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属于自己,却忍不住想去靠近,忍不住去贪恋那份占有后的满足感。又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自食其果所得到的报应。
徐嘉洛那么瘦,好像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要瘦。
乔安低头看自己的胳膊,这里仿佛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很凉很凉,一直能透过血管凉到心底去。她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狠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再抬头看溪水对面的时候,已经是空无一人。阳光粼粼地洒在水面上,斑斑驳驳地潋滟着,像一条色彩斑斓的彩带。
那个人像是出现在自己臆想中一样,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好像一切只是因为自己太过想念而产生的幻觉。
乔安在溪边站了许久。山里安静的不成样子,风微微吹过就能听到叶片哗啦啦的声响。阳光肆无忌惮,照的整个世界都无所遁形。她迷迷茫茫地想,要是人生能够重来一次,自己会不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会不会那么不计后果地、用最直接的事实加上最难堪的谎言,来为彼此之间的感情做一份直截了当的告别式?
也许会。也许不会。
盛夏永远都是无法替代的那一个,而徐嘉洛……他和所有人一样,不会取代盛夏,不会,不会,一定不会。
乔安慢慢坐下来,把自己蜷成了一个防卫的姿态。
。
大约真的是坐了很久,孩子们放学以后纷纷都跟她打招呼,一张张笑脸扬起,很单纯的快乐着。乔安微微扬着嘴角,也跟他们打招呼。
好几天没见乔安,孩子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跟她分享那个“城里来的叔叔”:徐叔叔送他们什么礼物啦,徐叔叔给他们带什么书啦,徐叔叔教他怎么养小兔子啦,徐叔叔……
看的出来,孩子们真的是很喜欢徐嘉洛。
乔安觉得自己快要笑到僵硬了,可还是不得不笑着附和他们,边认真听他们讲话,边从那些细枝末节中猜想属于徐嘉洛的样子,想他是怎么样的皱眉,怎么样的浅笑,怎么样的佯装生气和毫不掩饰的鼓励。这样执拗的心态几乎快要把她折磨疯掉,可又像个极度缺水的鱼,哪怕遇到一滴的甘霖都不舍得浪费掉。
也许自从那次分别再不相见,她不至于这样的怀念。
可惜人就是这样,只要尝到一点甜头,那苦就比往常苦上十分。
现在的徐嘉洛,就是她不能触碰的糖。
仅仅是看了他一眼,思念和愧疚悔恨就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
和孩子们告了别,乔安又对着溪水发了一阵呆。等她晃晃悠悠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暮。小艾正在做饭,见她回来,笑眯眯地问她:“吃饭了么?”
乔安抿着嘴一摇头。
“我猜也没……”小艾眼睛骨碌碌地转,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这两天你不在,我就让徐先生住你那屋了。你走的忙,我当时也忘了跟你说。你那屋比我这边干净些。”
乔安“噢”了一声,搬了个凳子靠着墙根坐下来,才又说:“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
“你没见到徐先生,真是太可惜了。”小艾说起来,满是羡慕的样子,“人好到没话说,孩子们都特别喜欢他。你不在,他还主动代了你的课。我站在教室后边偷偷听了听,连我都被吸引住了!”
“是么?”乔安微微一笑,“那可真好。”
“可不是么……心肠也好,还特别会替别人想。我怕他住不习惯,没想到他倒反过来劝我。”小艾边盛饭边说。
乔安接过小艾递来的碗,突然说:“小艾小艾,别盛了,这碗给你。我不想吃,喝点水就得了。”
小艾“哎”了一声扭过头来,有些责备地跺了下脚:“中午都不知道吃没吃饭,晚上还不吃饭怎么行?乔安,我饿着没关系,可不能把你饿着。”
乔安一抬头,只见暮色的掩盖下,小艾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干净而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酸。
小艾见她没答话,转身接着盛饭。乔安抬起手,手指阖起,把食指抵在了鼻翼下方。
大概这样,一直抵到发疼,才不会察觉到酸涩吧。
吃饭的时候小艾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徐嘉洛的事情,乔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听到了多少,又到底想了些什么。最后还是小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狐疑地问:“你怎么了乔安?不高兴?”
