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垂着头不言不语的被两人扶着往外走,冬晴紧紧的跟在后面,脸色也是一阵煞白,一副惊吓过后的虚脱模样,更是令人遐想无限。
徐灿带着夜晚来到了厢房,扶着她坐下,忙说道:“你们先坐坐,我这就派人去请郎中,也给二妹妹另端一份午膳过来,想来这个时辰也饿了。”
夜晚忙不安说道:“多谢大姑娘,让你费心了,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二姑娘千万别这样说,你在我们府里受了伤,倒真是我们的疏忽,还请勿怪才是。”说着笑了笑转身就去了。
徐灿一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夜晚主仆还有夜晨三人,夜晨坐在夜晚的对面,似乎在想着怎么开口。夜晚坐在她的对面垂着头,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哪里还有方才可怜的小模样,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
“二妹妹……”
“大姐姐眼里还有我这个妹妹?说是要回去接我,结果却在大厅里歌舞升平,大姐姐可还记得我还在那里挨饿受冻还受着惊吓脚上还有伤,你可知道我当时有多怕?”夜晚怒,看着叶晨的神色越发的冰冷。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听我解释。”夜晨还是想挽回一下,尽量不让夜晚起疑心。
“不知道大姐姐想要怎么解释?你忘了我还在哪里?还是在大姐姐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妹妹,要是受伤的是四妹妹,大姐姐会丢下四妹妹一个人离开,然后告诉她等你回来,结果她一直等啊等,等来的却是大姐姐正端坐大厅安稳用饭?”夜晚的声音有些尖锐,“便是大姐姐不亲自回去接我,只要跟徐家大姑娘偷偷说一声,大姑娘派两个丫头也能把我接回来了不是吗?”
“这就是你对姐姐说话的态度?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你姐姐。”夜晨冷了脸,没想到夜晚这么尖锐。
“那你有又把这个妹妹放在何处?”夜晚质问道,说话的同时见到有人影一闪而过,眼睛一转便接着说道:“大姐姐难道忘记了那假山后面令人惊恐的尖叫声,大姐姐不许我声张,不许我跟徐家人说,还把我一个人扔在那么令人惊恐的地方,是个姐姐该做的事情吗?”
夜晨背对着门口,并未看到门口那一闪而逝的身影,听到夜晚的话,怒道:“我们是做客的,你关主人家那多事情根本就不合规矩,这个你不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大姐姐跟徐大姑娘是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不应该多多照应吗?既然是好朋友更应该知会一声不是吗?今天是徐夫人的生辰宴,出了这样的事情,就应该偷偷的告诉大姑娘,然后悄悄地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处置了,免得被人发现围观损了声誉,可是大姐姐什么都没做。丢下了受伤的妹子毫无亲情可言,对朋友漠不关心,不仁不义。大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你以前不这样的,太令人失望了。”夜晚嘤嘤哭泣起来,好像真的是惊恐过后满怀愤怒才会说的偏激话,一点都不遮掩,直接的吼了出来,更显得真实。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张利嘴。”夜晨半眯着眸子看着夜晚,总觉得这一刻的夜晚有些不一样了。
夜晚的眼角看到门外的那身影消失不见,也就没兴趣继续演戏,拿着帕子擦擦眼角,这才缓缓地说道:“我也没想到大姐姐居然想要我的命。”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大姐姐又何必再伪装?你心里再明白不过的。”
