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切过去么?可他为什么来这里?这样茫无目的的等在这里,对于她的出现,惊喜,却又是沉沉失望。
怀里是这个熟悉的身体,空白的意识中忍不住又想叫她名字,于是这一次,他默然许久,低低的唤她:“糖糖……”
这一声糖糖,仿佛穿越了数年的时光,将一切全部抹煞。
思晨的鼻子开始发酸,脊背上泛起冷汗,身子僵直下来。酒气一阵阵的扑在自己的脸颊上,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将声音冷却下来:“乔远川,放开我。”
那双手臂的主人也在恢复理智,力道松了一些。
思晨一挣,往前跨了一步,转身,盯着他的眼睛:“你醉了。”
“我醉了?”乔远川竟笑出声来,是啊,他醉了,才会跑来这里等她。听着校园里的一切,他几乎以为,她不曾离开,一切又回到了过去。
思晨往旁边站了站,拿出手机拨号码。
电话那头接得很快。
“徐先生吗?”她压低声音说,“唐思晨。”
“怎么了?”
“乔远川在我这里。他醉得不清。”思晨慢慢的说,“如果方便的话,能找人送他回去吗?”
徐泊原没有片刻的迟疑:“你陪着他,我马上来。”
或许是因为他的车子本就没开太远,也不过几分钟时间,大灯射出的光,明晃晃的射过来。思晨冲那灯光招了招手。
徐泊原下车,径直走到乔远川身前,沉沉说:“我送你回去。”
乔远川只笑了笑,走至思晨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语气异常的清醒:“你为什么回来?”
“远川!”徐泊原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严厉。
思晨没有回答他,就像他们冷战时那样,总是倔强的将头撇开,仿佛不曾听见。
乔远川又深深的看她一眼,疾步往前,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徐泊原离开前,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唐思晨的肩上,简单的说:“抱歉。”
唐思晨摇摇头,在车子发动之前,转身离开。
那抹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乔远川一直等到徐泊原将车子拐弯,才慢慢开口:“你是什么意思?”
徐泊原静静的开车,微微抬起视线,望向后视镜:“你喝了多少酒?”
“我问你什么意思。”乔远川眯了眯眼睛,“阿原,你喜欢她?”
徐泊原依然不答。
“哪怕她是我的女朋友,你也不介意?”
徐泊原将车子驶出海大,表情渐渐绷紧:“你回哪里?”
没有等到回答,他放缓了车速,往后瞥了一眼,乔远川倚着车门,已经沉沉睡去。
是真的醉了吧……徐泊原揉了揉额角,这家伙……工作上步步筹谋,怎么见了她,倏然间又分寸大乱了呢。
翌日一早,乔远川在这间并不属于自己的宽大卧室里醒来的,头痛欲裂。他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儿,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天气,才察觉出这里是徐泊原郊外的别墅。
床边就隔着熨烫整齐的衣物,他拿起来,慢慢穿上了,才推门而出。
从二楼往下,他抿了唇一步步的走下去,听得到徐泊原的声音,是在打电话。
“嗯,在我这里……很好……”
阿姨一式一样的端上果汁和三明治,又递上一份报纸,乔远川简单的喝了一口,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直到徐泊原挂上电话:“我妈?”
“嗯。”徐泊原继续看报纸,也没抬头,“她说你昨晚没接电话。”
乔远川的脸色僵了僵:“我怎么在这里?”
哗啦一声,报纸翻过一页,徐泊原抬腕看看时间,简略的说:“你昨晚喝醉了。”
“你的车我让人去取了,马上就到。”徐泊原站起来,“还是我让人送你?”
“我昨晚去哪儿了?”乔远川若无其事的说,“你去哪里给我取车?”
徐泊原走过他身边,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海大。”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问思晨是不是《咖啡》里出现的那个敦煌的女孩……就算是吧,很早之前就想写这个故事了。
就是这样^_^
8
这一整日的工作,乔远川都做得心浮气躁。
徐泊原的司机替他取车回来,他甚至暂停了会议,去向他确认地点。
“是海大?”
司机的肯定回答让这个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昨晚也是你和徐先生一起来接我的?”
“这我不清楚。”
会议结束前的数分钟,乔远川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难以言说的疲倦。
秘书过来,尽心尽职的提醒他:“乔先生,您和吴小姐约好的时间到了。”
他皱眉,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和吴媛媛约了什么事。
“吴小姐要去医院,和专家约的是下午三点。”
“哦,是。”乔远川松了一口气,接过秘书递来的衣服,“现在过去吧。”
车子在这个城市拐了个大弯,先去接了吴媛媛,才转向医院所在的西南方向。
吴媛媛坐在乔远川身边,仔细的打量他,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昨晚你去哪儿了?阿姨急疯了——”
乔远川依然望着车外,却笑着半开玩笑说:“你没急疯?”
吴媛媛脸上一红,转过了头,半开的车窗将她的长发撩拨起,车子里有着草木静雅的香氛。
因两家是世家,吴媛媛从国外回来学习民族舞时,乔远川的母亲便笑着关照儿子:“媛媛就像自己妹妹一样,要好好相处。”
其实大人们的心思,未必只是要“兄妹”吧?这些乔远川的都清楚,恰巧的,吴媛媛这样一个女生,是哪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吧?自小习舞,让她的身段比寻常的女孩纤韧许多,哪怕是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牛仔裤,也能将那腰儿腿儿,拔得仿佛天鹅般修长。性格也极好,温顺乖巧,哪像——思绪停至此处,乔远川有些狼狈的将眼神错开在街景上,随口就问:“今天觉得怎么样?”