“没有啊。”乔安骤然回过神来,朝小艾抱歉地笑了笑,“一年没回家了,有点想家。”
“其实这次徐先生来这么长时间,你还不如回家看看呢。”小艾说着,又把话题引到了徐嘉洛身上。
山里许久都不曾来一个外人,偶尔来一个,那话题就足足够他们一直说到下个新面孔出现。
吃过饭,小艾坚持她洗碗。乔安道了谢后就回了屋。
房间里和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几乎不像有人住过一样。乔安歪在木板床上,随手拉起床头的书漫不经心地翻着,突然想起那份文件来。她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跳起来,满屋找那个熟悉的牛皮纸袋子。可她几乎要翻遍了所有地方,连枕头下边都反复地看了三四次,还是没找到。
她火急火燎地跑出去找小艾:“小艾,徐先生一直住在我屋里么?那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拿走什么东西?”
小艾手里拎着块抹布,很茫然地摇了摇头,又问:“东西找不到了?”
乔安咧了咧嘴:“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找不到就算了。”
她一点点的松开了握着小艾胳膊的手,慢慢地朝屋里走去,心里的苦涩却慢慢地泛了出来。
……如果,徐嘉洛知道了那份文件自己并没有给过徐妈妈,他会怎么想?
……如果,徐嘉洛知道了当时只是自己发了狠逼断自己的退路,他会怎么想?
……如果……
也许他早已知道,也许他是现在才知道。
可结果都没什么区别吧。他那敷衍又客套冷漠的一瞥,早已把她强撑的骄傲击碎。
没有什么可以挽回。
也不会有人再去挽回。
第48章
这个夏天,山里的雨水好像格外的充沛。自从送走了徐嘉洛以后,三天两头就会下一场雨。有时是细细的毛毛雨,但更多的是雷阵雨。太阳还在当空,雨点子就噼里啪啦地泼下来,几分钟以后又是艳阳明媚,仿佛刚才的雨都只是来自于人的臆想。
只有地上的水塘还在提醒着人,刚才明明是下过雨的。
放暑假之前,乔瑄老早就开始隔三差五地打电话骚扰她,说她要是暑假不回家,他就来看她。
谁知道有一天,南南竟然也给乔安打电话,细声细气地问:“姑姑,你想不想南南呀?”问完了,他又好像想了想才说:“南南想姑姑了。”
南南说话的时候,乔安正握着手机走过教室窗口。只见窗台上摆放着的小花盆里,植物正茁壮地成长。透过窗户,她可以看见破旧的教室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三排桌椅板凳,孩子们正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正在讲课的小艾。他们缺乏书本文具,没有更多的知识来源,所有能够依靠的只有两个老师。
他们过早地负担了生存所带来的压力,却依然像顽强的草一样,拼命的努力。
这一瞬间,像是有最柔软的东西,轻轻地落进她的心底。
她对南南说:“嗯,姑姑也想你。”
还是有很多东西会比爱情更值得妥善收藏的啊,比如母亲从未说出口却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牵挂,比如乔瑄嬉皮笑脸下掩藏的担心,比如慕沐通过南南带来的、旁敲侧击的询问。
想念你。
你快回家。
。
一放暑假乔安就回了容埠。乔瑄专门开车来机场接她。
乔瑄去帮她把行李往后备箱放,她微蹲着身体一拉车门,一团白绒绒的东西就迎面扑来,吧嗒一下把两只前爪搭到了她的肩膀上。乔安眼疾手快地扶住晃悠悠地差点要直接摔到地上去的团团,一把把小家伙搂进怀里,自己一猫腰钻进了车里。
团团一个劲儿地摇着尾巴撒欢,疑惑地闻了闻她以后,又疑惑地用黑豆豆似的小眼睛盯着她看。乔瑄放好行李钻进车里后喊了一声:“团子!不认识你姐了!”
