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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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是个梦-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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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了。”程真微笑。

“那多可怕。”

“是,我同意。”

“有什么办法可以——”

程真答:“毫无办法。”

孙毓川苦笑。

程真安慰他,“别担心,至少我们是清醒的。”

“是更好抑或更坏?”

程真答:“更坏。”

孙毓川大笑,“程真,你真可爱。”

“我也知道。”程真十分自豪。

“我从不认识比你更享受生活的人。”

“那是我生存之道,不比你们,我生下来时一无所有,既来之则安之,非得尽量争取,自得其乐不可。”

“我真的要走了,我要赶飞机。”

程真送客到门口。

“希望下次是我开门见到你。”

程真扁扁嘴,“我永远不会那样做。”

孙毓川笑了。

一辆吉普车来把他接走。

回到屋里,关上大门,程真不相信他真的来过,纸与笔仍然搁在书桌上,刚才一切,仿佛只是她所构思的小说情节,现在,随时可以把那一章写下来。

唯一的证据,是那箱克鱼格香槟。

门铃又响。

程真吓一跳,笔掉到地下。

不会是他吧,假如是,那真是败笔。

可是她急急去开门,门外站的是董昕。

他问:“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程真回到现实世界来,冷冷问,“有何贵干?”

“我有话同你说。”

程真头痛,她不想听董昕说话,他这人最闷,无论什么题材,最终扯到经济实惠,世界各国房地产价格上去。

她勉强道:“你说吧。”

她用手撑着头,不欲抬头看他。

董昕站在窗前,是在培养说话气氛。

终于他指着空酒瓶说:“不要喝太多。”

程真抬起头来,“这不是你要来说的话。”

董昕说:“我还未准备好怎么样开口。”

“是离婚吗?”程真微笑。

“不,不是。”

“你知道我是愿意签字的。”

“我晓得,你从来不给任何人麻烦。”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不,不是这件事。”

“那么,你想好如何开口,再来跟我说吧。”

“不要喝大多。”

“你放心,再喝,我都不会失礼于你。”

董昕答:“我很有信心,你的名气与器量都比我大。”

他走了。

程真有点累,这时的大色,同晨据曦不多,正好趁机会补一觉。

可是她又不允许自己那么颓丧,只得沐浴更衣上街去。

她在银行办完事走上商场,看到新一季衣裳,驻足欣赏。

橱窗室有人与她打招呼,程真隔着玻璃看清楚了,不禁心虚地退后一步。

袁小琤向她招手,与她一起的太太群一齐转过身子来看着程真。

程真硬着头皮走进店内。

袁小琤笑说:“陪亲友买东西。”

有点无奈,有点疲倦,大概来了已经有些时候了,舍命陪君子,东看西看,亲眷只是不愿走,三四个太太一共拎着十包八包衣物,还有人在试身间努力。

袁小琤真是温驯,程真自问办不到,她自己一年才买三次衣裳,而且是独行侠,速战速决。

程真轻轻说:“转头去喝杯热而甜的可可,力气会回来。”

袁小琤却笑说:“那边有套衣服,最适合你不过。”

她领程真过去看。

程真一瞄,但笑不语,差远了,她不穿半透明料子,也不喜亮片,更不会选蝴蝶边。

“你看,纯灰紫色,刚配你。”

程真一点儿也不动心。

“我穿纯色不好看,我肤色太白。”

这时,试身间里太太出来了,穿一件雪青底子鹅黄及翠绿大花连身裙,程真目定口呆,百货识百客,没话可说。

她向袁小琤道别。

袁小琤却说:“毓川在冲绳。”

程真一愣。

“去了好几天了,每一日都想念他,”她情绪有点儿低落,“他不在身边,许多事不能下决定。”

程真唯唯喏喏。

“越来越少时间陪我了。”

程真看看表,“我约了人。”

“改天我们出来吃饭。”

程真点点头,临走再看了看那太太身上斑斓的裙子。

衣服是好衣服,穿在不合衬的身体上,统共穿坏了。

正像董昕与程真均算好人,可是缘分已尽,不再匹配。

自超级市场回家,打开冰箱填满,才松口气,电话铃响。

是刘群找她,声音有异,“程真,你方便回来一次吗?”

“看是什么要事?”

“程真,这些日子,赵百川一直没有出院。”

噫,程真心底“咚”一声。

“他的伤口不愈,医生加以详细检验,发觉他患癌,坏组织在肝与肾内发现,他的情绪非常坏,你可愿意回来劝他几句?”

“我马上来。”

刘群松口气,“你真奇書網够朋友。”

“他心情如何?给我一个心理准备。”

“他今晨割脉自杀,大量失血。”

程真一怔,“我马上来。”

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回去。

程真一时间没找到董昕,只在他秘书处留言,她收拾了一件行李便叫计程车到飞机场。

她是出惯差的人,丝毫不觉有异,跑天下是生活一部分,在飞机上明正言顺可以休息,不过仍然希望飞行速度可以比现时快一倍。

赵百川是老同事了,人称铁汉,做事全心全意,全力以赴,丝毫不在意经济效益,多年来左手赚右手去,环境不算好,这番出了事,后果堪虞。

程真与他走的是两条路,平时不相往来,可是她尊重他,他也不小觑她,彼此欣赏。

整个航程都索然无味,明明是好人,偏偏有这等遭遇,没意思。

下了飞机,本来预备直赴公寓卸下行李,一出关,只见人头涌涌,挤得水泄不通,一问,才知道台风过境,正悬挂三号风球。

糟糕,等车怕要三小时。

正皱眉头,忽然见到有人高举纸牌,上书程真小姐四个字。

程真松口气,好一个刘群,想得周到。

她迎上去,“我是程真。”

那人松口气,“程小姐,请随我来。”

他是一个穿深色制服的司机。

程真心中打一个突,报馆司机几时这样整齐了。

司机领她到一辆黑色大车面前。

程真抬起头来,“慢着,是谁派你来?”

