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象以往那样再次向萱兰声明自己的婚姻观、爱情观,而是拉过萱兰的手,指了楼下说:“你看人家娉婷多能干,这才多大会功夫,就能做盘黄焖鸡出来给大家尝。换你,会做什么?鸡蛋炒饭炒得出来不……?”
萱兰愤愤然,居然说她连鸡蛋炒饭都炒不出来,太看扁她了。低低怒吼出一声“陈君予”后,正待反讥,陈君予伸指作个了噤声模样,已换了付兴致勃勃的表情看着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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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太,要尝尝吗?”娉婷将盘中菜举至陈老太后面前。
碍于儿子在场,太后的脸色不算太嫌恶,但也是皱着眉避闪开说:“人老了,哪能多吃油腻东西。”
答复在娉婷的意料之中。同样是因为要给陈君忆面子,才不得不走个过场。收回菜盘,她笑吟吟正要再说些场面上的话,陈君忆抢话说:“怪我没考虑周全。娉婷本来想做素菜饺子的,我看着菜场里的鸡好,就要她买鸡吃。”
娉婷的心里,荡开一层暖意。外间人喜不喜欢她、接不接受她又有什么重要,只要他始终顾惜着她,无论水里火里、风口浪尖,都和她站在一起,就好。
“你……你去菜市场?”Sherry不敢相信。
也难怪她不信,在场就无一人相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陈总舵主会有逛菜市场的时候。闻言之下,统统吸气,吸冷气。
陈老太后胸口一阵气闷,向来高雅稳重的大儿子不晓得被这女子下了什么迷魂药,贴心贴肺地只认她。好歹自己现在还睁着眼、管得了事,要真由她进门,自己再一闭眼,只怕陈氏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都成了送到她家的嫁妆。心下暗定,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贫家女跃过龙门当霸王。
“做出来的菜居然不能让客人满意,看来,陈家的厨师也是时候该换了。”陈妈妈半讥讽地说。
闻弦知音,Sherry听出了陈母不待见娉婷的讯号,暗笑,直白地对娉婷递过来的菜盘翻了个嫌恶的白眼。
娉婷也不过只是做个全套戏罢了。她一门心思只为陈君忆做菜,别的人,能吃着的是叨陈君忆的光,没吃着的,她暗唤声阿弥陀佛:阿忆又能多吃两块了。听了陈妈妈的话,她努力端出副恭顺的模样说:“陈太太误会了,听说您家的厨师退休前是四星酒店的主厨,人家闭着眼睛做出来的东西都能叫人馋得吃掉自己的舌头,哪有我说好坏的份。我只是一时兴趣而已。小时候妈妈要我学针织缝补,学煮饭烧菜,她说再能干的女人也都是人家的媳妇,一定要会持家有道。我在外求学打工这么多年,连自己吃东西都是食堂、外卖,更别说做点菜给……别人吃了。今天和阿忆聊到这,索性借你家的厨房做个家常菜当是找回从前的感觉,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陈君忆就话下菜,伸手夹了块鸡肉入口,一迭声的说好吃,又朝母亲说:“妈,您还记不记得您最后一次烧菜给我们吃是什么时候呀?”
一语唤回无数旧时时光。老一辈广大无…产…阶…级群众里,有多少敢说自己是含着金勺匙长大的?至少陈母不是。因着陈君忆这句话,陈妈妈眯起眼,语气中,少了些尖锐,多了些感喟:“是呵,你外婆那辈女人还要讲三从四德的,德容言工,缺一不可。就连我小时候也被你外公逼着背《朱子家训》: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半丝半缕,恒念物力唯艰。宜未雨而绸缪,勿临渴而掘井……”娉婷合着她的声音背下去。两人很难得地和谐。
“那时你爸爸还只是农村信用社里的一个小会计,经常一脚泥一脚水地在乡下奔波,怕他工作辛苦营养跟不上,家里有点好吃的都留着给他。记得那时候我最喜欢给他做咸烧白,还把最肥的那块留给他……”陈母自回忆中扑哧笑出声,接着,又叹口气,“难怪你爸经常说即使吃遍山珍海味,我做的烧白也是最好吃的。那段日子呵,既清贫又快乐,当中的点点滴滴,的确很让人留恋。”
没吃过苦,体会不到的是陈君忆兄弟俩和Sherry、萱兰四人。
娉婷理解,接了话说:“所以说现在有精明的商家返璞归真,大打‘家常菜’、‘私房菜’牌,少盐少味精啦,用纯菜油啦,很受欢迎的。陈太太,您还有没有心趣儿啊?我认识一家私房菜老板,得闲的话请您偶尔去做几道‘姆妈招牌菜’好不好?”