“反正是慢性肌腱炎了,每天都这样。”
乔远川微微笑了笑:“年纪轻轻,什么病不能好?”
“哎,那不是小舅舅的女朋友吗?”吴媛媛侧了身,盯着路边一个疾步走路的女生瞧着,顺手还摇了摇乔远川的手臂,“你看——”
微笑渐渐隐去了,乔远川重新将脸色绷紧,车子开过了大约小半个街口,可他能确定,那就是唐思晨。轻轻折起眉,乔远川坐正了身子,右手轻轻抚上左手背那块颇为狰狞的伤疤。怎么,她也来医院?
从停车场出来,径直上楼,时间早了些,乔远川让吴媛媛在门口等着,自己却站起来:“我去买瓶水。”
乔远川在圆形大厅中站了许久,又坐着自动扶梯,慢慢的往下。
他都忘了这是第几层了,目光随意的扫了一圈,走廊尽头那个人影,叫他觉得这就是自己在找的,可是转瞬,理智又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他只是来找自动贩卖机而已,和她有什么关系?脚步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折了方向,一步步的,难以抗拒,直至站在她面前,俯身,声音低沉:“你病了?”
唐思晨喜欢在人最多的时候来医院。常常是午后,阳光热烈的泼洒下来,一路走来,心情都是暖的——至少可以抵消过往一次次的寒意吧……混在一群同病相怜的人中,会觉得没有那么孤单。
今天也不例外。她倚着墙壁,对着电子屏幕上一个个跳过的号码,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直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几乎让她觉得,这真的是一个梦。
可她很快睁开眼睛,发现就是这样,他们,又狭路相逢。
唐思晨觉得自己的第一反应有些可笑,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号码,又看看屏幕,盘算着还要等多久才能离开——起码还有大半个小时吧……认清了现实之后,才说:“没病。我来复诊。”
乔远川自若的在她身边坐下,将手伸过去:“给我看看。”
此刻他目光清睿,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和昨晚截然不同。
思晨知道他从不记得自己醉酒的习惯,也十分默契的没有再提起昨晚的见面,只是侧了侧身子,将手中的简历卷了起来:“真的没什么。之前摔了一跤,医生说是轻微骨裂,很久之前的事了,只是确认一下。”
乔远川不语,仰头靠着墙壁,许久,才说:“为什么不画画了?”
他的语气极淡,淡得思晨寻觅不出丝毫波动的痕迹,她想了想,微笑着说:“天赋不够。老师说,我不适合创造性的工作,所以及时转行比较好。”
“转得真够及时。”他忽然嘲讽的笑起来,眸色一冷,“早些转行,大概我们——”
思晨深呼吸了一口,转过头,忽然有些庆幸有人打来了电话。
徐泊原的声音说:“思晨么?是我。”
她应了一声,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乔远川。
他带了笑意的声音在说:“我想我知道什么是地沟油了。”
“啊?”唐思晨有些愕然。
“今天开会的时候肚子一直不舒服,中午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是急性肠胃炎。”他慢悠悠的说,“又问我吃了些什么。所以我去查了下什么是地沟油。”
仔细想这个场景,其实很好笑——思晨微微弯起唇角,忽然觉得轻松了一些:“那你身体好些了吗?”
“没事了。”徐泊原轻描淡写的说,“其实我只是问你有没有事。”
“我的肠胃大概比你的强大一些。”思晨轻笑出声,“大概是因为习惯了的缘故吧。”
“还有一件事,昨晚远川去找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徐泊原说,“他醉了,会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思晨有意识的收敛起目光,低声说:“我知道的。”
“我小舅舅?”乔远川并不用看着她,却能轻易的猜出来。
“嗯。”思晨没有否认。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并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点点头:“我先走了。”
他站起来,走出两步,却又停下来。
“你为什么回来?”
他还会记得……即便是醉酒的时候,也问过了一模一样的问题么?思晨忽然心底有些发涩,她用力的抿唇,将视线移开,装作不曾听到。
乔远川静静的立着,视线自上而下,落在她握得极紧的拳头上,那里攥着的……似乎是自己的心脏。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心软,愈是见到她,愈难克制的心软。
对着你爱的人,让步又何妨呢?
缓缓的走过去,蹲下,直至互相平视,他的手一点点的合上她的,掌心拂过她的手背,那里的暖意涌动,一点点的传递过去。
“糖糖,如果我说,我不介意以前所有的一切……”他柔和的说,目光温柔的能将她一切不安抚平,“你答应我,不走了,好么?”
她的手在轻轻发抖,乔远川便握紧,一言不发的等待,只要她愿意,下一秒,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抱回自己怀里。
只要她愿意。
将手抽走的刹那,突如其来的一阵凉意与空虚,可是唐思晨并没有踌躇,她依然毫不回避的与他对视,淡淡的隔阂,却如天上云翳,从未消融。
“你没变,我也没变。”她说,轻而坚定,“对不起。”
乔远川目光倏然冷却下来,忽然觉得刚才的一切很可笑——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修长的身形仿佛是一道光影,很快便在熙来人群中,消湮不见。
从诊室出来,已经傍晚了。
在大厅看到有急诊的一对情侣,似乎是出了车祸,男生紧紧握着女生的手,一刻不停歇的安慰她。思晨觉得有些熟悉,也就是这间医院吧,那个时候看急诊的是乔远川,可是紧张的却是自己,而他不得不忍着痛,分出一半的精力安慰她。
其实那本是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