夜晨看着夜晚的眼神惊疑不定,一时间不明白她的话里有多少可信度。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很快的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徐灿推开门亲自领着郎中进来了,神色一如方才,看着那郎中说道:“受伤的就是这位姑娘,还请郎中好好的看看,脚疼得厉害呢。”
夜晚就伸出脚给郎中看,那郎中花白胡子一大把年纪了,隔着衣衫捏了捏然后说道:“崴了,姑娘你忍着我要给你按一按才好得快些。”
夜晚咬着唇点点头,“麻烦您了。”
夜晨这是就说道:“手下轻点,我妹妹怕疼。”
“疼是免不了的,不过只是一下很快就过去,咬咬牙就好了。”那郎中倒也实话实说。
叶晨闻言,看着夜晚柔声说道:“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夜晚却是微微瞥了头,徐灿看到夜晚的眸子里有泪光闪动,却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安稳如常。
果然是有些疼,夜晚紧紧的攥着冬晴的手,捏的冬晴差点都喊出来。那郎中站起身来,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膏,放在桌上说道:“抹在伤处,用力揉开,明儿个就会好多了。”
夜晚忙道过谢,徐灿笑着把郎中送走了。冬晴立刻将药膏打开,蹲下身子给夜晚抹上揉了起来。夜晚死死地咬住唇一声不吭,眼眶里却有泪花闪动,徐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眼神在夜晚身上停了一会儿,这才笑着说道:“夜晨,你回宴席上去吧,伯母想必挂念着二姑娘,你跟说一声也好让她安心。我在这里给二姑娘安排好吃食,顺便陪陪她,可怜的今天受了惊又受了伤,我这个做主人的可不能推卸责任。”
夜晨推脱一番还是被徐灿给劝走了,这时冬晴也给夜晚敷上了药揉开了,徐灿便说道:“让我的丫头带着你去洗洗手,顺便你也吃些东西,我陪着你家姑娘,你可安心就是了。”
徐灿的笑容很温和,冬晴看了夜晚一眼,夜晚就点点头,冬晴忙谢过了徐灿这次跟着走了。
这时候饭菜也送来了,徐灿亲自摆上桌,看着夜晚说道:“今天让二姑娘受了伤,实在是对不住,都是我太大意了些,实在是该让两个丫头陪着的。”
夜晚听到徐灿这么说,忙说道:“不不不,是我自己不小心,大姑娘不用自责。”
徐灿斟了杯酒递给夜晚,自己也斟了一杯,笑道:“这杯酒是我跟二姑娘致歉,希望二姑娘见谅。”说着自己就先喝了一大半,笑颜盈盈的看着夜晚,诚意十足。
夜晚有些为难,但是还是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就咳嗽几声,,忙解释道:“平常并不喝酒,倒是让大姑娘见笑了。”
“都是一样,咱们是金贵的姑娘,自然不用跟男子一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
徐灿说着自己也笑了,气氛便柔和起来,夜晚也跟着松缓了些,随着徐灿说些随意的话。两人一边小口抿着酒,一边吃着菜,慢慢的就喝多了。夜晚前世便是大酒量,又跟着慕元澈在苦寒之地守卫边关,没事便是用酒驱寒,就算不是千杯不醉,可是想要灌倒她也非易事。
夜晚从徐灿让夜晨回去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后说的话,做的事,再加上徐灿不停地劝酒,夜晚也明白了几分。这时候就假装醉了酒,嘴里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慢慢的话也多了起来,不再像方才清醒的时候那么谨慎,眼中还带着泪,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徐灿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话题就转到了夜晚受伤的事情上去,慢慢的循循善诱,试图让夜晚把话说明白。