陈太太笑出声:“哈哈,我哪有挂牌的水平?也就炒俩小菜哄哄自家人啦。”
“不是呀,”陈君忆插话进来,“妈做的锅巴鱼就很好吃,锅巴香脆,蘸着您调的料汁……哇!这说起来已经有很多年没吃上了!”
陈太太快让儿子吹捧得飘上天了:“傻小子,那是当年没高压锅,煮出来的饭有锅巴,干巴巴的你们都不爱吃,扔了又可惜,只好合着有鱼有肉时溜你们的嘴,哪是道菜哟。”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娉婷见状,赶紧说:“我以前在家做饭经常把握不住火候弄出锅巴来。要不,趁今天人齐,我负责材料,陈太太重出江湖露一手好不好?”
陈太太面色转肃,低眼沉吟。一时间,厅里气氛转紧,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就搞大鱼头做,免省有小刺落锅巴里,吃到就麻烦了。”
陈太太一语既出,楼上楼下欢呼声响起。
“我去给爸说老妈重出江湖,今儿个就算是钓鱼台设国宴咱也不去的。”陈君忆最是开心。
楼上萱兰拍陈君予:“你不说龙虎斗的?龙倒是在,虎呢?”
陈君予挠头看处境尴尬的Sherry:“一场好戏锣都没响一声就告完结。唉,咋会这样涅?完全不在同一重量级别上嘛!”
婚前财产公证书
如果藉此认为陈老太后已经开始松口,那实在是太抬举娉婷了。逢迎应酬、溜须拍马,她自是会做,但并不等于她相信那些个套路会管用。陈君忆父母半生衰荣走过来,吃的盐,可是比她吃的饭还多;走的桥,也是比她走的路过多。如果这么三两下就搞定,陈氏门槛,也不会高得令娉婷这样极具强悍心脏的女孩都觉得望而生畏了。
吃过饭,被母亲硬拉着去给sky喂食的陈君忆偷偷回头,冲娉婷作了个胜利的V形手势。
“你不会傻得就这么以为陈妈妈会同意你进门吧?”身后,Sherry的嗤笑声传来。
娉婷没有回头,她看着陈君忆回答Sherry:“不会。”
如此清楚直接的答复倒令得Sherry一愣,又问:“陈妈妈没有直接撵你走,只不过是不屑于为了你伤害母子感情,你不会自作多情以为有机可乘吧?”
“不会。”
回答继续干脆明了。Sherry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那……那你还死赖在这干嘛?他们一家人,除了君忆都很讨厌你的耶。”
陈君忆牵着狗陪了母亲往花苑方向去,娉婷直至看不见他了,这才回转目光看Sherry。陈老太后安排她来过话的?他家人因顾忌君忆而不方便说出口的话指望Sherry传达?
娉婷久未出声,Sherry不耐:“李小姐,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和君忆,绝无可能。家庭背景,仅仅只是其中一个方面,陈家虽是大户,也不迂腐,假若你身世清白、人材出众,签过婚前财产公证书后、演一出现代灰姑娘的大戏,陈氏也愿意乐见声誉为此高涨。不过,你不是灰姑娘,你是个伪装成灰姑娘的大灰狼!”
