“大姐。还是我去吧。我跟杜鹃好好说。”
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