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这里。让侯大人一颗颗一具具的看过清楚,曹大人你如果有兴趣,我也可以请五城兵马司的弟兄把人头送到你的家里,让你一颗颗的检查仔细。没事,我不急着向朝廷请功。”
“不,不了。”曹于汴吓了一跳赶紧拒绝,他可不想让张大少爷又把这十几万颗人头堆到他家里去。这时候,曹于汴忽然发现工部主事徐尔一也到了现场,正站在人群里看热闹,陈新甲忙过去挤进人群,向徐尔一鞠躬行礼说道:“徐大人,你和张大人的岳父熊廷弼大人是好友,张抚台肯定买你的面子,请你出面替侯大人求几句情如何?”
“别找我。”徐尔一一口拒绝,又愤怒指责道:“看看你们做这些烂事,张好古是那种杀良冒功的人吗?你们能做出这样的事,就不许张好古发发火?我为什么要替你们去擦屁股?”
“可,可是。”陈新甲还想恳求。徐尔一则冷冷的说道:“陈大人,我劝你一句,这事你牵涉得不深,该缩头就缩头了,别再伸脸出去给张好古打了!哼,竟然派人混进屠奴军营地刺探军情,张好古没有乘机栽赃你们一个盗窃军机,就已经够忍让了。”陈新甲苦笑,再不敢开口恳求徐尔一,也不敢再走回堆满人头的院子中间。
也不是没有敢出面说情的,至少邹元标之子邹德淇闻讯赶到现场后,仗着已经过世的老爸邹元标给张大少爷祖父写了一张墓志铭的交情,就上前替侯恂求情道:“张抚台,得饶人处且饶人,侯大人做得不对,你上表参他就是了,我也可以上表替你参他,可是你把这么多人头堆到侯大人家里,这未免太过了。”另外一个匆匆赶到现场的朱纯臣也劝道:“张大人,给侯恂一点教训就是了,上次我参他动摇军心,皇上已经把他降了两级,你也算出了一口恶气了,算了吧!再这么闹下去,对你也不好。”
“朱国公,邹年兄,我算了容易,可我怎么向弟兄们交代?”张大少爷怒气冲冲的说道:“为了征讨科尔沁鞑靼,我的弟兄二十七天杀进草原两千多里,趴在马背上睡觉,躲在马肚子底下过夜,捧着草料喂马,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杀敌!吃的是来不及烹煮的带血牛羊肉,没有一点盐的生煮马肉,喝的是现挤出来的马奶,甚至战马拉出来的马尿,多少弟兄因为饮食太差,患上了鸡盲眼,上吐下泄拉肚子?多少弟兄是带着伤冲进敌营,和鞑靼浴血奋战?可这个姓侯的躲在后方吃香的喝辣的,搂着十二三岁的小婆娘睡嫩的,等仗打完了又跳出来污蔑我的弟兄们杀良冒功,伪报战功!我今天如果不替弟兄们讨回这个公道,替弟兄们讨回一个清白,我怎么对得起那些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又有什么资格命令他们去西讨乱贼,东征建奴?”