司机十分意外,“程小姐,是孙毓川先生。”

程真一怔,手扶在车门上,过一会儿才说:“先送我到山顶医院。”

回头一看,轮候计程车的人龙弯弯曲曲,见首不见尾,却一辆空车也没有,这可要等到几时去?

程真抚额称幸,上车就走。

到了医院,她吩咐司机等她下来。

她蹬蹬蹬跑进医院大堂,一闻到消毒药水味道,忽然之间悲从中来,泪如泉涌。

电梯门一打开,迎面碰见刘群,四只手一把拉住。

“你怎么哭了?我们想来想去,就数你一张嘴最厉害,故把你请来游说百川为生命斗争,可是你看你,一副打败仗的样子。”

“百川有无买保险?”程真抹干眼泪。

“他哪里晓得有这种门路。”

“惨。”

“正是,平时一提到钱,就觉得庸俗不堪,烦琐可厌,口口声声不讲钱,这一下,正中资方下怀,许多人以为不讲钱就难能可贵,你倒开口看看,鬼同你讲那个,求仁得仁,现在好了,一个老婆三个孩子,怎么办!?”

“你别急。”

“他老婆哭得死去活来,愁云惨雾,像一出惨情电影,可是还不能控诉这吃人社会,只能怪老赵没计算。”

到了病房门口,两人静下来。

程真深呼吸,换上一个微笑,推门进去。

她以为走错房间,两张病床上均躺着骨瘦如柴的病人,面孔好比骷髅。

她刚想退出,忽听得有人叫她:“程真,这边。”

她呆住了。

“老赵?”

他明明是个体重七十多公斤的大汉,短短个多月不见,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赵,是你?”

“程真,你怎么回来了?”他挣扎着。

程真按住他,可不就是他,英雄只怕病来磨,程真恻然,轻轻说:“我不大适应,我掛住大家,借一点点借口就跑回来。”

只听得赵百川道:“倒也好,刚好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这是什么话。”

“程真,你是爽快人,你看我,哪里还有得救,不必自欺欺人,越是治疗,越受折磨。”

“这又不对了,医生说治,就得治。”

“程真,我害怕。”

他掩住脸,双手簌簌发抖。

“百川,你听我说,百川——”

他忽然嚎叫起来,声音中充满悸惧,看护闻声进来,替他注射,一边把程真与刘群赶出病房。

程真颓然,“我明天再来。”

“我送你回去。”

“我有车。”

刘群一怔,“谁的车?”

程真不会瞒刘群,“孙毓川。”

刘群不语,看着天空,叹一口气,“程真,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看生命何等脆弱,能快乐且快乐。”

程真点点头。

她请司机驶到琴瑟路她娘家去。

与母亲寒暄几句讲好改天吃晚饭就走了。

在车里问司机:“这个台风,叫什么名字?”

司机答:“叫奥菲莉亚。”

程真一怔。

过些时又问:“刮得成吗?”

“已经远离本市直赴海南岛。”

程真松口气。

到了公寓司机说:“孙先生吩咐我明早九时来候。”

程真说:“不用了,我自己有办法,你替我向孙先生道谢。”

司机仍然笑吟吟,“孙先生吩咐我在这里等。”

程真忍不住问一句:“他人呢?”

司机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程真这才取过简单行李回熟悉的小公寓,宾至如归,推开窗,邻居搓麻将的声浪排山倒海而来。

她一看表,十一点半,大乐,探头出窗,大声叫:“过了十一点了,再不住声,要报警了!”

接着听到邻居喃喃咒骂声,到底收了牌局。

程真觉得无限亲切,取出新鲜床单铺好睡上去,室内十分清洁,想必是母亲定期着人来收拾。

分期付款买这幢公寓之际还没认识董昕。

那时年轻,真怕会在这个丫角终老,一到假期,连个说话人的都没有,慌忙地四处约会亲友,多委屈迁就她都肯……真傻。

现在只希望可以躲在这里一辈子。

程真淋浴更衣,累,但是睡不着。

刘群拨电话来,“我知道你还没睡。”

“想起老赵,心头上仿佛压着一块大石,”程真难过,“几时我们这些人不必身后萧条就是大跃进了。”

刘群说:“你不用,程真,董昕会好好对待你。”

“我与董昕已濒临分手。”

“他要面子,他是大男人作风,他一定会替你料理后事。”刘群看得很准。

程真啼笑皆非,“谢谢你,我自己也有能力。”

“老赵的孩子还小,而且还有三个,吃起来穿起来非同小可,差不多大小,又得齐齐缴付学费,这年头养孩子决非农业时代加双筷子那么简单。”

程真无话可说。

“我们此刻在进打捐募运动,你捐个十万八万吧。”

程真落下泪来。

“哭什么,你又不是拿不出来。”

“我明日交支票给你。”

“程真,好心有好报。”

“我不要酬劳,我只想像儿时那样无忧无虑睡一觉。”

董昕的电话跟着来了。

“刚才我已经打过,没人听,你还没到家。”

“谢谢你关心。”

“赵百川如何?”董昕问。

“你记得这个人?”

“记得,在我俩婚礼上,他大肆抨击政府,众亲友为之侧目,一家五口,占了半张桌子。”

“是,是他。”

“最大的孩子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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