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救援到达时,更是哭声一片,劫后余生,那种哭声无一不让人动容。
裴锦程与申璇到机场时只有两张机票,也只有两张经济舱的票,所以,他们从G城出发连保镖一行六人,目前只有申璇一人失踪。
裴锦程没回海城,而是要跟着搜救队一起下到崖底寻找申璇的下落。
搜救队自然不同意,这种时候,哪能因为某一个乘客的事而耽误搜救进程?
裴锦程腰上套着钢索,被拉上山顶,阳光大刺刺的晒在他的身上,突然有些不适应这样强烈的阳光,他面无表情,只是俊眉间,轻轻蹙着深深的愁绪。再次找到搜救队的人,他的声音异常冷静,身上已经破损的衣衫和脸上破干过后的血渍,还有干裂带着血壳的嘴唇都丝毫不影响他的冷静。
声音在阳光普照的山顶都显得干冽,凤眸里透着专断的霸道,声线却是一如以往一般的绅士,“我需要跟你们一同下去崖底寻找幸存者。”
他说的是幸存者……
他的妻子;一定是幸存者,一定是!
他的要求依旧被拒绝,幸存者被送上直升机,螺旋桨转了起来,山顶因此起了大风,而且风势卷着很大的噪音,吞没了他的声音。
裴锦程不肯上机,他站在山顶,一直试图用一种礼貌的方式说服搜救员,他不停的重复,不停的向搜救员表达自己的诉求,也是唯一的诉求,“请你们让我跟你们一起下去,我的太太还在下面等我。”
“对,我太太还在下面。”
“我太太一个在下面,只有我能认出她来。”
“我需要同你们一起下去!只有我喊她,她才听得见!她的声音,哪怕是呼吸,我也听得出来!”
他这样的看似冷静可言辞间毫不退让的方式让搜救员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固执,并认定他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后来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珠子都瞠出了血丝,青筋也跳上了额角,他无论用什么方式沟通,搜救队都不同意他下到崖底,并打算用强制的方式把他带离。
裴锦程也意识到再也不能这样硬碰硬了,他改变了方式,“我需要你们的通讯工具跟外界联系。”
他讲话看似绅士却带着决断,他的眼神里也写着若是不答应他,他会继续在这里僵持下去,绝不让步!
裴锦程和申璇出来旅行,没有用私人飞机而坐了民航班机,又或者没有坐头等舱,而是坐了经济舱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告诉其他人,甚至回海城的事情也没有通知裴家的人,连申磊也只是知道他们会在第二天一早到公司。
而这个时间点,申磊还没有到公司,但一大早看到新闻后,紧张的打申璇电话,对方无法接通,他还不停的安抚自己,妹妹大致是太累,还在睡觉。
裴锦程第一个联系的人是林致远,兴许越是故作冷静,便越是会破绽百出,脆弱毕现,“远哥,我现在需要通过你的关系,让我同昨天云南飞海城发生空难的搜救员一起下到崖底找申璇。”
太平静,太淡然的一句叙述让林致远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马上就感觉到了裴锦程和申璇就在早上的空难新闻的那架飞机上,心都跳了出来!“你们在那架飞机上?阿璇没找到?”
裴锦程伸手扶了扶额,一抬头看见刺目的白光,眼也不眨一下,深呼吸之后,他说话已经有了重重的鼻音,“帮我想想办法,我一定要下去!”
搜救员已经陆续往崖底放下绳子,山顶的搜救员越来越少,第三批还没有上直升机的幸存者还在哭泣着等待下一架直升机的到来。
林致远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那是搜救队的事!你根本没有专业搜救的经验!你去了也只能帮倒忙!”
裴锦程握了握拳,“我要下去,明明找不到的人该是我,阿璇把安全带绑在我身上了……”
最后,他的声音听不清,越来越小,最后竟再也说不下去,林致远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哽咽和压抑的呼吸,不再有半点训斥的声音,“我马上打电话,你问下负责这起空难搜救队所属的具体单位。”
“好。”
林致远又道,“搜救的事情我马上安排,我再跟阿烨联系一下,让他调更多有职业素养的搜救员过去配合,你放心,阿璇没事。”
“我没担心,我知道她没事,我只是……”裴锦程艰难的笑了笑,“麻烦了。”
“说什么麻烦。”
他的手摁在腰上,腹腔部位很痛,吸不得气,是被安全带给勒了好几个小时造成的,原本那根带子应该勒着的人是他的妻子。
他竟然不知道机身往右跌坠过后,后来因为右边一块岩石的脱落又往左开始倾斜跌坠。
如果一直靠着右边,就有机舱壁挡着,她就不会掉下去,或者一直如开始一样坠向左边,她身上绑着安全带,她怎么也不可能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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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上面有了通知传下来,裴锦程可以同搜救员一起下到崖底进行搜救,因为幸存者家属对幸存者的了解是方方面面的,可以比搜救员更加准确的判断幸存者的方位,可以更好的帮助搜救员寻找幸存者,虽然这个说法没什么说服力,但上面下来的通知,还是得遵守。
裴锦程换了统一的搜救服,随第三波搜救员一起绑上安全索下崖。
他学着搜救员的动作,蹬脚,放绳。
绳子越往下放,越感觉到雾气腾腾,寒气上升,有搜救员开始用动讲机喊话,“是否到达崖底?是否有幸存者或者飞机残骸?”
“还需要放绳,还未到崖底!”
然后对讲机里的电流声响了一阵,“继续放绳!”