朱纯臣和邹德淇一起哑口无言,那边匆匆赶来的刘若宰和余煌则勃然大怒,一起叫嚷道:“张兄弟,你等着,我们马上上奏章弹劾侯恂,替你把这个公道讨回来!也替浴血奋战的屠奴军将士,把这个公道讨回来!皇上和九千岁要是不准,我们就带着大理寺和翰林院的言官御史到午门跪奏,不把侯恂这个奸臣贼子扳倒,誓不罢休!”说着,刘若宰和余煌还真找来笔墨,当场书写弹劾侯恂的奏章。
人头越堆越高,越堆越高,那边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把侯恂府附近的几条街道挤得是水泄不通,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京城百姓都对侯恂破口大骂,谴责侯恂无事生非,横加污蔑保卫了京畿百姓安全的屠奴军将士。京城里大小衙门的主事官员和六部堂官都先后到场,不过包括张大少爷的座师吏部尚书张瑞图和侯恂好友户部尚书冯铨在内,都是沉默不语,不敢出面劝阻张大少爷,只是暗暗派出人手进宫,去向唯一能制住张大少爷的魏忠贤禀报,可是信使派出去了十七八个,魏忠贤却死活不见露面,就象还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终于,当最后一车人头倒进侯府院子里时,侯恂宅院之中也已经堆起一座四丈多高的人头山。张大少爷先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向被仆人搀着的侯恂狞笑道:“侯大人,我们屠奴军斩获的人头全在这里了,你一颗一颗的慢慢检查吧,人头的头发、耳朵和胡子,一定要全部检查到,看看我的弟兄到底有没有杀良冒功。没事,你慢慢查,我不急。”
侯恂喘着粗气,一双金鱼眼几乎要瞪出眼眶,全身颤抖着象在打摆子一样,侯恂想扑上来和张大少爷拼命,可是肯定打不过,侯恂又想马上上表,弹劾张大少爷一个持功骄狂的罪名,可是侯恂又非常清楚,以张大少爷背后的靠山,自己就是上一百道奏章,也休想伤到张大少爷一根毫毛。忽然间,侯恂又开始恨上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喜峰口大捷自己被官降两级之后,本来自己只要夹着尾巴做人,别再去招惹张大少爷,张大少爷未必会对自己赶尽杀绝,可就是因为听信得意门生的以己度人之见,认为张大少爷的变态战绩是伪报,侯恂才又招惹上了这个瘟神,把自己逼到了如今的尴尬境地。
“小猴崽子,闹腾够了没有?”这时,魏忠贤那熟悉的公鸭嗓子声音终于传来,说话间,魏忠贤领着一队锦衣卫和一个张大少爷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背着手走进了堆满了人头的侯恂府。先看看堆起四丈多高的恐怖人头山,魏忠贤这才向张大少爷笑骂道:“猴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侯大人又怎么招惹到你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亲爹,我……”张大少爷张嘴就想告状。魏忠贤却挥挥手,示意张大少爷不要说话,又转向侯恂笑眯眯的说道:“侯大人,你也太过份了,咱家这个小猴崽子刚刚出生入死回来,你就在背后给他下绊子,说咱家这个小猴崽子是杀良冒功。皇上的意思,本来是让你亲自到兵部去检查小猴崽子上交的人头,免得其他的将领官员说朝廷一味包庇这个小猴崽子。既然小猴崽子已经把人头都送到你这里来了,那就省事了,你一个一个人头的检查吧,看看咱家这个小猴崽子到底有没有杀良冒功——如果没有的话,侯大人你顺便把这些人头送到兵部去,让兵部给咱家这个小猴崽子统计战功。”
“什么?让我把人头送到兵部去?”侯恂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张大少爷把人头送来恶心自己就算了,末了还要自己把人头送到兵部去——欺负人也不是这么一个欺负法吧?魏忠贤笑着点头,答道:“不错,就辛苦侯大人一下了。还有啊,这事从开始到现在,短短两个时辰里,已经有九十多道奏章送进了内阁,弹劾侯大人刺探军机,污蔑为了大明抛头颅洒热血的屠奴军将士,动摇军心士气,皇上让咱家问问你,你是自己上表请罪请辞呢?还是把你交给三法司治罪?”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在心里明白,皇帝既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其中肯定少不了魏忠贤的挑唆怂恿——本来这件事中,侯恂确实有错,但张大少爷的过错也不小,但魏忠贤只收拾侯恂却包庇张大少爷,倒也把张大少爷偏袒到了十足。那边侯恂则勃然大怒,跳起来叫道:“要我上表请罪请辞?那张好古呢,他把这么多人头堆到我家,砸了我家的院墙还打了我家的人,怎么就不让他请辞请罪?”
“给脸不要脸!”魏忠贤狞笑一声,向旁边的那个陌生中年人一努嘴,那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会意,马上捧出一道圣旨喝道:“有圣旨,都察院御史侯恂跪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都察院御史侯恂举止荒唐,污蔑大明功臣于先,中伤有功将士于后,且有盗窃军机嫌疑,居心叵测,着即将侯恂全家发配贵州充军,所有家产,一律抄没国库充公,以正国法!钦此!”