团子回头看了眼乔瑄,终于放心地再次扑了上来,美滋滋地在乔安怀里打滚撒娇,湿湿的鼻子蹭的她胳膊上冰凉冰凉。
乔安抱着团团明显又肥硕起来的腰,揉了揉它的脑袋:“丑死了,谁带你去剪毛来着。”
大概是戳到了团团的痛处,它哀怨地“汪汪”了两声,表示愤慨。倒是乔瑄笑眯眯地说:“是妈。她老人家一直觉得团子现在比较漂亮。”
乔安举起团团,让团子跟自己对望。团团以前是个小熊猫样儿的,现在染过的毛被剪掉了,浑身只有额头、耳朵、尾巴和爪子旁的毛比较长,其他地方为了防暑,全部被剃短了。乍一看,团团瘦骨嶙峋的,只有额头上的毛垂下来遮了小半眼睛,让它看人的时候不得不使劲儿抬起头来,让人觉得又好笑又忍不住想去揉一揉。
大概比较自卑,团团低低地“呜呜”了两声,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它的小爪子也吧嗒一下落到了乔安腿上。她重新搂了搂团团,探头出去欲言又止:“乔瑄……”
“别指望我。”乔瑄早看出她想说什么,冷哼一声,“你自己去跟妈解释。”
乔安悻悻地缩回头,边摸着团团光秃秃的背边嘀咕:“妈都把气撒团团头上了,我这次回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乔瑄扭头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从机场到家的这一段路乔安并不是头次走,却像头一次走似的,觉得漫长的不可思议。可最后终于还是到了,是慕沐领着南南出来开的门。大门打开的时候,南南一脸雀跃地冲出来,一把搂住了蹲下身迎接他的乔安的脖子。
小家伙软软的头发在她脖子旁轻轻地蹭,声音比去年粗了一些,又好像一点也没变:“姑姑姑姑。”
乔安搂着南南柔软的身体,在他脸颊旁亲了一口。
受了冷落的团子很不满地在他们脚下转来转去,顺便忧愤地啃着南南的拖鞋。
好不容易南南才松开箍着乔安的手。慕沐在旁边温和的笑,比以前多了分平淡闲适,却好像更好看了些:“南南,快松开姑姑让姑姑回家。姑姑路上很累的。”
“噢。”南南嘟着嘴,抬起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乔安,突然眉眼一弯,“奶奶说等姑姑回来可以吃饭咯。”
说完,小家伙蹦跳着就朝屋里冲去。
乔安站起来和乔瑄对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大步地追他儿子去了。倒是慕沐扑哧一笑,伸手过来一把拉住乔安的胳膊:“别担心,有南南。”
乔安抓了抓后脑勺,笑的有些勉强。
杜维郁和往常一眼,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乔安硬着头皮进屋换鞋,边叫了声“妈”。杜维郁从鼻孔里“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撩一撩,依旧纹丝不动地看着报纸。
南南人小鬼大,眼睛在奶奶和姑姑身上溜过来又溜回去,突然喊了一声:“妈妈!我饿了!”
“既然饿了,那就开饭吧。”杜维郁施施然放下报纸,圾着拖鞋直接从乔安面前走过,径直进了餐厅,连个眼梢余光都没给乔安留着。
乔安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在杜维郁跟前连个撒娇的底气都没。她苦着脸偷偷拽慕沐胳膊:“咋办咋办咋办?”
谁知道慕沐突然又变得跟乔瑄一个德行起来。她也很无辜地耸了耸肩,扭头追着南南进了餐厅,只飘下一句话:“自己看着办。”
她在客厅站了一小会儿,只有团团大约还不饿,所以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