裴锦程没有说话,只是集中精力跟上搜救员的进度,不让自己拉后腿。
周边被雾气包围,原本薄薄的,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像厚厚的泥沙一样将人包围,他恨透这些雾,让他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可虽是看不见,却似乎听到了崖底传来的声音。
他的妻子似乎在崖底望着他,跟他说话聊天,一边说,一边伤心的落着泪珠儿,如泣如诉,委屈极了。
“锦程,我无名指上的刺青,就是我的婚戒,一辈子也摘不下来的婚戒,我曾经举起手,对着太阳发誓,若有天想摘下来,只能把手剁了。”
“锦程,如果掉下去,你一定捏着我的无名指,我怕我的手指会被野兽吃掉,我怕我会找不到……我的戒指。”
心口猛的又被抽上一鞭,他疼一缩,他默默念,“阿璇,我会保护好你的戒指。”
又看了一底望不见底的崖底,继续放绳,“等我们回去,你也带我去,带我去纹一个戒指,跟你一模一样的戒指,坐在下面,别动,等我。”
他深深呼吸,他知道,他的妻子在等他,等他去保护她,保护她的人,她的手指,她的戒指。
对讲机里前面的搜救员开始喊,“崖底发现大片灌木林!注意安全,不要走散,请搜救警灯打开,以便幸存者发现!”
裴锦程手上放绳的动作更快了,比同时下来的搜救员还早一步落到地面。
一到地面,他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绳扣,令他感觉到惊讶的是,明明上方雾气极重,而崖底这一层,能见度却并不低!
手搭成喇叭放在嘴边便开始喊,“阿璇!”
“阿璇!”
山底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箱子,还有被摔开的行李箱,衣服洒了一地,他控制自己不要乱想,但心还是揪了起来,密码箱都摔破了,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裴锦程甩了甩头,用力吸着鼻子的时候,狠狠一咬牙,抬开步子放眼收搜,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阿璇!你听到了吗?你敲一敲树枝,或者应我一声!”
“阿璇!你应我一声!”
“应我一声!”
☆、355:她一定喊过他的名字,但他,没有应答
他已经把所有的毛孔都打开来当耳朵了,想听到哪里有异样的声音,每个细胞都全面戒备,想要得到微妙的反馈。
兴许是山顶的阳光越来越浓烈,山间的雾层慢慢薄起来,越来越淡,阳光照进灌木丛,却依然显得很光线偏暗。
此时的心情仿佛那次在接到裴锦瑞的电话赶回裴家往禁园去时的心情一样。
只是那时候是火急火燎,生怕慢了一拍。这次是一慢再慢的到处翻查,生怕漏过一隅。
不管他怎么认真,耳朵里总能听见申璇的声音,一时在左,一时在右,一时在前,一时在后。
他便沿着那些声音,到处去找。
耳朵里嗡嗡的,都是她的声音,四年前,她的声音还带着些稚气,很不成熟的嚣张,“你瞪什么瞪?!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敢无视我是不是?!”
他拨开一层层的灌木,吸了气,一边寻找,一边对着空气微哽喃喃,“我叫裴锦程,非衣裴,前程似锦的锦程。”
如果当时回答你,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他抬起头,看到残破机身所在的位置,大概离崖底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层高三米的楼房,将近三十层……
全身一阵紧缩,握拳时,他听见了自己骨头的咔咔声。
他继续往林深的地方走去找,搜救队员喊他,“裴先生,不要走远!这里是原始森林,会不会有攻击性强的物种存在我们还不能确定,你要注意安全!”
攻击性强的物种?
“锦程,如果掉下去,你一定捏着我的无名指,我怕我的手指会被野兽吃掉,我怕我会找不到……我的戒指。”
他脚步更快的往丛林里走去!
野兽?
野兽!
“阿璇!”虽然是白天,但在光线并不透彻的灌木林,他依旧开着探照灯四处晃,如果有什么攻击性强的野兽,如果正巧就在附近,如果申璇就在附近,那么就会安全一些。
“阿璇!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他大声喊着,“你若是没了力气说话,你摇一摇树枝,我走路很轻,我听得到!”
“阿璇!”
“阿璇!我是锦程!”
“刺~”的一声,外套被荆棘挂住,他急了便是一扯,扯了一大条口子,抬头望了望,他该怎么想,才能把这个地方想象成厚软的干草垛子?
原始森林的植被茂盛,没有修剪的痕迹,完全是自由生长,所以乱七八糟却又异常平整,因为搜救队的到来,破坏了这一份宁静。
裴锦程站在一个大坑前,沉默了一阵,眉头一皱,马上把搜救队员喊来,他指着深草丛里被砸得露出湿土的一个大坑,对着赶过来的一名搜救员道,“这个地方是新砸出来的坑,你们看,顺着这个一地方,还有一条草壕!”
裴锦程说完抬头看了看,这已经不是飞机机身所在的位置了,这个坑所压的草坪面积大概有直积三米。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太太根本不是在飞机最后固定位置的地方掉下来的?”
搜救员听了裴锦程的分析,马上拿着对讲机道,“上面飞机机身的下落情况分析做好了没有?下面发现一个直径三米的压坑,是新痕迹,需要马上有人下来做下一对比!”
裴锦程听完,便抬腿踏进齐腿的草丛里,走到那个坑里,再顺着那条壕,一直走。
“裴先生!你先不要动!这是一个下坡,我们有专业人员下去!”
裴锦程没有停下来,搜救员马上跟了过去,同他一起往下坡走,直到走了二十多米,才停下来,一块三径四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