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失色地抱住被子,想要遮住光溜溜的两条手臂。腰部被被子里被人死死地揽住,动弹不得。
“一,一入,你……”
站在窗边的,正是提着剑的沈一入。他在原地站了一会,面容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他道:“思嘉,你怎么知道是我?”
眼看着他要走过来,我急忙道:“你站住!不要过来!”他脚下一顿,停在了原处。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道:“你半夜三更跑进我房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思嘉。”
“出去!”我看他脚下一动,忙压低了声音大喊。
“思嘉!”
“出去!”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是我冒犯了。不过内院潜入了刺客,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既然你没事……”他欲言又止。
我别过了脸。
他道:“思嘉,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他倒是来得轻巧,也走得轻巧。某人的眼光比寒风还要冷,把我拎起来放在一堆枕头被子上,去关了窗户,仔细下了闩。我心中嘀咕不已,我明明下了闩的啊……
孙念如闪到我前面,把我抱起来用被子裹好,道:“看样子你和一入倒的确是清白的。”
我挣了一下,推不开,恨恨地道:“你还在怀疑我!”
他不说话,把下巴搁在我肩上。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道:“对了,上次管剑樵在我床底下,你是知道的吧?”
“嗯”,他犹豫了一下,将我平放在床上,叹息了一声,道,“你要死要活的,我就没出息地把什么都忘了……”
我大羞,他这话又是从哪学来的?推了他两下,道:“那一入……”
他本来还在笑,听到我提起沈一入,却又有些不悦,只道:“他不知道我在这里。我压抑了吐纳。何况靠吐纳辨人,需要将剑宗心法练到第七重,他还没到这个地步。”
我放下心来,没有分辨出他说的是“辩人”,而不是“发现有人”。又被炉子熏昏了头,没有想到为什么沈一入来看我安不安全要破窗而入……
第十一节:武林宅门是非多(九)
他亲亲热热地抱着我说了许多话,大约都是一些他在山下遇到的事情,十分有趣。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他这么能说,隐约觉出他是有意要逗我开心。然后我昏昏欲睡,他自坐去一边打坐练功。我只道他要迟一些走,心里惦记着窗户要谁关,但慢慢地,也就睡着了。
似梦非醒间,听到他在耳边一声叹息,以及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不要随便乱走……吃的药都要防着……等我回来,我带你去重重楼……”
我是被隐隐的敲门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听到开门声,我往被窝里钻了钻,然后头上的被子突然被人掀开。
“……”我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还在这里?”
某人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只道:“快起来,叶少门主来了。”
我大惊:“你去开的门?”他怎么这么大胆,万一来的不是叶双净,而是半音,或者柳絮……甚至青夫人!
穿着白色中衣的孙念如把我从被窝里捞出来,从一旁拿过一件粉色小衣。我低头一看自己光溜溜的上半身,不由得大羞。他皱着眉头道:“别乱动,人家还在门口等着呢。”
“……”
他看了我一眼,又道:“你放心,今天不会有人往你这里来。”说着,他的嘴角翘了翘,不知道为何笑得有些冷酷:“有一笔账,是到算的时候了。”
我愣住,由着他给我穿好小衣和中衣,又披上了外袍。叶双净一袭薄薄的白色春装,呼吸之间还带着些寒气,素净的脸蛋红扑扑的,偏着头看着缩在床上的我,含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可让我好等。”
孙念如对她语气里的揶揄充耳不闻,只正色道:“少门主。”
叶双净点点头,道:“玄生已经去拜会谢宗主了。今日一早玄生在内院练剑,突然遭到袭击,刺客已经被生擒。这会儿,所有人都已经集中到大堂。”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道:“思嘉小姐,那刺客便是混在你的师兄弟之中的内奸。想来,应该也是那日伤你的那一个。”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为何会行刺玄生少侠?”还有,出云楼的丫头都到哪里去了?以及孙念如明明应该一直跟我在一起,他为什么会知道今日不会有人到出云楼来?倒像是他早就知道会出这档子事一样。
叶双净无辜地瞪大眼:“行刺玄生,可不是谁都敢做的。此人若不是被逼无奈,便是正好中了圈套。至于设这圈套的人嘛……”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像小树一般立在一旁的孙念如,我的心头一跳,却听她笑道:“我不知道是谁,或许孙少侠会更清楚呢。”
正在这个时候,柳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您可起来了?”
我大惊,却见叶双净已经笑得花枝乱颤地去开了门。回头一看,孙念如刚才站的地方已经不见人影。我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复杂的情绪中,眼睁睁地看着柳絮给叶双净见了礼,又来到床前轻声询问了几句。我下意识地点点头,由她拿来青盐给我漱了口,又擦了擦脸和手。
我忍不住道:“半音呢?”
柳絮道:“半音请了长假,今个一早就下山去探望家人了。”
我道:“请假?为何我不知道?还有……”半音明明是从小就在谢宅之中的,可以说是由谢家人一手拉拔大的,哪来的家人?
柳絮似乎有些惊慌,只道:“奴婢不知,是夫人亲自准的假。”
我的脸色渐渐有些难看起来。叶双净瞅了我一眼,忙道:“我去看看玄生那边怎么样了。你先休息,一会我再来。”
说着,她就拖着柳絮出去了,临走之时,还小心地关上了门。孙念如从床边的柜子后绕出来,坐在了床前。他要拉我的手,我避开了。
他道:“我本没想瞒你。”
我哼了一声,道:“你终究还是瞒了我。”
他沉默了一会,道:“我……思嘉,我今晚就要走的,你一定要这个时候同我生气么?”