娉婷被她的这句话震倒。
Sherry轻哼一声:“君忆,不是你想钓的第一只金龟吧?我们查过你的背景,最开始是誉都房地产公司的方鹏飞,被人家母子俩识穿后,又想引诱君予,等到发现君忆才是茂发银行、陈氏企业的当家大掌柜后,立马转移目标。不得不承认,你的年轻、美貌、以及天才伪装给了你攻破男人们心理防线的资本,但是,你就那么自信他们是个体吗?他们没有醒悟的那一天吗?就算你骗得了他们,骗得了他们的亲人、同事、朋友吗?李小姐,聪明是本事,过于聪明,小心应了那句‘反被聪明误’的老话哟。”
一番话残忍而老辣,肯定不是Sherry这样阅历的人能说得出来的,那就是……娉婷愤怒地捏紧了拳头,深呼吸两口空气,强迫自己定下心神,路漫漫其修远兮,她是作好思想准备了的。
“那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呢?”娉婷压下情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Sherry目光闪亮,陈妈妈教的话果然管用耶。“李小姐,你甘愿拿终生作赌,无非是希望父母能够生活得好一点、弟弟能顺利修完学业、你自己一生衣食无虑。这些愿望,对我们来说,完全可以帮助你实现。说得现实点,拿了这笔钱,你还可以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收获哟。”
很俗很俗的套路,娉婷蛮佩服陈妈妈居然也可以翻出个花样玩。是呵,由Sherry来说,多好!成功是她的功劳,失败由Sherry来扛,丝毫不会影响到她们母子俩的关系。
看上去,陈妈妈的级别,比起方鹏飞的母亲,真真是高了没十段也有八段。这个把月,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陪着她和陈君忆周旋,暗地里把她查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再委托Sherry来放价……
姜还是老的辣!娉婷微不可见地叹口气。吃饭时萱兰偷偷告诉她打赌的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她“外围下注”,赌自己会输。这样,即便是输了感情,也可以赢点钞票回来聊以□。
“李小姐……”Sherry打断她的思绪。陈母提醒过,她的时间不多,处在热恋中的陈君忆不会独自扔下娉婷太久。
如果是陈母来谈及此事,娉婷会情真意切地请她顾及陈君忆的感受,可是,来谈的,是Sherry。换句话说,她们也是在告诉她:会不会伤害到身为她尚方宝剑的陈君忆,她们并不在意。
也或许,她们认为陈君忆只是一时被“妖女”迷惑,终有归于正途的时候。
是这样的吗?娉婷甩甩头,无法预知结果的时刻,最重要的是把握过程。
“Sherry,你认为我会丢了西瓜捡芝麻吗?”娉婷面含讥讽。
Sherry恼,懂娉婷言下之意是不会为些须小钱放弃陈君忆这颗摇钱树。果然贪婪!她暗啐一口,好在,这番回答也在陈母的意料之中。“李小姐,爱这个字太虚无,山盟海誓更是无影踪。我父母是基督教徒,他们的婚姻和誓言甚至请了神来见证,结果又如何?哼嗯,不扯远了,继续谈陈氏,别说你,就连谢陈两家若要联姻,婚前财产公证也是必不可少,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家族财产不因个人的感情纠纷受到侵害。如此一来,你还指望从君忆身上捞到多大的好处?呵呵,也许,到最后,你所谓的‘西瓜’,不过就是俩赡养费;而我们许下的‘芝麻’,刚才说了,却能实现你对家庭、亲人、甚至自己许下的所有承诺。”
不得不承认对手准备充分,娉婷低头不语。Sherry以为她在考虑,也静默相候。一时间,原本在空调的烘烤下暖融融的大厅陷入了一种阴冷的死寂中。娉婷下意识地紧了紧颈窝。好冷呵!以后自己的家一定不能贪大,再大再华丽的屋子,没有温暖,勿如不要。
“李小姐……”看见陈君忆与母亲说笑着往客厅走来,Sherry急了。
“让我考虑考虑,好吗?”娉婷微微蹙额,但是,仍旧带着好看的笑容。
“OK。只不过,我想你不会笨到把这事告诉君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