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穿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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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穿不息-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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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武林宅门是非多(五)

他像是受了惊,眼神有些迫切地望着我,道:“思嘉,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我奇道:“什么事?”弄得这么紧张。

他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只道:“你,平时夜里,都做些什么……”

我思索了一下,道:“没受伤的时候,我也就看看书,配配药,不做其他的什么啊。”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败,急道:“一直这样?从来没有在园子里走动过?”

我又莫名其妙:“我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园子里晃荡做什么?”仔细想了想,我道:“嗯,天气暖和的时候出去过两次,不过也就两次。你知道的,我怕冷的很,怎么可能大冬天的半夜在园子里瞎晃……”就那两次,还都给我逮到了孙念如出事。

沈一入闻言,脸色彻底颓然下去,仿佛有些震惊,又有些不相信,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坐着动都不动。我想,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是半夜看到了我在花园里走,结果现在证实了其实是女鬼?!没听说谢宅闹鬼啊……难道是真的谢思嘉的魂魄?!成了孤魂野鬼?!天天在我窗子下面飘?!

我大惊,颤抖着道:“一,一入……”

他又像受惊似的回过神,见我的样子,不禁道:“思嘉,你怎么了?”

我咽了口口水,道:“你,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沈一入莫名其妙:“不干净的东西?”然后复又似想起了什么,面上陡然变色,倒不是惊讶,反而更像……愤怒。他垂下眼睫,仿佛是勉强控制了呼吸,只道:“思嘉,你别多想了,好好休息是正紧。”

沈一入又坐了一会,同我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走得时候我注意到他的面色还不是很好。我被这破毒折腾得脾气愈发暴躁,哪有时间管他。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让人找了谢鸢天来,当面澄清了我的确不是被曲静香所伤。本来我是打算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但是想一想,人家一个小姑娘,刚死了老爹,这会儿说的好听是做客,说的难听就是避风头。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能这么自私,还嫌人家日子太好过了么。

谢鸢天对这个小表妹也没什么别的感觉,听了我的解释,便去处理了。我松了一口气。

凌云隐道:“思嘉,你就是妇人之仁。”

我翻了个白眼,道:“反正我迟早也是要变成妇人的。”

这是这天夜里,他们几个应邀前来,中规中矩地远远坐在桌子旁。只有沈一入坐在床头,以便我有任何需要的时候可以施以援手。

我摆弄着手中的小帕子,心绪反复不定。这帕子素净得很,只有一个角落里绣了一朵娇小的精致的山茶,出自半音的手笔。这孩子手巧得很,曾参与雪夜刺客门事件的服装赶工。

绿冉等也在苦思冥想,最终绿冉试探地道:“一年前,我们只知道这出云楼里住了你这谢二小姐,除了逢年过节,连你的面都没怎么见过……那个时候,谁会对你一个傻姑娘下手……”

我道:“是了,一年前我还是傻子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可能得罪什么人。可是这毒,的确是从一年前左右开始被慢慢喂给我的。”

凌云隐道:“你的意思是,这人针对的恐怕不是你?”

我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如果针对的是我,照理说,我那会儿可什么都不知道,要把我不声不响地解决点可就太简单了,没必要用这么珍贵的毒药,慢慢喂给我。”

说着,我感觉身下的枕头掉下去了一些,便试图坐起来。沈一入赶紧从凳子上坐到了床上,伸手来扶我。我注意到他穿的是绣着蓝色鸢尾的白衣。他把我轻轻地搂在怀里,我也没在意,只叹道:“我有红酥手,徒夸好颜色,弦上相思尽蹉跎。听说父亲年轻的时候,似乎有一段风流故事……”

沈一入僵了僵,笑道:“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何况莲师姑早已故去多年,谢宅里也很少有人提起。思嘉又是听谁说的?”

我心知他是不想在我面前提起谢宗主的这些事,便想从他怀里挣出来,无奈使不上力来,只得作罢。只道:“偶尔会听丫头们唱一首曲子,我拆词解意,猜到一些。”

他们几个都有心避讳,我便也不再提。拉着沈一入的袖子,轻轻地抚摸他袖子上的鸢尾,若有所思。他却以为我是觉得委屈,犹豫再三,还是道:“其实师父和莲师姑,是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却原来,谢宗主和那位传闻中的莲师姑,和如今借宿在我们府中的我那表姑姑霓夫人,是自幼就玩在一处的。谢宗主和莲师姑,还是指腹为婚。而后谢宗主二十岁那年行了弱冠之礼,下山去江湖闯荡,路遇当时名震江湖的魔头五毒教主,大战一场,三年渺无音讯。生死未明。莲师姑誓死不愿改嫁他人,面对家人的逼迫,便出家做了姑子,云游四海,逍遥自在。

谢宗主大难不死,归来之日,莲师姑却已经销声匿迹了一年多。最终,谢宗主娶了谢思嘉和谢鸢天的母亲,也就是祝婉卿。夫妻恩爱,传为佳话。本来这也算是求仁得仁的结果,可是谁料,最后莲师姑竟又回来了,还带着彼时年仅两岁的孤儿孙念如。于是孙念如投入谢宗主门下。莲夫人却身染重病,在谢宅里生活了一年多,便过世了。

莲师姑在谢宅养病期间,一直独自住在后院。谢宗主待她极好,祝夫人虽然生性冷淡,却也十分尊重她。莲夫人香消玉殒之后不久,祝夫人也病逝。只有孙念如留了下来。

春城有飞花,相许伴少年,莲影绰绰印风流。我有红酥手,徒夸好颜色,弦上相思尽蹉跎。海有誓,山有盟,到头来,却是女儿心思一场空。

这首曲子,我是听半音唱过的。听说莲师姑在重病之时,曾是抚琴唱过。彼时一代佳人,堕入空门,到将油尽灯枯时,终于重新坐在了这俗世琴弦前。所唱的,却终究是躲不过一曲儿女情长。也想不到,碉堡似的谢宗主,年轻的时候,竟也这么多是非。

