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弦失声道:“如花!”如花不答。左掌右剑。进退有度。
梅心笑道:“连风先生也惊动了么?”一边说着。随手抵挡。两人这一动上手。青弦竟是眼花缭乱。夜色原本昏暗。两人俱都瘦小。却以快打快。瞧上去。如花居然未落下风。
再斗数招。梅心笑道:“风先生果然艺兼两门。深藏不露。”虽然语似叽嘲。却仍不敢失了礼数。
青弦听他声音悠然。显然未用全力。有些心急。踏上半步。想要帮忙。却是插不上手。正自焦急。身后衣袂带风。又有人急扑过来。叫道:“管少!”
青弦急伸手承住,罗袜摸了摸她的手脚腰肢,喜道:“还好管少你没事,别怕,我师父马上就要来了。”一边说着,回头看了看场中,笑道:“梅心,真的是你,你装的还真像。”
说完这句,转头又对青弦道:“管少,你要走离风月楼,怎么不约着罗袜?罗袜说了生生世世保护管少的,管少忘记了么?”
青弦还未及回答,罗袜早又回身去注目如花,看了几眼,道:“师兄,我来帮你!”如花刚抗议了半声,罗袜已经扑了上去。
两人武功本出一出,素日又是拆招拆惯了的,如花一向刻苦,罗袜虽不甚用心,却天生心性灵巧,如花主攻,罗袜抽隙侧击,两人招数相辅相成,密集如网,梅心竟左支右绌,节节后退。
青弦又是紧张,又是担心,紧紧地盯着场中,忽听身畔有人轻咳一声,转头时茜衫飘拂,风前舞终于也赶到了,不知为何,竟是落在两徒之后。青弦又是惭愧又是欣喜,轻声道:“风兄!”
风前舞向她点头,虽然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那眸中的温暖却如春风拂面,他随即注目场中,青弦看他不动,有点发急,想要说话,又怕不妥。风前舞似乎了然她的所思所想,轻声笑道:“梅心所长本是轻功,不擅对面比拼,不必帮忙,小徒也不至落败,只是要提防他逃。”
说话间,梅心仍是节节败退,风前舞只是微笑,不紧不慢的跟着,梅心也早看到了风前舞在外掠阵,似乎急燥,忽然单手一引,以如花的剑格开了罗袜地剑,借隙腾身而起,快的身化幻影,如烟似雾。
青弦刚轻呼一声,飞身弹起,却听身边嚓嚓数声,似有暗器之物飞出,脚下只起了半尺,便被风前舞拉了回来,风前舞单手连弹,阻住了梅心向上的势头,梅心吊起的一口气息在空中用尽,只得一错身倒翻下来。他身量极轻,轻功也是极好,只是在阵仗中腾身,一则须分神防备,二则无从借力,本就无法全力施为,加上暗器总比身体要快,接连几次,竟是无功。
梅心退了几步,只是闪避,不再还手,一边沉声道:“风先生。”
风前舞温言道:“请讲。”梅心缓缓的道:“我是四王座下暗线,你若是杀我,便是与四王决裂,风先生,请三思。”
风前舞温言道:“云开本已经与天下人决裂,又岂是风前舞一个?我不会杀你,但是,也不会让你再潜进风月楼传甚么讯息。”一边轻喝道:“如花、罗袜,住手!”
如花立刻应命后退,罗袜一剑递出,假做收势不及,仍旧飞快的刺下,刺了个空,只得也收了,脚步轻轻的退开,梅心缓步走上前来,竟是气度雍容,风前舞温言道:“姑娘,你说这个人,要如何处理?”
青弦道:“我要……”脱口便要说出杀字,却终究说不出口,抑了许久,才道:“青弦不知,请教风兄,该当如何处理?”
