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今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你总是憋在屋子里,怎么会不生病。”
我说:“我不想去,去了我也看不见。”
他说:“可是你还能听。”
他拉起我的手,不容置疑地说:“相信我。”
他竟真的带我去了闹市,只有我们两人和一个叫冬琮的仆从。
冬琮问他是否要套马车,他说不用,只是随意走走。
他耐心地拉着我一步一步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这是我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
耳边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刚出笼的包子哎!个大肉多,一文一个!”
“卖漂亮的簪子啦,这位姑娘你就买这只吧,保你找个好婆家!”
“新鲜蔬菜便宜了!”
我支起耳朵不容错过地听着,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和热闹。
突然有个小姑娘上前,脆生生地说:“这位大人,买几朵花送给你漂亮的女儿吧。这可是今天刚开花的茉莉,香气怡人……”
冬琮斥道:“小丫头,你胡说什么?!什么女儿不女儿的,不清楚别乱说!”
权禹王轻笑了一下,叫冬琮掏了银子,“就把这些花都给女儿买了吧。”
那小女孩连声称谢。
权禹王把一大捧花送到我面前,调侃地问我:“喜欢吗?”
我埋首于众花之中,红了脸,什么女儿不女儿的,我才不是你女儿呢。
远处有一群小孩子吵闹着,原来都是挤着买棉花糖的。
得知那么多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让我也有些心动,但是我却不好意思张口。
还是权禹王感觉到我在棉花糖摊子前的迟疑,猜透了我的心思,遣冬琮给我买了一个。
我吃着棉花糖,脸颊沾着松软,丝丝甜意融化在口中。
我们走了一路,也买了一街的东西。有风筝、面具、彩泥人和小镯子小首饰什么的,但凡我有兴趣的,都买了下来。倒是难为后面的冬琮拿了这么多的东西。
不巧天公不作美,我们兴致正高时,却有疾风吹过,雷声滚滚而来。
不待我们撤回府里,豆大的雨点却已经一个个砸了下来。
我们三人只有退到街边屋檐下躲雨。
本琢磨着是阵雨,不想那雨声竟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阵势。
冬琮提议由他回府牵了马车回来接我们。
权禹王本不想答应他,可是见我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想来这也是最好的方法了,就准许他去了。
冬琮顶雨而去。
雨声哗哗地冲刷着地面。
权禹王见我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将我紧拉入怀中给我遮风挡雨。
我在他怀中身体僵硬,想着要挣扎,最终却不愿放开那温暖,反而是更加依紧了他的身体,渐渐软化在他怀中。
良久,我才小声地说:“谢谢你,四亲王。”
他将我拥得紧了些,轻抚我的头发,说:“有什么委屈,想说什么便说出来吧。”
我更小声地说:“奴兮想快点好起来。”
“嗯。”
“奴兮很害怕,奴兮不想失明……”
“嗯。”
说到这儿我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一簇簇地沾湿在权禹王的前襟上。
“奴兮不是坏孩子……”
“嗯。”
“上天不应该这样惩罚奴兮……”
“嗯。”
“奴兮……奴兮很想很想娘亲……”
“嗯。”
就这样,我喃喃说着,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这样回答着我。
终于我哭得累了,昏睡在他的怀中。
我醒来,挣扎着起身。
这里是哪里?是权禹王府吗?
身旁的人被我惊醒,他睁开眼睛。
我看着他。
我竟从他的眸子中看见了我的影子。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仿佛看不够一样,一直看着。
我看得见了……
原来昨天权禹王见冬琮迟迟不来,又见我睡着了,就找了间旅店短歇下来。
我已恢复视力的事马上被报往宫中,皇上得知非常高兴,他捎来口谕说对我甚是想念,叫我早早回宫。
我在权禹王府又住了三日,确定无碍后,便在皇上的再三催促下启程返宫。
我临走时竟对这里生出一丝留恋之情。我环视四周,发现这真的是一处风景优美的好地方,只是我虽在这里住了十多天,却是第一次见到它的全貌,以后可能也无缘再见。
权禹王负责将我送回宫中。
他将我抱进轿子,我竟鬼使神差地拉住他的袖角,冒冒失失地说出口:“等奴兮长大了,娶奴兮好吗?”
我回宫时那种热闹自不必说。
皇上重重地赏了权禹王和权禹王妃,说他们照料我恢复健康功不可没。
当然还有那巫师也幸运地获得了不菲的恩赏,更让他欣喜的是皇上批准了他以后能出入宫廷为皇亲国戚诊病。
喧闹了一天,晚上才得以安静。
我特意在小雅斋举行了小宴。
今天善善婷仪她们被破格地邀请和我平起平坐地吃饭。
他们诚惶诚恐地婉拒,但是我说她们对我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今晚是我为了感激她们才举行的宴会,可以不必拘泥主仆之分,她们这才小心地坐下了。
宴会开始前我对她们说今晚有位特殊的客人。
他们好奇地问我是谁这样的神秘。
我击掌,绿吹便款款地从门外的柱子后走进来了。
在席之人除了镜明都张大了嘴巴。
我亲自过去拉绿吹坐在我旁边。
婷仪鄙夷地看着绿吹,冷言冷语道:“你这个叛徒现在回来干嘛?是因为你的主子被打进冷宫了你走投无路了又上这儿来讨好吗?”
我伸手打断婷仪,却不急于解释事情先后。
我只是问神情悠然的镜明:“你可是早料到了?”