“全家发配贵州充军,全部家产查没?”魏忠贤下手如此之重,张大少爷也有些吃惊。旁边看热闹的文武百官也都个个脸上变色,看到张大少爷身上目光中也多了不少敬畏。魏忠贤则冷哼一声,向张大少爷招手说道:“小猴崽子,走吧,这里的事交给别人去办,咱家还有事和你商量。”张大少爷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安排了吴六奇和吴三桂等人出城回营,这才跟着魏忠贤和那中年男子走出人群,扬长而去。
很是出乎张大少爷的意料,上轿的时候,魏忠贤不仅把张大少爷叫进了自己的大轿,还把那个张大少爷从未见过的中年人也叫进了大轿,和张大少爷分别坐在魏忠贤两侧。看到张大少爷那惊讶的神色,魏忠贤笑道:“小猴崽子,很奇怪吧,咱家这顶轿子,文武百官里面只有你一个人坐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他是谁不?”
“孩儿不知道。”张大少爷老实摇头。那相貌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温和一笑,操着一口贵州口音自我介绍道:“张探花,下官马士英,窃居大同知府一职,久仰探花郎大名,只恨无缘得见,今日得见探花郎尊容,果然相貌堂堂,敢做敢当,下官今生无憾矣。”
“马士英?你是马士英!”张大少爷吃惊得都在轿子里站了起来。马士英也没想到张大少爷反应这么激烈,忙笑着答道:“不错,下官正是马士英,莫非探花郎也听说过下官的名字?”可是接下来,张大少爷的动作却又让马士英和魏忠贤和大吃一惊——素来以目中无人著称的张大少爷竟然向马士英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吓得马士英也是站了起来向张大少爷单膝跪下还礼,惊讶说道:“探花郎,你是巡抚,我只是一个知府,尊卑有别,下官怎么敢当你的大礼?”
“马大人,我非你之职,而是敬你之德,敬你的骨气。”张大少爷难得说一句真心话。马士英又是一楞,搞不清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竟然能让阉党头号大红人张大少爷这么尊敬自己。那边魏忠贤却开心大笑,“好,好,开始咱家还担心你们面和心不和,不会齐心协力的给咱家办事,现在看来,咱家是多余操心了。”说着,魏忠贤又往马士英一指,向张大少爷笑道:“猴崽子,知道马大人为什么有资格坐咱家的轿子么?因为他和你一样,都给咱家争气,都把咱家交代的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给咱家长了面子。”
经过魏忠贤的仔细解释,张大少爷这才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自去年陕西农民起义爆发以来,陕西周边的州府纷纷告急,被起义军打得躲在城里不敢出来,坐视起义军蔓延扩大,丢土失民,大同巡抚张翼明更是躲进了大同坚城里不肯出来,倒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马士英亲自领军南下,接连多次打退妄图流窜进大同境内烧杀抢掠的起义军,使起义军不敢迈进大同一步。末了,原本在阉党中极不起眼的马士英又自告奋勇,主动挑起了试行摊丁入亩的重任,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缓和了不少大同境内的阶级矛盾,也有效减少了贫苦农民的负担,所以魏忠贤才格外赏识这个阉党新秀,在马士英主动提出入京述职时一口答应,并且给予了马士英和张大少爷一样的特殊待遇——和魏忠贤坐同一顶轿子。
“马大人果然是我大明罕见的能臣干吏。”听完魏忠贤的介绍,张大少爷先是赞叹一句,又试探着建议道:“亲爹,象马大人这样的能臣,只让他干一个知府,是不是太委屈了?”
“是委屈了一些。”魏忠贤点点头,又哼道:“不过马大人那位上司大同巡抚张翼明,倒是让咱家十分失望,乱贼打到大同边境,他竟然敢当乌龟躲进城里,还下令军队不得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