第022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风前舞缓缓的道:“他所知的东西,必然不少……与我们虽然无用……不过,”说到一半,却又不再说下去,只是沉吟。
青弦一转念间,已明其意,这梅心既然是燕云开的心腹,那交给皇上,必然能提供有用的讯息,甚至有利的证据,可是,如此一来,却是把燕云开往绝路上推了,在管青弦虽可,在风前舞,却毕竟有师门之谊。
风前舞轻轻叹气,道:“不管怎么,先离开这儿吧。罗袜,点了他的穴道。”
罗袜应了一声,便拎着剑上前,梅心轻哼了一声,闭了目佯佯不睬,罗袜走到他身后,似乎微微犹豫,悄悄抬头瞥了青弦一眼,忽然飞快的一横剑,便分心刺了出去。
风前舞厉声道:“罗袜!”
罗袜的剑已经直没而入,血光飞溅,他的小手直抖,咬了半天牙齿,才抽了出来,梅心连哼都没哼一声,便随之软倒,罗袜随即跪了下去,颤声道:“师父,请责罚罗袜罢!”
青弦太过震惊,一时竟连惊呼都惊呼不出,只是掩了口瞪着他,罗袜显然也吓的不轻,手扶着剑柄,却似乎握不住,小脸雪白雪白的,用力深埋着头。
风前舞急踏上几步,看了一眼,罗袜这一剑极准极狠,梅心早已毙命。风前舞许久都未开口,终于缓缓的道:“罢了,你这孩子一念执著,便诸事偏激……”摇了摇头,凝目看他,缓缓的续道:“也好,人死万事皆休,只是,罗袜,”
一边说着,转了回身。正色道:“罗袜,人命大于天,非为国为民,非十恶不赦之人,非万不得已,绝不可轻动刀兵。你可记得么?”他一向云淡风轻,这只怕是两人拜师以来,第一次疾言厉色,罗袜嗯了一声,仍有些失神,风前舞续道:“我并非一昧仁慈,若认为自己做的对,便没什么可怕的,罗袜。如花,你们听着,铲恶即是扬善。若能做到事事问心无愧,方不负自己掌中这柄三尺青锋。”
罗袜眸中已经有水光闪动,轻声道:“师父,罗袜记下了。”
风前舞轻轻叹了口气,神色略和,再瞥了梅心一眼,终是不忍,随手从旁边以掌缘削下一截树枝,选了一个地方。便开始挖掘。
如花早吓地傻了。直绷绷地站了许久。才走过去帮忙。罗袜似乎也想过去。可是站了起来。却是直发抖。竟是举步唯坚。他虽机灵。却毕竟只是个少年。第一次杀人。竟着实吓地不轻。
青弦缓缓地走过去。扶住了他。罗袜一怔。赶紧抬头看她一眼。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把剑插回剑鞘。青弦向他一笑。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一般。风前舞那一句话。虽只说了一半。用意却是不言自明。只因为管青弦心中曾有一念。想要杀了这梅心。罗袜便宁可背师受罚。也要帮她达成么?这个少年。如此固执偏激。却要拿他怎么办呢?
四人掩埋了梅心。风前舞拍了拍手。回头道:“弦姑娘。天也快亮了。我们……”
青弦只是看着那小小地坟茔发愣。闻言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天色。忽然大大一震。失声道:“什么?”
风前舞愣了一下。不解何意。青弦急急地道:“你刚才说天亮了?”
“是……啊!”
太过意外,太过惊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自由竟始于儿戏般的一动念,喃喃的重复道:“天亮了?天亮了么?距我出来,大约多久了?”
风前舞道:“总有几个时辰……”
“已经超了四个时辰了啊!我居然并没有毒发!已经超了啊!”青弦竟有点语无伦次,惊喜交集。细细盘算,出院门时,天色初黑,最多不过是晚上六点钟左右,现在这时,也差不多早上六点,忙乱之中,居然已经过了六个时辰,却并未疼痛。
风前舞也是大大惊讶,急纵身过来,道:“姑娘请脉看看。”嘴里说着,手已经扶了过来,细细把了许久,才疑惑道:“姑娘体内,似乎并没有什么毒了……”
“是啊,这锁心毒,一离了那儿超过四个时辰,便应该毒发地,可是却没有,难不成……竟是解了?”