夜晚既然知道是个坑,而且这个坑还是她求之不得的,这个时候自然是奋力往下跳了,抿了一口酒,眼泪汪汪带着浓浓的酒意凝视着徐灿,“……当时我跟大姐姐都吓坏了,大姐姐拽着我就跑。我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想着也不是好事,就想大姐姐跟你是好友,一定要知会你一声,偷偷的把事情解决了,免得被人发现,今儿个是徐夫人的生辰,得图个顺当,吉利。可是大姐姐说这是别人家的事情不能插手,还不让我跟你说,大姐姐说她会亲自跟你说。我想着大姐姐可能跟我想的一样,是要偷偷的告诉你,我就信了。大姐姐走得极快,我跟不上,被她硬拽着走,一不小心就崴了脚,再也不能走了。大姐姐就说让我等着,她回去找人。我就在哪里等啊等的,我怕极了,因为我距离那假山不远,隐隐的还能听到假山后面的哀嚎声,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大姐姐说别人家的事情不能管,我也不敢过去看,我胆子很小,就拉着冬晴走,我怕的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脚疼很,只记得走过一片竹林,然后就遇到了两名侍女,她们和善极了,还给我着了软轿,不用走着我的脚也没那么疼了,听不到那些声音,我也不用怕得要命。我一直等着大姐姐,等着她,可她就是不来,我真的害怕,真的害怕,怕极了……”
夜晚呜呜哭泣,那声音呜呜咽咽的随着夜晚的话让人听着就倍感心酸。徐灿的脸色变化莫测,看着夜晚的的样子柔声说道:“不要怕了,现在是都过去了,你累了就睡会吧。我给铺好了床,软软的,可舒服了。”
夜晚装作无意识的点点头,就被徐灿扶着到了床边躺了下去。夜晚感觉的有人用帕子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然后又听到了开门声,说话声也徐徐传来,“你家姑娘累坏了,这会儿睡着了,你去守着吧,有什么事情就跟门外的丫头说就是。”
“多谢大姑娘,我们姑娘给您添麻烦了。”冬晴感激的说道,觉得徐大姑娘真是和善。
“不要这么说,是我们对不住二姑娘,让她受了伤。我去前厅看看,你进去吧。”
徐灿走了,冬晴小心翼翼的关了门,守在榻边看着夜晚。
夜晚并没有睁开眼睛,依旧假寐,心情却是不停地翻滚着,经过了这件事情,她倒是要看看徐灿跟夜晨还能不能做至交好友。如果一同进了宫,两人能不能站成一条线。徐灿这个人看着和善温柔,但是经过这一系列的动作,反而让夜晚有种危机感,这徐大姑娘太能忍了,一步步的布置着,不显山露水打发了对她毫不怀疑的夜晨,然后又是酒又是菜,先跟自己捡轻松的话聊天放松自己的警惕,而后才开始套话,不疾不徐,太稳了。
后宫里,什么样的女人能活的长远,能爬的位置高,无疑是徐灿这样的,最好的例子不就是夏吟月甘夫人吗?
夜晚的心不能平静,她没有想到这一生正面遇到的第一个女人,居然是跟夏吟月如此的相像。历史就像是转轮,总是在不停地重复,只是这重复的路上人已不同。
冬晴又惊又怕真是吓坏了,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居然也睡了过去。
夜晚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继续躺在那里。她现在是一个喝醉的睡着的人,怎么能轻易地就醒呢。
夜晚一直睡,一直到夜家的人告辞这才起身告罪离开。一直到夜晚离开,都没有听到徐府有什么事情发生,可见一定是徐灿已经派人处置了,能做到不声不响的把事情办的周全,徐灿果然是好本事。
纵然已经知道这一届的秀女里藏龙卧虎,但是真的见识到了冰山一角,还是让夜晚有更大的触动,她已经能感觉到,这些进宫后将会造成多么大的冲击,就是不知道没有了皇后的后宫,那高高在上的甘夫人会以何种心情,迎接着这么多的俊秀佳人,这会是一场多么令人期待的场面。夜晚已经能感受到自己血液里的躁动,已经感受到自己骨子里的叫嚣,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夏吟月那一张虚伪的脸会是多么的精彩。
人活着得有个念头,不然多么枯燥。郦香雪忍受了地狱炼火整整四十九日,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要看着她的仇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为她自己的冤死报仇雪恨。
不是她极端,不是值不值得,而是你面对着你的仇人,毁了你的爱情,毁了你的人生,夺走你生命的人,你怎么能平平稳稳漠视的过自己的日子?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她不是圣人,不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