镜明笑而不答,我便知道他是默认了。
我从怀中拿出一枚象牙做的骰子,上面的点痕是印金的,我推到他面前。
“我知道你喜好这种东西,这次出宫经过古玩店恰巧遇见了这个,据说还是隋炀帝经常掷的。你是行家,应该识货,现在这枚骰子就赏给你了……”
镜明眼睛一亮,想拿而又不敢拿,眉开眼笑地说:“奴才忠于小姐是本分,怎好要小姐东西呢……”
我轻笑,“这次的事你的功劳不小,我这才感谢你。给你就是给你了,你若是再假意推辞我就把它收回去了……”
镜明听了这话,一把抓起放在案上的骰子,生怕我真收回似的,小心地揣进怀里。
“小姐都这样说,奴才就不客气了……以后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打断他,“别说那一套有的没的,只要你以后能记着我的好就行了。”
镜明一副低眉顺眼,连连点头,“是,那是。小姐说得是。”
我又把注意力转到绿吹身上。
我真挚地向她表示我的谢意和歉意,“那天打了你对不起,可是若不那样做的话她就不可能要你不可能相信你。”
话中我避免提起姒充仪的名字,只用“她”来代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绿吹回答:“奴婢不怨小姐。奴婢说过小姐对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的命都是小姐的,那区区的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呢。绿吹很高兴自己能为小姐做点什么……”
我问:“她曾向你问过我的事吗?”
“问过的。她收奴婢进去时许诺说她不会亏待奴婢,只要奴婢能把小姐的一些弱点和错事告诉她……然后奴婢就照小姐事先交代过的,把一些无关大碍的漏洞说与她听……她百般验证发现奴婢没有骗她就逐渐相信了奴婢……”
我满意地点头,“她一向谨慎,若不是说些实话给她听她以后也未必能相信你。”
话说到这儿,善善她们才算完全明白,原来绿吹并没有背叛我,她是奉了我的命假装投诚姒充仪的。
如意恍然大悟,她惊叫:“原来那小泥人是……”
我不容得她说出口,接过话去:“是什么?是歹毒的姒充仪为了咒我而捏藏的,她是咎由自取。”
大家纷纷附和。
一顿饭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小雅斋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宫人们脸上都是一派喜色,干起活来也格外卖力。
我请回以前的秋娘继续教我习舞。
下午抽了空,我带了些从宫外买来的礼物去看药婆婆。
药婆婆对我视力又突然恢复这事咄咄称奇。
我说也多亏药婆婆为我治病了。
药婆婆说她没那么大的本事,那是因为我人好感动了上苍才重见光明。
我心底泛上一丝苦笑。
九月份皇上四十二岁的圣宴就要到了。
无论是皇亲贵戚还是大臣小吏都开始忙着为皇上张罗寿礼,都尽力争取自己的礼物会让皇帝耳目一新,龙心大悦。
当然像我们这样的小孩子是不用拿出什么特殊礼物的,只要在圣宴上说几句“万寿无疆”的话就行了。
我去十二皇子的福祉宫玩,闲翻中竟搜出一张暗褐的布质地图。
我张开,十二皇子凑过来指给我看哪块是大胤版图。
我暗暗赞叹,我帝国真是幅员辽阔。
“这么大的一块地方治理起来岂不是很辛苦?”我问。
“当然了。这全都要看皇帝是否治国有方了。”十二皇子回答。
我默默点头。
然后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回纥在哪呢?”
“回纥在西北部……你看就是这一片……”十二皇子划出了一块区域给我看。
“那为什么回纥没有列入我国版图呢?她们不是已经向我国称臣了吗?”我偏着头,纳闷地问。
“呃……”十二皇子意识到这一点头皱了皱眉头,想了想理由说:“可能是回纥刚刚收复不久,图纸还没来得及新画吧。”
我暗自记下,心中有了主意。
我特意找到元藏王。
元藏王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他还很高兴地祝贺我的身体康复。
我和他先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话题便自然转到最近最受瞩目的事情,也就是皇上过生日的事上。
我自然地问:“元藏亲王准备了什么贺礼呢?”
元藏王微笑回答:“就是一些珠宝字画和我那儿的土特产。”
我“哦”了一声,看似随意地说:“权禹王已经把最大的贺礼——回纥献给陛下了;南赢王据说特召了一批文士制作万寿瓶,就是在一个瓷瓶上拿不同的字体写上一万个‘寿’字,整整花了一年时间,现在就快完工了;清翎王也要从外面云游回来了,早就遣信过来说准备了一份与众不同的大礼,想必也是极其稀贵的。这么看来恕奴兮直言,元藏亲王您的礼实在有些薄了……”
元藏王的脸变得黯然,他嗫嚅着说:“我并非不想把礼品弄得厚重些……只是我的封地偏僻闭塞,当地百姓生活并不富裕,我又怎能再劳命伤财……”
我暗想,这个元藏王虽然懦弱,但是心肠倒是很好的。
我笑着和元藏王说:“谁说礼物好就一定要多花钱了?亲王岂不闻前朝有位清官在万寿节只拿了一桶姜做为寿礼,却成为了最受先皇青睐的礼物……”
“这件事我知道。那一桶姜是取自‘一统江山’的寓意。”
“那么我们也可以仿照前人呀。”
“可是总不能再拿一桶姜过去吧?”元藏王磕磕巴巴地问。
“奴兮倒是有个小主意。”
“请说。”
我就把自己的想法跟他前后说了一遍。
他听了有些迟疑,“这事倒不难做,但能行吗?”
“奴兮只是来提建议的,采不采纳亲王自己拿主意即可。这些亲王中您为人最是真诚,对奴兮更多有照顾,所以奴兮才把这件事说与亲王……奴兮自然是想和亲王站在一起的。”
皇上生日的那天秋高气爽。
我们早早地就过去给皇上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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