我无意识地拉着沈一入的衣袖,抿唇不语,陷入了沉思。

“思嘉,你在想什么?”沈一入似乎是怕惊了我,轻声问道。

我道:“念如,我在想念如。”原来,他竟是莲师姑带回谢宅,从此拜入谢宗主门下。

第十一节 武林宅门是非多(六)

凌云隐道:“说起来,我倒想起一件趣事。听说念如竟是辽南王失落在外的儿子,与那峨眉派的大小姐是有婚约的。”

我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趣事,早八百年我就知道了。”

凌云隐笑了,道:“还有一件事你就不知道了。除此之外,据说莲师姑尚在的时候,也曾给他配过一门亲事呢,似乎是府中的哪个丫头……念如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艳福倒不浅。”

我的头发瞬间像炸了毛那样竖了起来:“你羡慕?那都让给你好了!”

凌云隐奇道:“这有什么让不让的……再说,这又能怎么让?怎么又是你来让?”

沈一入摸摸我的头,颇有给小猫顺毛之意,虽然竭力克制,却还是有些笑意没有消逝。他道:“好了好了,你的身子还没好,不要同云隐斗气。”

我哼了一声,不说话。

第二天天气大好,阳光暖意融融。青夫人令沈一入来把我搬出去,放在院子里晒太阳。其实我也很奇怪,就算他伤了手,不能练剑,可怎么就闲到天天绕着我转圈儿的地步了呢?

暖暖的阳光下,我被裹在披风里,放在贵妃椅上,大摇大摆地在出云楼楼下小憩。沈一入坐在我身边。他倒是会享受,搬了张小茶几来,旁边还沏着茶,自己看着书。

我懒洋洋地道:“不能在太阳底下看书啊……会近视的……”

“什么?”沈一入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伸过手来,拇指在我嘴唇边上擦了擦。

我的寒毛一下子竖起来,为这过于亲密的动作。可是他却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回过头去继续看书,一边道:“什么近视?”仿佛刚刚根本没有伸手来给一个女孩子擦过口水……

“……没什么。”我下意识地把脸缩进斗篷里,紧紧地盯着他。

仿佛是无意的,他看着书,嘴角却翘了翘。

我的心在角落里画圈圈,心想,幸好孙念如不在,不然,怎么指不定他会怎么想。我又猛的想到,自从我受伤之后,沈一入的言行举止,似乎就变得,有些奇怪了……青夫人和长辈们也是……莫非……难道……

抬起头,怪怪地瞅了他一眼,他还是这样俊美无匹,笑容如沐春风。我想,这种事情,就算有自作多情之嫌,却还是要快刀斩乱麻的好……免得,某个人一天到晚怀疑我水性杨花……

打定主意,我咽了口口水,开口道:“一入……”

“嗯?”他温和地看了我一眼。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地从斗篷里看着他:“你,不会是喜欢我吧?”我晕,组织了半天都白组织了,问的可真直白。我睁着眼,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

他似乎一僵,放下了手中的书,低头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有些不自在,道:“思嘉,你不希望我喜欢你么?”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可是很快我又觉得不对劲,赶紧又点点头。最后晃得我自己都有点晕。我磕磕巴巴地道:“一,一入……”

他笑了,如沐春风,伸手越过茶几来摸摸我的头,只道:“思嘉,你年纪还小。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心里挣扎着是不是该告诉他我已经心有所属。可是人家分明当我还小,云淡风轻,我还要强调一样说些什么,脸皮未免厚了点。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心想他大约就当我是个小妹妹来逗,遂放心地对他笑了笑,还在他手中蹭了蹭。他笑了。这笑容染着阳光,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伤感的意味。

我们正处于一个摸一个被摸的状态中,半音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她看了我们一眼,沈一入收回了手,面上恢复了淡然。半音手中拿着一张帖子,对我道:“小姐,有您的拜帖。”

嗯?我的?我有些奇怪地伸长了脖子。沈一入看了我一眼,伸手去接过来。半音似乎有些不情愿给他,但终究还是被他抽了去。他看了一眼,道:“是七石门的叶双净,和半月城的玄生。”

我道:“只有他们两个?”

“不止,还有一位西海龙家的表姐,闺名龙卿念。”

我道:“这个我不认识,不过既然是故人带来的,自然是要见的。”

但是我很快就后悔了。

半个时辰之后,这位娇滴滴的龙卿念小姐,躺在了我的绣床上。她面容苍白,隐隐有些金纸色透出来,全身都在抽搐。我冷冷地站在床头,由沈一入扶着,只看着她,就是不动。

因为她在抽搐之间,一直叫着,念如哥哥。

玄生不方便上来,便在下面等着。叶双净站在一旁,有些奇怪地看了我几眼,却道:“思嘉小姐,听说你受了重伤,是不是……”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让沈一入扶着我坐在了床头,伸手给龙卿念把脉。

叶双净又道:“龙小姐是为了救孙少侠受了重伤。算起来,也是为了救我们。我们在离这里不远的清州遇到仇家,中了埋伏。正好孙少侠和龙小姐经过。可是对方的兵器都是喂了毒的……”

我的眉心一跳,分出一半的心思专心听脉。叶双净看了我一眼,目中有些狡黠,只道:“孙少侠没事,是龙小姐替他挡了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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