“瞧来似乎是,可是,这毒是怎么解的?”
青弦只顾欢喜,被他一问,才微微一愕,细细推想,罗袜本在愣神,听了个大概,急跳过来,拉了她手,喜道:“管少,你毒解了,我们不就可以永远在外面不回去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这样也行呢,越是心血来潮,反而越是能跑掉,越是百般筹谋却越会功亏一篑,没想到居然只有一个人追上来……”
罗袜仰面含笑,飞快的道:“管少您心好,所以连老天爷都帮你……”两人执了手,都开心的像个孩子,风前舞本来想说什么,又抑住不说,含笑道:“那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对呢对呢,要快要快!”有点无措,笑道:“那要去哪儿,你快说啊。”
风前舞笑道:“京城天子脚下,他必然会有所顾忌,所以,最好仍是留在京城。”
忽然想起上次出逃时,师父也说过相似的话,此时物是人非,心里一酸,欢喜登时便减了分,点头道:“我不懂的,你说去哪都成。”
风前舞笑道:“事不能宜迟,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安顿下来。”话声仍是斯文和缓,转了身引领,脚下却是飞快,走了几步,忽笑道:“我忽然想到,那日姑娘要风前舞烧去那坟上花儿,是否今日之事便可解了?”
青弦一怔,燕云开的一句话,飞也似的在心中掠过,“只要弦儿肯陪我,我体质特异,自然度过毒来,却与我无损……”喉口一腥,险些冲口吐出,原来竟是这样么?无怪那晚之后,要风前舞烧了那花,他也不阻止,既然毒已经解了,还要那锁心花何用?若是不知,岂不是要被这锁心之毒骗一辈子?
第023章: 焚衣易容赴旧约
一行四人,个个人物出众,若要同行,想要不被人注目,实在太难,只能在天色未亮时赶一点路途,尽量不碰到人,在天亮之前赶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所以,四人皆是脚步匆匆。
何玉既然在风月楼,此时,燕云开只怕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很快便会有所动作,现在回想,焉知何玉不是有意放她出门?
青弦脚下急赶,却有些走神,想着莫名其妙出了风月楼,有什么办法,可以通知到那个人,若是他恰好这会儿去了那儿,该怎么办?如果被人发现?如果有什么争执?岂不是连讯息都得不到?
风前舞叫了她两次,她都没听到,风前舞只得略停一停,碰一下她的袖子,青弦惊跳起来,环顾四周,惊道:“怎么?”
风前舞有点微喟,却温言道:“姑娘,皇上与燕云开,本是对手,燕云开会在皇上那儿安他的人,皇上管控天下高手,也不可能只在风月楼放衣兄一个,所以,只要衣兄想知道,必然可以知道风月楼的风吹草动,姑娘,你实在不必担心。”
青弦怔了一下,这才会意他话中之意,有点羞惭,温言道:“多谢。”想风前舞此番相助,又岂是一个谢字所能表的?本来想说什么,却咽住不说。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不远处的村落,鸡鸣此起彼伏。青弦略略振做了一点精神,温言道:“要不要去那些村人家里买些衣服?这样太显眼了。”
风前舞沉吟道:“现在他们已经起身了吧?这时去拿,怕会遗了形迹,燕云开眼线四通八达,我们只要做什么,便很容易被他找到,除非我们什么都不做。”
青弦也是为难,很想说报歉,却只轻声道:“是啊,不然先躲一躲。晚上再来偷。”
罗袜在旁笑道:“不怕,等我去。”一边说着,便把剑交给如花,从地上摸些灰土抹在脸上,又拉乱衣头发,看风前舞没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