我看了他一眼,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仿佛楚楚可怜。我心道,又来了……但终究还是心软,张开双臂。他立刻凑过来,把我抱起来放在怀里。
他道:“你若是不高兴,我便不瞒你。你身上的毒,我猜应该是半音下的。毕竟一年前,照顾你的只有她……”
我心头一跳,虽然这个念头我也曾经起过,却始终不愿意承认,此时更是条件反射地反对:“不可能,她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就算人家给我下了毒,她也不知道……”
孙念如道:“可是,她是最有机会的。你不能否认。”
我咬着牙,不说话。
他道:“我想办法把她支开了,只是因为不想再有人伤害你,我之所以瞒着你,只是不想你伤心。思嘉,难道你都不明白吗?”
我道:“只是为了不让我伤心吗?”
他僵了僵,最终叹息了一声,道:“思嘉,你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害你。我就是伤害我自己,也绝不会让你受一丁点伤。我本也不想……可是,我必须要保护你……”
他话里的意思,我没有完全弄懂。只是他语气里的那种难言的伤感却感染了我,让我也觉得鼻子酸酸的。他伸手摸摸我的头,我抬头亲亲他的下巴。
我道:“念如,如果你觉得有些事还不是时候告诉,那便先不要告诉我。但你却不要骗我。永远也不要骗我。不然,你不如杀了我。”
他不说话,低头吻我。清晨的,深深的吻。
连同上次被我策划拿下的那两个望星楼刺客,现在剑宗手中,一共有三个俘虏。与先前无论如何拷问都无动于衷不同,在叶双净用“某种手段”的参与之下,他们紧咬的牙关终于还是松开了一点点。
天下栈,江湖中最大的情报中心,现任门主,也是叶双净的好朋友。她若是想知道望星楼的秘密,简直轻而易举。原来,望星楼的杀手,身上都有一种蛊虫,如果刺杀失败,被对手捉去,无法准时回去拿解药,蛊虫发作之时,绝对是生不如死。这种名叫“落魄”的蛊,我曾经在书中看过记载。此蛊一旦种上,虽然平时对人体无害,却彻底依附于人体,一生也取不出来。若是不能定期服用解药,那么最多一年之后,中蛊之人便会成为丧心病狂的恶魔,一台杀戮机器。首先凭着自己直觉杀的人,便是自己的至亲至爱,生不如死。
叶双净正是以天下栈之名,答应帮他们找到解蛊的办法。
第十一节:武林宅门是非多(十)
至于混迹在师兄弟之间,行刺我的那一个,却经过证实是如假包换的剑宗弟子。这位名叫陈疏雨的师兄,六年前就拜入剑宗门下,虽不如孙念如等那么惹人注意,却也是精英弟子。叶双净查出他原是九霄宫的间谍,他无从否认。
“九霄宫?”我偏过头,躲过药匙。
孙念如抬头看了我一眼,伸手用帕子给我擦了擦染到嘴角的药汁,淡淡地道:“嗯,九霄宫。这是一个成名已久的杀手组织,收钱买人命,和望星楼是不同的。起码,没这么神秘。”
我奇道:“九霄宫又为什么要对我下手?还在剑宗安插内线?”甚至潜伏六年之久……我怎么觉得事情越来越乱?连我的脑子也乱了……
孙念如的瞳孔一缩,视线向旁飘了飘,也不知道飘去了什么地方。他冷冷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你下手,你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他回过神,重新浮起一丝笑意,柔声道:“来,把药喝了。”
饶是他变脸变得这样快,我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他刚才那个泛着杀意的神情,实在是……乖乖地喝了一口药,我赌着气道:“我不是孩子。我已经……”二十岁了!
闻言,他笑了,视线从我脸上滑下去,在我胸前扫了两眼,揶揄道:“嗯,不是孩子。”
我大羞,也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喝光了药,跟他闹腾了一会,我突然觉得有些困。遂懒懒地靠在他怀里,道:“念如,半音什么时候回来?”在我心里,一直都是认为半音只不过是有嫌疑,所以被暂时隔离而已。其实她的不对劲,我却早有察觉,起初也是又惊又骇,甚至曾失控对她打骂,但是待现在冷静下来,我又不想怀疑。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我身边那些杂乱无章的头绪,就像疯长的蔓藤突然被掐住了一样。因为,孙念如回来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又是不是错觉,我想不通,也不想去想。
他伸手轻轻拍我的手臂,低声道:“你很喜欢她?”
“嗯。”我一直都记得,当我落入水中发高烧的时候,她坐在我床前哭泣的样子。那个时候,我极想伸手去触碰她,告诉她,我不会有事……
她年长谢思嘉两岁,却总是爱哭鼻子。生活中心灵手巧,做事细致耐心,但是遇到事情却总是第一个大惊小怪咋咋呼呼……我总有一种错觉,仿佛我必要要时刻照看着她,才能放心。她这样一个小丫头……
不管做了什么,你也是不得已的吧……
一个温润的触感落在了唇上。我在昏昏欲睡之中听到有人轻声道:“如果,你喜欢……”
“……嗯。”
孙念如看着怀中喝了掺了迷药的药昏睡过去的少女,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心中一片茫然。他想,或许叶双净是对的。这孩子实在比他想的要敏感,也要更加聪明。但他绝不想,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撕裂胸膛,将她保护起来。
可是,若是她知道今日他做的一切,又是否会怪他?
门上传来轻轻的动静,他